李兴久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价格是抬上去了,可抬价的却是别人。”
“哦?那么高的价格也有人吃进?是谁?”
“这却不知,以前没见过,我下来打探了一次,听说是灵州的客商。”
李丙醇云淡风轻道:“此人倒是有些头脑,也罢,且让他赚一笔。最终成交价是多少?”
“便是4两一朵。”
李丙醇一愣,继而埋怨道:“为何不加价争购?好歹有人竞价,这么好的机会……你是怎么安排下去的?若是借机将价位抬至5两甚而6两,岂不事半功倍!”
李兴久脸上一红:“我那堂侄头次出门,我本意让他历练一番,原想也不是什么难事……谁知有人插了一杠……他经验不足……”
李丙醇道:“也罢,倒也不曾误事,我明白你的心思,想提携后辈也不为错,只是还要多多提点些,让他机灵点。”
李兴久连连点头,然后又小心翼翼问:“二郎,你看接下来该如何?舍人那边有什么吩咐么?”
李丙醇一摆手:“大计已定,还要什么吩咐?大人把摊子都铺开了,你我照做就是,三天后继续,起拍底价6两,一百朵!”
嘉靖十八年的正月,整个兴庆府都在为两件大事而沸沸扬扬。
其一是当今西夏国主李乾顺改元贞观,废弃登基以来施行了三年的年号永安。贞观是一代英主大唐太宗皇帝使用的年号,十七岁的西夏国主改元贞观,其中寄托的雄心壮志不言而喻。
整个兴庆府高层都在为改元一事忙碌着。举办大典、国主祭天、颁布大赦,一桩比一桩热闹,等到位于兴庆府城北的高台寺举办大.法会时,整个兴庆府都为之了。
其二或许在政治影响上不如国主改元来得那么轰轰烈烈,但在达官显贵、富绅豪商间却同样闹的人尽皆知。昆仑山雪莲的价格在金波会.所的水牌上,已经开始一路飙升,十六叶品相的雪莲价格达到了18两每朵,市井间的售价则达到24两!而八叶雪莲的市价更是直接破了50两大观,短短两个多月翻了十倍!
受此影响,唐古拉山雪莲、鄂尔泰山雪莲、巴颜喀拉山雪莲等也一路走高,翻了七到八倍不等。
雪莲不同于金波会.所之前炒作过的单峰驼,长于高山之颠,生于寒冷的冰雪环境之中,本身就不多,虽说这方世界灵气充盈,雪莲不似赵然来处世界那般稀少,却也算得上贵重了,因此一炒起来价格可谓立竿见影。
人是社会性动物,有着浓厚的从众心理,在雪莲价格一路走高的行情下,不仅是高官显贵们,就连家里有几个余钱的小富小商之家也拿出银子,开始在各处药铺寻购。毕竟雪莲的疗效在那里摆着,谁家没个三病五灾的?若是到了急需雪莲入药的当口买不到,那岂不是急死人?
只有那些穷困的人家,或是刚敷温饱的平户百姓,才没有卷入这波雪莲的爆炒行情中,雪莲价格每朵一两和每朵10两、20两,他们都一样买不起。
在雪莲的爆炒行情中,出力最多的当属那些投机性和赌性相当严重的商人,他们四处寻购雪莲,然后囤积起来,坐看金波会.所水牌上的雪莲价格一天一个样,然后兴高采烈的盘算着自己的财富又增长了多少。更有人典当财物甚至四处借债,将市面上出现的雪莲全部吃进,以求一夜暴富。
赵然猫在自家会.所后花园的茶室中,红泥小炉上的柴炭烧得红通通,铜壶中的水片刻后便了起来。赵然从火上摘下铜壶,在一张天然柚木根雕制成的茶几上冲泡了三杯热茶,茶杯中的绿叶舒缓的伸张开来,在沸水中轻轻舞动。
高衙内端起茶盏凑到鼻尖上深深一嗅,忍不住叹息:“成东家制得好茶,这色泽、这香味,实在舒爽,虽说苦了些,但苦尽甘来,余味无穷!自打饮过成东家的茶,我就再也吃不惯家里的茶了,放些乱七八糟的伴料,还要冲奶,什么玩意儿!可惜家中大人习惯了,我也只得忍着。”
赵然紧了紧裹在身上的雪豹裘衣,笑着赞了句“高衙内从此已为雅人”,又向野利怀德道:“小侯爷都准备妥当了么?何时出征?走前给小侯爷摆酒壮行。”
野利怀德用铁钩子向火炉下的灰烬层中扒拉出一堆花生,一边剥壳一边道:“差不多了,只还在等最后一批皮甲,看能不能赶上这回出货,赶得上的话我再采购一批厚衣给儿郎们备上,若是赶不上……这极西之地传来的花生以前没觉得好,如今儿个的吃法,没成想竟那么香……”
正说着,梁兴夏掀了厚帘子进来,手捧一幅卷轴,笑嘻嘻冲赵然道:“成东家,看我今天收了件好物件。”
第二十九章 价格的联系波动
赵然接过梁兴夏手中的卷轴,缓缓打开,却是一幅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呢?目光转向左下角,差点没憋住呛了一口茶水。这不是自己几年前在无极院时写的字吗?
就听梁兴夏得意道:“这是山间客真迹,我适才从一个朋友处购来,说是明朝商贾带了两幅来咱们大夏,柔安郡主点名索要的,我那朋友截留了一幅。我一直觉得这间茶室少了幅书画,便干脆买了下来,我那朋友还不肯卖,倒费了我好一番口舌。”
赵然忍不住问:“花了多少银子?”
“一百八十两!”
赵然一阵无语,当场就想问清楚,这银子是你梁兴夏掏呢,还是走的会.所公账?
却听高衙内忽道:“三哥,这字让给我吧?我出300两!”
听说高衙内要出300两买这幅字,梁兴夏忙摆了摆手:“衙内要的话就拿去,些许银子不值一提,一幅字而已。”
高衙内笑了笑,接过字幅拿在手中把玩。
这画风和高衙内素日的纨绔表现不大相符,赵然不禁好奇:“衙内对书法也有研究?”
一旁的野利怀德“嘎嘣”一下扔了几颗烤花生进嘴里嚼着,向赵然挤眉弄眼的解释:“老成大概不知道,咱们这位衙内可是兴庆府有名的小才子,不过他这‘才’都是用来骗美人的。这次是要借花献佛——柔安郡主喜好书法,咱们衙内打算投其所好!”
赵然满怀着一股异样的心情,看着高衙内将字幅重新卷好塞入木匣,心中暗自盘算:真没想到老子的字值那么多钱,要不晚上偷摸写几幅出来换点银子?唔,这事还不能让梁兴夏知道,让李老实去办!
几人又拿着柔安郡主打趣了一番高衙内,赵然重新收回话题:“适才说到出货的问题,我的意思,咱们可以开始了,但需要控制好量,大伙手上的各色雪莲已经不少,除了昆仑山雪莲外,总数还有4800朵其他品种的雪莲……”
看了看梁兴夏,梁兴夏确认:“4160朵十六叶的,720朵八叶的,总值当在十万两以上。”
赵然接过梁兴夏递来的拍卖行账本,翻了翻,向高衙内和野利怀德道:“两个月来,为了将昆仑山雪莲的价格抬上去,燕回楼方面已经前后拍卖成交12000朵,刨出自买自卖的把戏,他们吃进了6300朵,花了7万两银子。老梁最近比较辛苦,派人在各家药行打听行情,他甚至让人跑了趟昆仑山,打听雪莲的情况……”
梁兴夏忙道:“这都是成东家的布置,我不过照章办事而已。”
赵然续道:“我们算了一下,按照保守估计,燕回楼方面手上至少有一万朵雪莲,占兴庆市面上昆仑雪莲的六成还多,每朵进价成本约为8两。”
高衙内忍不住笑了:“当真不低,咱们的成本还不到2两。”
梁兴夏点头:“这就是咱们实行的盯住策略所起的效果,除了一开始花点钱把价格跟着昆仑山雪莲抬价,之后咱们几乎没有怎么投入银子,各色雪莲就自己跟着昆仑山雪莲涨上去了,等若是燕回楼李家在拿真金白银帮咱们抬价……”
高衙内拍腿大笑:“每次帮咱们抬价,咱们还收他一笔手续费,哈哈哈哈!”
野利怀德想了想,略微担忧道:“若是按目前价格出手,他们至少能挣10万两银子……”
赵然抿了口茶:“那就要看他们有多少银子往里填了,说白了,这终究还是资本的博弈,若对方本钱厚实,咱们是砸不动的。”
金波拍卖行在大明嘉靖十八年、夏国贞观元年三月上旬举办的春季第十次拍卖会上,十六叶昆仑山雪莲的成交价突破了单朵20两关口,达到22两高价,令无数人对这一商品的追寻热情更加高涨,整个兴庆府的商贾大户都在议论着雪莲,预测着其价格什么时候突破二十五两、三十两乃至四十两!
受昆仑山雪莲的带动,紧随其后拍出的天山雪莲成交价突破了单朵18两,唐古拉山雪莲成交价为每朵16两5钱,巴颜喀拉山雪莲单价为16两,鄂尔泰山雪莲也以15两的价格再创新高。
三天后的拍卖,昆仑山雪莲直接飙到了每朵26两,受此带动,天山雪莲、唐古拉山雪莲均突破20两关口,巴颜喀拉山雪莲和鄂尔泰山雪莲距离20两关口也仅仅一步之遥。
只是很少有人注意到,除昆仑山雪莲外,其他几种雪莲的成交数量都各自破百,比之前多了五成以上。
疯狂的行情还在继续,春季第十八次拍卖会上,十六叶昆仑上雪莲单价上涨到27两,其他几种雪莲也各自继续上涨,与此同时,成交数量也在无人察觉中继续增加了一半。
如此疯狂的行情,另高衙内、野利怀德和梁兴夏等人都瞠目结舌,对此,赵然只能反复提醒这几位:“镇定!镇定!”
在赵然的心里,这真不算什么。在穿越来的那方世界中,荷兰人炒郁金香、中国人炒君子兰,比这要疯狂得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