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大火前一晚,你陪着裕王去见太后了?”
“回长公主,我和冯大伴陪着皇上去的西宫。”
“都说了些什么?”
陈洪便将当夜天子和太后的谈话内容老老实实交待了,朱七姑皱眉道:“就这些?”
“千真万确!”
“我母后,就没再见旁人了?”
“的确没有,我们前脚走,西宫后脚就叫寝了。”
犹豫片刻,朱七姑问:“母后赐酒,赵致然他有没有过来谢恩?”
陈洪分辨道:“当时太晚,是冯提督陪皇上去送的酒,微臣没有跟过去。但,微臣可以保证,太后的失踪,和赵方丈没有一点干系。为了避嫌,赵方丈甚至住在了午门外的庑房里,就算是谢恩,肯定也是天亮以后的打算了,断不会深夜入宫的。”
朱七姑笑了笑,道:“我也没说和赵致然有关系,你辩解什么?”
陈洪磕头道:“赵方丈是厚道人啊,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来。再者,其实我们都怀疑,太后的失踪,或与邵大天师有关。”
朱七姑凝目望向陈洪,冷冷问:“你知道些什么?”
陈洪回答:“小臣知道得不多,但当时很多人看见,邵大天师与赵方丈在天上激斗,其后又有传言,说是邵大天师和楼观一门在太庙打了起来,之后再有龙阳祖师率众真师入太庙之举。长公主您想,若非如此,为何龙阳祖师飞升之时会当众下诏,将大君山洞天留给楼观?”
第十章 茫然的七姑
朱七姑从皇宫出来,月色正明,她干脆直接前往城北紫金山,进了元福宫。元福宫的阵法守御比皇城要强出不止一星半点,朱七姑此时心神有些恍惚,在找人的时候,触动了院中的禁法,惊动了彭云翼。
但彭云翼只是金丹修为,被惊动了又能如何,还没来得及示警,就被朱七姑拿下了。
“你就是彭云翼?”
“你是何人?擅闯元福宫?”
“我是朱七七。”
人的名树的影,朱七七的名号一亮,彭云翼立刻就有些发懵:“朱七姑?七姑这是何意?”
朱七姑道:“向你打听个事儿,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伤你。”
彭云翼气道:“七姑出手拿人,这是问话的态度么?”
朱七姑道:“我没伤你,只是怕你惊动了旁人而已,当然,如果你的回答不能令我满意,或许我真会伤着你。”
彭云翼眼睛一闭:“七姑有本事就杀了我,你的问题,我彭云翼不想回答。”
朱七姑笑了笑,道:“你别这么说,我真的有可能杀了你。”
彭云翼一瞬间感受到了侵入骨髓的冷意,怔怔看着朱七姑,不明所以。
朱七姑道:“听说黎大隐死了,陈善道不在应天,他在应天我也没胆子去找他,所以只能找你了。你老实回答我,太后的失踪,和你师祖有关么?”
彭云翼沉默片刻,从朱七姑眼中看见了慑人的寒光,终于开口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师祖当时性情大变,将我老师和师兄封禁在栖霞山门,不让他们下山半步。元福宫被朱先见派兵占了,我带着弟子们去栖霞山求告,师祖也不理不睬。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真的不知道。”
当你问一个人,他的师祖是不是杀人凶手时,对方回答“不知道”,这就是诚意十足的表现了。
但诚意虽然够了,朱七姑依旧没能找到答案,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偏向性猜测,手中却没有一点证据。
和彭云翼对视良久,朱七姑收回了目光,解开彭云翼被封禁的经脉,转身就出了元福宫,只留下心绪复杂到了极点的彭云翼,呆呆仰望月夜。
朱七姑离开紫金山后,脚步放慢,走到玄武湖边,望着湖水一阵茫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茫然之余,或许又松了一口气,算了算日子,似乎还赶得及前往白眉港接回自己的女儿。
皇宫内府庑院中,陈洪一直在思索着朱七姑今日夜入皇城的事情,把自己和她的对话又在心头过了一遍,自觉无碍。但想来想去,总不踏实,好容易等到天亮,和司礼监同僚打了招呼,便出了宫门,赶往鸡鸣观。
陈洪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宫中首屈一指的大人物,更是赵方丈在廷议中的重要棋子,他要见赵方丈,自然是“绿色通道”。
很可惜赵方丈不在,不过也让他见到了常常思念的苏川药。
两人见面,很是有些尴尬和不自在,虽然在许多公开场合下是能够见到的,但私底下的会晤却是头一回,他们之间,甚至连飞符联络方式都不曾有过。
“你怎么来了?”
“我入修行了”
“我听说了。”
两人沉默片刻,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把话题进行下去,隔了一会儿,陈洪放弃了,选择了直接谈事。
“昨夜,长公主殿下入宫,问我当年的事情,嗯,就是太后失踪的事情。我听她的意思,似乎对赵方丈有所怀疑,便当场解释了。我这一夜都没睡着,想来想去,还是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赵方丈,想请赵方丈知道。”
苏川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陈洪一惊:“怎么?”
苏川药指了指斜后方景阳楼的方向:“长公主来了,不过她没见着老师,师娘接待的,正陪着她说话。这本来就和老师无关,你怕什么?”
陈洪道:“我这不是担心嘛。赵方丈去哪儿了?”
苏川药道:“老师闭关了。”
这句话,在景阳楼上接待朱七姑的蓉娘也同样在说:“致然闭关了,要参悟一下功法,他常年忙于庶务,老老实实静下心来修行的时间不多,这次也算难得。”
赵然的“福慧双修”只是极为亲近的人才知道,朱七姑常年和赵然没有联系,同样不知。蓉娘倒也不是刻意隐瞒,她知道朱七姑和赵然之间的姐弟关系,只不过解释起来太过麻烦,她懒得解释,就这么一句话糊弄过去了。
朱七姑点了点头,笑道:“我刚认这弟弟的时候,就看出他资质很高,尤其于阵法一道极有心得,就算不老实修行,进境也是极快的。若是当真老实修行了,怕是要把旁人嫉妒死。”
蓉娘也笑了,道:“说不定真要老实修行,反而不行。”
都是一家人,说笑间,蓉娘问了问朱七姑的情况,朱七姑便将海外的一些趣事说了,惹得蓉娘很是好奇:“听姐姐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去海上转转。”
朱七姑道:“那也要你家致然同意才好。再说,你要想出去,必须拉着他一起去,可他这么忙,怎么走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