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璈道:“不妨事,就这么称呼。”
黄炳月道:“这是致然师弟的关照了,愧领。”
许云璈又道:“待奉行真人封坛之后,过上一段日子,我就准备辞去雷霄阁坐堂真人一位,到时也请致然帮着炳月奔波辛苦一遭。”
赵然点头:“应该的。”
奉行真人合道失败的讲法会是在正一阁举办的,主讲者是张云意。他根据自己对张阳明的了解,按照自己对合道的感悟,结合正一修行法门,给到场所有炼虚修士上了一堂生动的课。
除了炼虚以外,各家宗门的大炼师也都旁听了讲法,这也是江腾鹤和赵丽娘前来的龙虎山主要原因。
如赵然这等炼师境又正好在场的,有兴趣的就进去听,但实际上听不大懂。至于炼师以下的,无人进去旁听,境界差得太远,听了不仅无益,反而有害,很容易产生急功近利的执着心,生起无数奢念,违背了修行中“常应常静”之态。
事来则应、事去则了,这才是道门修行应该秉持的正常心态,轮不到你的时候,不要执妄,执妄一起,修行就会入障。
故此,炼师以下都在正一阁外,各自恭候着自家的师长。
赵然听了大半天,听得朦朦胧胧,自己也觉得没多大意思,便出了正一阁,在外间见到了很多熟人,其中就有许久不见的东方敬。
“敬师兄,好久没见了,听说师兄现在主持玉皇阁事务,再也不能四处游历了。”
东方敬感慨道:“也是没办法的事,家父要打理真师堂宝经阁,我那位大师兄又是三清阁西堂长老,年轻一辈中,我只好出来认个头,帮着宗门干活。倒是你这两年动静闹得大,又是平叛、又是打海寇,当真做下好大事业。想当年咱们还在一起办案,如今你已经是江南庶务的掌事者,这番际遇鲜有人及,师兄我已经了自愧不如了。”
赵然惶恐道:“都是敬师兄带得好,没有敬师兄的教诲和帮助,哪里有我赵致然的今日。”
东方敬笑道:“还是你自家努力的结果,不要往我身上贴。对了,蓉娘呢?”
赵然道:“应天一大摊子事儿,她实在走不开。”
东方敬忽道:“有件事情,致然给参详参详。”
“敬师兄请说。”
“记得那个于致远么?”
“当然,于师兄怎么了?破境了?”
“破什么境?就他那资质、这心态,废了!”东方敬皱眉道:“废了就废了吧,这样的人所在皆是,哪里都有,我玉皇阁不差这一个,但他总跑去你们宗圣馆就不好了。”
赵然沉默片刻,道:“他是来找我的吧?我听凤和他们跟我说过,我叮嘱他们都让着些于师兄,当年毕竟是对我有恩情的,做人不可忘本。”
东方敬道:“你说的固然没错,但什么事情也要分开来看。你以为于致远就完全是去找你的?当然,给你找麻烦的确是一桩,另一桩却很不好。”
赵然楞了:“另一桩是什么?”
东方敬严肃道:“他总去你们君山纠缠林致娇长老,这算怎么回事?”
“这我怎么不知?凤和宋师姐他们都不跟我说。”
“我也是刚刚知晓。他们不跟你说,是因为于致远对你有恩,你又特意交代过,所以怕你难做。当然,于致远也没有做什么过分之举,但他一喝醉了就倒在问情谷前呼呼大睡,实在太不像话!”
赵然顿觉尴尬无比,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东方敬道:“这事儿是蔡师叔告诉我的,我就想问问致然,这样的人,你打算保护到什么时候?”
“额敬师兄打算怎么做?”
“真要依我的,直接锁拿回青城山,以门规处置,至少今后也让他不得任意下山!”
“不得任意下山?这个,会不会重了点?”
东方敬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你说怎么办?青城山离大君山不远,他得空下了山,一喝酒,必定又得往松藩跑。还有童老,若无他在,于致远也不至于酗酒至此。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分开!今日你我商量个办法出来,我立刻飞符回山,让人去把于致远抓回来,不能再这么莫名其妙跟大君山胡闹了,成何体统!”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之常情
于致远一直以来就令赵然最为头疼,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出口,处置起来非常为难。
赵然承认他对自己有恩,并且也打心底为之深深感激,但他在自己和景致摩之间,却摆明了态度站在了对方一边。
对此,赵然同样能够理解,但你三番两次跑来要求放人是怎么回事?自己没同意,你就从此纠缠不休,把所有的愤懑都撒自己身上又算怎么回事?
你追求林致娇而不得,心中难受我能理解,但问情宗是自己同门,林致娇是周雨墨、宋雨乔的老师,自己也要称一声林师叔,你这么搞怕是不行吧?
反思一下,因为自己事前打过招呼,宗圣馆不好处置于致远,或许正是这样的忍让,惯出了于致远的毛病吧。
赵然脸色很不好,心念急转,忽然看见角落里贵州关圣阁那帮人里混着的思南府崇德馆于长老,想了想,向东方敬道:“这件事啊,我建议还是找一下他的家长吧。”
东方敬顺着赵然的目光转过去,顿时了然,点头道:“那我等你消息。”
赵然晃晃悠悠磨蹭过去,离贵州那帮修士近了一些,正琢磨怎么找于长老开启这个话题,却见于长老在人堆里冲自己咧嘴一笑,人在往外挤,看架势,似乎要过来找自己?
赵然回了个礼貌性的微笑,假装自己很忙,脚下加快步子往外走,余光还瞟着于长老,果然见他正是要来找自己说话,脚下的步子就更快了。
来到天师殿外一处月门,就听于长老在后面喊:“致然留步!”
赵然愕然转身:“哎呀,于长老是在叫我么?有何事吩咐啊?”
于长老走过来笑道:“一别经年,致然修为突飞猛进,老道我自愧不如啊。”
“于长老过谦了,您是资深炼师,晚辈想追上您的进度,还早着呢。”
简单寒暄两句,于长老也不再客套,按照过去和赵然打交道的方式,开门见山道:“开个价吧。”
赵然有些蒙圈:“于长老何意?”
于长老道:“诸葛自走犁啊,我们崇德馆准备建个作坊,生产诸葛自走犁,君山农机社说,自走犁的核心技术不能给,只同意我们代为销售,但我一问,你们君山农机社的产量跟不上,至少要明年夏天才能给我们崇德馆发货一百台。明年夏天?春耕都结束了,耽误一年农时,这可如何使得?再者,一百台够干什么?我思南府就不止需要一百台,何况整个贵州?”
赵然明白了,于长老是要和自己谈生意,因此道:“自走犁的技术,我们研发了十年,付出了多少心血,于长老你说,换做是你,你能随便给人么?”
于长老道:“当然不能随便给人,所以我请致然老弟你开个价。于私,我们崇德馆从不赊账,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这一点你是清楚的,肯定不亏了你;于公,君山农机社年产量也就一千多台,何时才能满足两京十三省的需求?十年?二十年?致然,这台法器可不是一般的法器,是可以让老百姓吃饱饭的法器,我们不能只盯着眼前那点银子啊,更要盯着老百姓的肚子!我小时候是农村孩子,我是知道饿肚子滋味的,不好过啊!”
听着于长老痛心疾首的劝谏,赵然顿时羞愧莫名,叹了口气道:“别说了于长老,致然有错啊!正如于长老所言,当以天下为公,不能把这么好的技术藏着掖着了,我同意于长老的意见,愿意拿出来与天下同道分享!”
于长老大赞:“心怀天下,这才是我认识的赵致然嘛!当然,我对致然所说与天下同道分享还是持保留态度的,我们两家分享就可以了,分享太多,也容易扰乱市场,反而不利于诸葛自走犁的炼制和进一步改进。”
赵然衷心钦佩:“于长老眼光长远,晚辈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