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固然:“对呀,我说的就是隐蛾。不要误会,这不是我对隐蛾的评价,而是那些人眼中的隐蛾。
谁都知道,如今这位隐蛾的脾气可不怎么好,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谁都知道你不是隐蛾,但也谁都知道隐蛾和你有关系。就算你不知隐蛾的身份,但隐蛾也一定认识你。
先前那些人针对你做的一切,在隐蛾眼中就是对他的挑衅与威胁,所以他出手了。
假如隐蛾在暗中看着,自会发现杨灵兮的问题。她就是企图接近你,再调查你的社会关系,从中分析出隐蛾的身份线索。
就算隐蛾不出手,你自己也不是一般人啊!
江湖传言,你是宗法堂某位长老的秘传弟子呢,被一个普通人再三挑衅冒犯,你难道会一直容忍吗,不会出手收拾她吗?”
何考:“我想收拾谁,也没必要弄死她啊。”
钱固然摇头道:“真到了那个时候,她是死是活,恐怕就不是你说了算。
只要你出手,不论是公开还是私下,不论用什么手段。就算你没弄死她,对方也可能会弄死她,然后将警方的调查线索指向你,还会制造各种不利于你的证据。”
何考倒吸一口凉气:“真会发生这种事吗?”
钱固然:“这只是一种预判,预判最坏的情况。你我现在都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如果换成赵还真之流,你认为他们干不出来吗?
既然有可能干出来,那就要防着这一手。所以想拆门槛的话,要拆的也是这一道门槛,趁着事情还没有发生,就尽量不要让它发生!”
何考:“假如那个杨灵兮,知道自己会送死,她还会像你说的那么做吗?”
钱固然:“事情要分两方面看。
首先,我猜测的情况假如真的发生了,她应该并不认为自己是在作死,自以为只是按照幕后人的安排,做一件谁都拿她没办法的事。
她可能并不清楚你的背景,也不知道你与隐蛾之间的牵扯,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曾经发生的事情。
在幕后之人眼中,她只是个让你犯错并露出破绽的工具。
可是换一个角度,她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搞偷拍,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造谣中伤一个无辜者,她就是故意的!”
何考:“所以我今天给了她一个机会,问她是不是受人胁迫、身不由己?一个普通人卷进这种事情,弄不好就是粉身碎骨啊!”
钱固然又叹了口气:“这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你总是心怀善意,也是我愿意帮你的原因。但她的情况,与那个叫蒙芽小姑娘,并不一样。”
何考皱眉道:“还是你说得透,我也有这种感觉。因为遇上了蒙芽这种事,我下意识也把她当成了另一个蒙芽,可是情况还不太一样。”
钱固然:“蒙芽接受了你的善意,但杨灵兮未必能体会到这种善意,或者她愿意相信的人根本就不是你。”
何考:“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只求问心无愧……老钱啊,你说这道门槛究竟该怎么拆呢?”
钱固然摆手道:“你还是先好好出国旅游吧!无论这出戏怎么唱,也得你在场才行,所以还是等你回来再说。我先盯着吧,有什么情况会跟你沟通的。”
何考:“我还担心一件事,有人在排查与我有关的人,那天杨灵兮在咖啡馆看见我和蒙芽了。我担心他们会找到蒙芽头上,可能会对蒙芽不利。”
钱固然神情一肃:“你把当时的情况,仔细再跟我说一遍,主要是杨灵兮的一言一行,尽量不要漏过每一个细节。”
何考详细介绍了一番,那晚他与蒙芽的见面时,杨灵兮的露面经过以及她做的事,也没隐瞒林青霜在暗中旁听的情况。
钱固然沉吟道:“他们也不可能对你认识的、见过的所有人都使手段,只会关注与隐蛾有关的可疑线索,否则也排查不过来。
不瞒你说,我当初也排查过你大姑一家,结果什么线索都没找到。
按当时的情况看,换成我的角度,真正更可疑的人不是哭哭啼啼的蒙芽,而是你在咖啡馆打工的那位学妹小苗。
她在维护你的隐私,为此还把杨灵兮给撵出去了。区区一个打工的服务员,后来居然自己先走了,还把整个店都留给了你。
当时她让杨灵兮吃了瘪,就算为了出口气,杨灵兮也可能向幕后指使者汇报小苗这个人有点可疑……你要懂得分析她的心态。”
何考恍然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钱固然:“只是有这种可能,不一定真会如此。这也许是个机会,我去查查最近有什么人在暗中调查那个小苗。你就放心出国好了,这件事交给我吧。”
其实出不出国,对何考而言没太大影响,他一个闪念就能穿回栖原。真正令何考震惊的,是老钱对此事后续发展的一系列分析。
告辞前,何考诚恳地说道:“老钱,谢谢你了!今天真是上了一课,我不懂的事情、考虑不到的问题、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太多!”
钱固然苦笑道:“术门弟子凭借的不仅是术法,世间行事也不能轻易动用术法,更多的时候还是用天梯术、盘局术、门槛术这些门道,术法修为只是托底而已。
我已经是望气门四阶衙役,望气术归根结底,望见就是人心,实则也是不得不望,也经常受其所困、受其所烦。
你只是还没和那么多人、打过那么多交道,但已经足够好学,而且学得很快了!”
**
第114章 偏逢无语总难聊
临出发前,大家行李都收拾好了,部门突然又有紧急任务,原留守小组人手不足,至少还要留下一名组长级别的业务骨干……
娥总当众宣布这个消息时,部门内的几名P4级的业务经理都把头给低下了。高雪娥不再说话,就这么盯着黄小胖。
黄小胖无奈地主动开口道:“实在不行,我就留下吧,还是工作重要!”
等娥总走了,大家只听见黄小胖在那里骂骂咧咧嘟囔着什么。
高雪娥如此安排,实在很有算计,旅行社那边可以帮忙退机票,但其他的行程安排已经来不及改了。
这次共二十九人出国团建,女员工十一名,男员工含黄泗在内十八名,除了主管高雪娥住大床单间之外,旅行社给其他人安排的都是双人双床标准间。
酒店档次倒是不低,都按五星级标准。
住宿名单是早就定好的,先后三段行程的三家酒店,何考都跟小胖住一间。小胖去不成了,所以出国这段时间,何考都是自己住一间,想睡哪张床就睡哪张床。
第一天下了飞机,被旅行团的大巴先接到酒店,高雪娥背手站在那里看着导游给大家分发房卡,然后众人各自上楼。
何考刷卡进屋,却突然回头站住了。同事张笃谦推着箱子,趁他开门之后正想跟着一起进来呢,却被堵在了门口。
何考:“老张,你干嘛呢?这不是你的房间,我刚才在楼下看见了,你的房间在七楼,好像跟小李一个屋。”
从大堂领完房卡开始,何考就发现老张在盯着自己,然后就一路拖着行李跟在后面,别说是隐蛾,就是普通人也能察觉到不对。
难道除了杨灵兮之外,有人还在公司里安插了别的眼线,但怎么会是老张呢?
张笃谦是项目组年纪最大的员工,来的时间比高雪娥都早,今年已经四十七岁了,P4级业务经理,在部门内部与黄泗一样是组长级别。
他平日看似很老实敦厚,经常笑呵呵显得很谦和。
老张曾经做过另一个部门的副主管,后来该部门被裁撤,降一级内部优化分流到本部门,然后就一直没再提拔上去,属于那种特别能混的老油条。
(注:前文有个老张采购打印机的故事,详见本书061章。)
无论什么机构内部,人员较多的大部门,往往都有这样的老油条,年纪大、资历老,人脉关系比较复杂,内部的八卦知道的特别多。
他们是最擅长摸鱼的,哪怕是刚刚开展的新业务,他们也能察觉出哪些活吃力不讨好,而哪些活轻巧又容易刷业绩。
如此倒也没什么,多少也算是经验优势嘛,但后来的新主管往往使唤不动这种人。高雪娥更喜欢用自己亲手招进来的、像何考这样的新员工,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张肯定不是被“那些人”安插进来的,难道是最近被收买了?何考这几天有点神经过敏,难免会这样联想。
老张见何考站住了没让他进屋,笑呵呵地掏出一张房卡递过来道:“何考,我这边有点事,需要跟你换个房间,你去七楼跟小李一起住。”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何考暗自松了一口气,口中答道:“不换!”
他没问老张有什么事,像这种事情,想拒绝最好就直接拒绝,若问对方原因,反倒像是在替对方找理由,说的越多,对方好像就越有理。
老张一愣,连忙加重语气道:“我是有事情要处理,包括单位的紧急业务,你一个人又没什么……”说着话他侧身拖着箱子就要挤进来。
“你自己想办法,我也有事情要处理。”何考伸手往老张的肩膀上轻轻一搭,一股柔劲便把老张送了出去,带轮的箱子也跟着滑出了门。
他这段时间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身为二阶刺客,身体素质与自然掌握的发力技巧,已远远超过普通人。
老张根本没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就退到了门外,然后就听咔哒一声,房门已经被关上了。
老张站在走廊上,不禁怒意上涌,不仅是因为何考没答应,更因为何考拒绝的态度,未免也太横了吧?
门都没让进,直接就把人给推出来了,话都没多说两句!同事之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吗,更何况是对他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其实在大堂里他就盯上何考了,想跟何考换个房间,但高雪娥在那里背手看着呢,所以他就没开口,先跟着何考一起上楼了。
以他对何考的了解,本以为这小伙子肯定不好意思拒绝自己的要求,哪怕心里不情愿,也会拿着行李去跟小李住一屋。
张笃谦来过萨哇国不止一次了,因为历史和现实的双重原因,这里的服务业特别发达,尤其是那方面的服务,前两次来他已经摸清了门路。
这次跟着整个部门一起来团建,啥事都得注意点,假如跟小李住一屋,实在不是很方便……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跟何考换个房间,不料这小子竟不给面子,老张很生气但又没法发作,他忽然失望地意识到何考变了!
何考不再是刚加入公司时,那个总是小心看人脸色、谁也不想得罪、什么事都愿意主动帮忙的热心小伙。
何考当然变了,假如换做以往,他肯定不好意思拒绝对方的要求,如今并不是脸皮厚了,而是心态变了,处理问题的考虑方式也进化了。
他看透了老张的小心思,感觉却不是抱歉或不好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老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在顾忌什么。
说句难听的,何考如今来到了萨哇国,幕后想对付他的人难道就不能跟过来吗?离开东国之后,在这里可以做很多无法无天的事。
假如真有人选择这个机会对何考做点什么,若是他跟老张换了房间,对方根据酒店登记信息摸进门,届时老张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只是个小插曲,何考没当回事,但老张那边还没完。
第二天的早餐是酒店里的自助,张笃谦看见高雪娥坐在那里,便端着餐盘凑过去道:“娥总啊,有人说过,出门旅游更容易看清一个人,我觉得很有道理。
高雪娥:“你想说啥?”
张笃谦:“你有没有感觉,何考最近变了。”
高雪娥:“何考变没变,我不太清楚。但是有些人啊,年纪越大,脸皮就变得越厚!”
这话分明夹枪带棒,搞得老张都不好再继续说了,他甚至猜疑何考已经找娥总告了一状。
连这种事都要找领导告状,那小子真的变了,越变越不懂事了,在这种大单位里,哪能这么干?这样是不会招人喜欢的!
老张猜对了也猜错了,因为何考在高雪娥那里并没有告状,只是当个笑话讲的。
高雪娥的感觉是既好笑又好气。
别说换房间这种事,就算是正经的公司业务,老张也管不到何考头上。何考工作上的领导,一条线望上捋,依次是组长黄泗、主管高雪娥、分管副总裁钱固然、总裁方奇志。
何考虽然“进化”了,但也没有变成老江湖,他也没打算成为一个老江湖,所以现在的的他还不能完全猜透,远在栖原的、真正的老江湖钱固然会怎么做?
老钱让何考先好好出国旅游,有什么事等回国后再说,其实是骗他的。
钱固然真正的打算,是趁何考不在的这段时间,把某些事情给解决了,至少要消除某些隐患,这样无论发生什么,都扯不到何考身上。
老钱职位更高、修为也更高之后,人也有点小膨胀,或者说更自信了,好像也更有责任心了。
就在何考出国的第二天,钱固然打电话将杨灵兮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决定打草惊蛇。
杨灵兮进门时,老钱正在坐在宽大的办公室后面,在笔记本电脑上不知处理着什么东西,抬起头道:“小杨啊,过来坐!门就这么开着,不用关……”
许是没听清,又或者手在门把不小心带了一下,杨灵兮走过来的时候,门还是轻轻转动着关上了。
钱固然见状心中一冷,但也没有起身再去开门,仍是一副面带微笑和蔼可亲的样子。
杨灵兮坐下后,略显紧张地问道:“钱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钱固然的语气充满关怀:“你来公司也快一个月了,感觉怎么样啊?”
杨灵兮:“很好啊,非常好!我的好多同学,都很羡慕我,能进这么好的一家大公司工作呢……”
钱固然:“跟同事相处得都怎么样啊?”
杨灵兮:“都很好,大家对我都挺关心的,平时都很照顾我,教会了我很多……”
钱固然仍然面带微笑:“可是我最近听到公司里有人在传一件事,说的是某个部门的一个小伙子,也是今年新招的,说他有点作风问题,你听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