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蛾 第175节

  邹添锦:“他企图暗害石豪图夫妇,已被抓了现行。”

  法布尔摇头道:“那是后来的事,我是问石云路犯了什么错,多年来辛苦练成的修为,要被你们封禁?”

  邹添锦皱眉道:“你不会连惠明石家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吧?”

  法布尔:“谁有错,就追究谁的责任,你们宗法堂不是已经查明了吗?石云路久居海外,石家那些犯禁之举,他根本就没有参与,至少宗法堂手中没有任何证据,对吗?”

  邹添锦:“所以他并未被革籍,仅仅受训示并处封禁一年,以防在此期间又生变乱。”

  法布尔:“你这番话,是否就等于承认他根本就没做错什么,那为何还要无辜受罚?”

  邹添锦:“他并非无辜,只是按门规处置!所修术法得自术门,他就得遵守门规,若仅是普通人,便无封禁可言。他受石家之惠,这就是缘法所在,怎可能不受牵连?”

  法布尔张开双臂道:“我并非入微门弟子,更没吃过你家大米,也用不着听你的吧?好端端一名术士,什么错都没有犯,只因为家里出了事,便被无辜封禁修为。

  他请求我帮他解开封禁,我同情其遭遇,请问有什么错?至于他解开封禁后去做了什么,那是他的事情,又不是我要他去杀石豪图。

  请问邹执事,我有何错?”

  邹添锦:“方才那两车杀手是你派来的吧,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死?”

  法布尔不置可否,只是反问道:“你有什么证据吗,难道我就不能是看热闹的?”

  邹添锦:“你不是入微门弟子,我确实管不着你,但宗法堂就是为此而立。你修习了术法,只要安分守己也无人理会,但要乱来的话,宗法堂自会惩治。”

  法布尔居然笑了:“好好说说我怎么乱来了?”

  邹添锦:“石云路是术门弟子,依规受术门之罚,而你私下为其解开了封禁。尔等自命逍遥,不愿回归入门,却暗中插手扰乱术门事务。

  我只想问你为何要那么做?”

  法布尔反问道:“请问邹执事,你修行术法是为了什么?”

  这一问有点奇怪,但他显然没想要邹添锦回答,舒展双臂像是伸了懒腰,接着说道:“超脱凡俗,得大自在之由,总之是脱离牢笼之困。”

  说完了这些,他又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邹添锦。

  邹添锦面无表情道:“你接着扯,我听着呢。”

  这种时候就没必要着急动手了,首先得摸清这个法布尔的来路,对方说的越多能掌握的信息就越多。

  法布尔接着开口:“感官是牢笼,病弱是牢笼,欲念是牢笼,心魔是牢笼,天地亦是牢笼。对我辈术士而言,依托各大洞天的术门就是牢笼,宗法堂更是牢笼。”

  邹添锦皱起眉头道:“阁下的意思,是宗法堂碍着你的事了,假如没有宗法堂,你这样的江湖散人便可倚仗术法肆意妄为?好歹也是高阶术士,怎还这么幼稚!”

  法布尔摆手道:“误会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在我眼中,你,你们,都是被拴上链子的狗而已,往日可能尚不在意,但如今有人已打算将这条链子勒紧……”

  这话很难听啊,邹添锦已有怒容,怒容忽然之间又变成了惊容,因为随着话音,法布尔发来了一道神念,竟是关于千年之前术门内乱的秘闻,还涉及隐蛾的传闻。

  邹添锦却没有来得及多想他在说什么,因为神念本身就足够令人震惊,这说明对方至少也有六阶修为,在如今术门中就相当于长老一级的人物了。

  居然还有这等修为的江湖散人?

  接到神念的同时,邹添锦毫无征兆地就动手了,连响指都没打,默运神气施展了早就蓄势待发的火行术法,企图制造一个小型温压弹。

  能不能把法布尔扬了,邹添锦并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的修为不如对方,若拉开架势正常斗法很可能不是对手,所以立刻偷袭,反应倒是极为果断干脆。

  然而并没有发生预想中的燃爆,法布尔一挥手就湮灭了邹添锦术法,只有旁边的树干上莫名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焦痕。

  但这至少说明了一点,在邹添锦全力出手的情况下,法布尔并不能完美化解所有的术法威力,还溢出了这么一丝。

  这一瞬间就可以得出判断,邹添锦虽修为不如他,但也不是完全没得打。

  火行术法未能奏效,邹添锦并不意外,他根本没指望这一手能伤到法布尔,术法发出后豪不犹豫地纵身就向法布尔飞扑而去。

  他的身形竟化做蛟形,似龙而无角,浑身鳞片闪烁着点点金光这是法宝的妙用。

  邹添锦的随身法器,平时看着像一条金手链,工艺极为精湛繁复,似用细金丝编织而成,像是绕在手腕上的一条小金龙,其名锁玉柱。

  “金龙锁玉柱”是一种境界,号称外家功夫的极致,比武侠小说中的铁布衫、金钟罩都要高明太多了。

  但想将炉鼎修炼到这种程度实在太过艰难,所以有人想了个取巧的法子,炼制了一件罕见的法宝,其妙用就模拟金龙锁玉柱的威能,命名为锁玉柱。

  金龙是法器妙用的显化,玉柱指是的修士的炉鼎,催动这件法宝,会化出一条金龙锁护身体。修为越高,法力越强,防护范围收得离身体越近,固守的效果就越好。

  锁玉柱虽非神器,但也算是极品护身法宝了,就算如今的术门长老康如林也打造不出此等法器,它是术门祖师所留的传承之物,并非邹添锦私有。

  邹添锦身为入微门执事,这东西是他从库藏中取出专门用于防身的。

  锁玉柱的妙用就是护身,好像只能被动挨打,并无什么攻击性,但器用在人,哪怕最简单的妙用在高人手里都能玩出花来。

  邹添锦将法器防护范围就紧贴着身体,看上去他这个人就仿佛化为了一条金蛟,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法布尔冲了过去。

  邹添锦此前施展的火行术法,仅仅只为牵制对方。法布尔修为再高也是血肉凡躯,这一下冲过去只要撞实了,回头估计得用大笤帚把他扫起来。

  法布尔显然没想到,邹添锦既不想再谈但也没跑,施展法宝护身将自己当成一件武器,眨眼间就飞撞而至。

  法布尔刚才化解邹添锦的火行攻击,看似只是随意挥了一下手,姿势十分潇洒,其实也是有意在卖弄修为,很有装逼嫌疑,恰恰也因此耽误了反应时间。

  法布尔撞不过,真的撞不过,他躲闪了,但也没有完全闪开。

  法布尔是跳起来往天上躲的,这位江湖散人居然也有一件飞天神器,这就是欺负邹添锦不会飞啊,可是他的反应慢了,或者说邹添锦来得太快。

  飞扑来的蛟龙探爪已到法布尔身前,看去势就要把他撕碎。法布尔的身形向上飞起,挥手击向蛟爪,并没有直接碰到,而是以法力隔空相击。

  只听一记沉闷的空爆声,法布尔斜着向天空飞去。这一击并没有完全撞实,法布尔借着腾飞之势卸力,但一只右臂已经软软地垂了下来。

  再看邹添锦所化金蛟,被这一击打得往下一沉,撞在了山丘顶上,竟硬生生冲开了一条沟壑。小山包顶部原先是圆的,此刻变成了马鞍形。

  邹添锦暗道可惜,但没有丝毫缠斗的意思,速度丝毫不减继续前冲,黑暗中已恢复了身形,只是身形表面仿佛还贴着一层亚光鳞片。

  邹执事跑了,用最快的速度逃跑!

  高手过招,生死之间就是这么凶险,不能说修为高的就一定能取胜,否则还有什么动手的必要?方才法布尔的反应要是再慢那么一丝,估计就已经没命了。

  冲过山丘的邹添锦也感觉一阵晕眩,他浑身上下虽毫发无伤,感觉却像生病了,力气被抽空了大半,显得十分虚弱。

  这是生机损耗的征兆,来源于法布尔自上而下的那一掌。法布尔硬撞不是对手,但也施展了更高明的术法手段。

  邹添锦此刻已经试出来了,法布尔应该是修炼观身术的六阶医师。难怪其人能为石云路解开封禁,因为他的修为更在五阶祝由人之上。

  术门所谓的医师不仅会治病,也会要人命,刚才那一掌就是在剥夺邹添锦的生机活力。

  假如换一种情况,邹添锦应该及时服用丹药并行功涵养,驱散侵入炉鼎的术法才能缓慢恢复。但此刻他哪有功夫,只得咬紧牙关继续飞驰。

  他这样做,事后内伤会很严重,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全力逃走再说。假如他一开始就转身逃跑,肯定是逃不掉的,正因为主动出击才赢得了这一线机会。

  邹添锦正这么想,却忽然又收到一道神念,于是便停下了脚步,身上没带什么疗伤的丹药,便席地而坐开始运功调养。

  法布尔受伤了,他被冲击力震断了一条胳膊,打着滚飞向天空,就像被发狂的野猪挑飞的猎人,却在即将下落时稳住了身形。

  黑暗中似有无形的风刃组成了一对羽翼,他正想去追邹添锦,却忽然转身疾飞而去,逃得居然比邹添锦还快。

  他一边飞还一边扇动着无形的羽翼,发出道道风刃回旋着向后斩击。

  这是个晴天,满天星光中还有朵朵云彩,夜里也看不清是乌云还是白云。有一朵云飘得太低了,似是从天上落了下来,像一个巨大的拳头。

  假如法布尔跑得慢点,方才差点就被那个拳头给捶中了,还好他在斗法中展开神识时刻保持警惕,及时脱身而走。

  那朵云朝着他飘了过去,晃晃悠悠看似速度不快,但法布尔始终没能将其甩开。他发出的一道道风刃好似扎到了棉花糖里,并没有起到多大的阻滞作用。

  邹添锦就是此时收到了神念,他已经跑出了相当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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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云端笑骂露尾人

  法布尔一直飞到了海上,离开海岸线已有很远的距离,可那朵云始终紧追不舍,他突然转过身道:“地师大人,你累不累啊!”

  那朵云铺展而开,露出了谷椿的身形。谷椿平时就像乡下的老干部,此刻手持藤杖立于云端,又怎么看怎么像个老神仙。

  他老人家不紧不慢道:“咋上火了,先擦擦鼻血吧。”

  只见法布尔抿着嘴唇,有两道血迹从鼻孔里流了下来,就连胸前的衣服上都沾了好几滴。

  方才的撞击不仅震断了他的右臂,劲力也冲击了身体,虽然不算很严重的内伤,但毕竟也受了伤。

  法布尔没有伸手去擦鼻血,而是全神戒备,看着谷椿道:“这是你布下的陷阱?”

  谷椿:“狗总是怀疑,有人会偷吃它精心收藏的粑粑,以为谁都好它那一口。人出门带根防身的棍子,狗也要问那是不是针对它的陷阱……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法布尔反问道:“难道你不清楚吗?”

  谷椿:“我又不是你,怎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法布尔:“你真的猜不到吗?”

  谷椿:“好好说话!你以为我来跟你搞对象吗?还让我猜,我猜你X了个XX!”

  地师大人竟然爆了粗口,神情却很平静,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语气就像在念诵什么高雅的诗句,还带着点抑扬顿挫的感觉。

  法布尔:“好歹是一派掌门,说话请注意形象。”

  谷椿:“你在杀人放火,居然还有脸提这种要求?要不要我掏个手绢帮你擦擦鼻血,然后再哄到你开心……好歹正常点,别这么变态恶心人!”

  没想到这句话居然让法布尔破防了,他单手掐诀,祭出雨点般的风刃激射而来。

  其实他早已不必掐诀,这只是刚开始修炼时辅助施法的动作,而如今已经形成了下意识的习惯。

  法布尔身体两侧的无形羽翼只有神识可见,翼展十米有余,舞动间似有无数飞羽化做风刃,这显然也是飞天神器的妙用。

  谷椿所御的“一朵云”,则是比较纯粹的飞天神器,除了有幻形隐迹的辅助妙用之外,本身并无任何攻击性。

  谷椿站在云间挥舞藤杖,将那肉眼看不见的风刃尽数击散。

  他的藤杖也是一件法宝,但他只能以御器之法催动一件法宝的妙用,就是一朵云,所以只是以自身法力注入藤杖挥舞。

  如此斗法,看似谷椿有点吃亏,但他脚踏云朵却缓缓向前逼近。法布尔则不敢让其近身,一边发出攻击,一边缓缓后退。

  动手时两人还在以神念交谈。

  谷椿:“据记载,千年之前观身门有一件神器乘风羽,传说在术门内乱中下落不明,就是此物吗?”

  法布尔:“是又如何!难道什么好东西,都该是你们宗法堂的吗?”

  谷椿:“我只是感慨,如此神器,在你手中咋就使出这么个鸡毛样?”

  法布尔:“那是我刚刚不小心受了点伤,你趁人之危,又算什么威风?”

  谷椿:“你暗算邹添锦未成,还差点让人给弄死了,丢不逗人啊?你今日暗杀我术门执事,怎么着,还想让我给你叫个救护车?”

  法布尔:“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谷椿:“你这种人不死透了,我良心有愧。”

  法布尔:“我等逍遥客,你们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谷椿叹了口气:“我小时候见识太少,总是不明白有些人总是瞎话张嘴就来,还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后来才知道,这些人是真不要脸啊,不仅是脸,连卵子都不要了,偏偏还不自知。

  不知道的人听了你的话,还以为宗法堂怎么迫害逍遥客了。你想逍遥自去逍遥,只要不以术法为非作歹,没人乐意管闲事。

  今日你来阴谋害人,我当然要拿下查问,这跟你是不是逍遥客,有鸟毛关系!”

  法布尔:“身为宗法堂长老,言语为何如此粗鲁轻佻?”

  谷椿:“因为我飘了啊,我在天上都快飘一年了,你有意见吗?”

  法布尔:“先搞天下术门弟子大普查,又处心积虑逐一核实,令所有私密皆须登记上报,将一言一行都尽皆掌控,宗法堂是何居心?”

  谷椿:“看来你是得重新投胎啊,好重新学吃奶、学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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