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2004:独行文坛 第223节

  “所以,这就是你购买《刑事の光》的原因?”佐藤健一问道。

  此时,他和村上春树正坐在村上公寓附近的咖啡馆里,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射在胡桃木桌面上,把一切都晒得懒洋洋的。

  村上春树有些无奈地道:“就是这么简单。老朋友推荐了,我就买来一看。谁知道竟然能引发这么多人的关注。”

  今天早上慢跑完成以后,他就回复了佐藤健一的邮件,简单的一个「是」字,立刻就让佐藤回复了一条「可以问问您看了多少吗?」

  村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已经全部看完了,用了一整晚呢。」

  不到10秒钟,佐藤健一就发来了一个采访邀约,希望能尽快和村上对话,问问他对张潮作品的看法。

  也不知怎的,向来不喜欢这些俗务的村上春树竟然就这么答应了可能是看完张潮作品以后的心潮涌动,跑了整整10公里仍然没有完全平息的缘故吧。

  佐藤健一道:“您可是日本文坛的大人物,张潮近年来在日本也颇有影响力。您看他的书,当然格外引人关注。”

  村上春树有些自嘲地一笑,然后道:“大人物?真的吗?你这么说要被传出去了,恐怕会有人不高兴。”

  作为日本文坛的异类,村上被排斥已经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了。

  1979年,村上春树凭借《且听风吟》获得第22届群像新人奖,同时入围了日本文学最权威的芥川奖,但最终被淘汰,大多数评委认为“村上春树小说的创作方法故意偏离了日本文学传统,文体难以确立,杂质多!”

  后来,村上春树的《1973年的弹子球》再次闯入芥川奖候选,但因其有续篇之嫌,最终再遭淘汰,这也被认为是村上春树与日本文坛交恶的开始。

  等村上春树铸就大名以后,他也用自己的方式报复日本文坛。例如拒绝让《1973年的弹子球》进入《昭和文学全集》,当时《全集》的副标题已打印完毕,题为“从谷崎润一郎到村上春树”,这让编辑吉行淳之介很难堪。

  佐藤健一微微一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您说昨晚用了一夜看完了张潮的小说?”

  村上春树点点头道,有些苦恼地道:“说起来这个年纪就不该熬夜了,可小说真的很精彩,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天亮。”

  佐藤健一兴奋了起来,问道:“这样的评价异乎寻常地高啊您是怎么看待他的小说的?”

  村上春树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他写的那些故事里有种特殊的频率,能与我产生共鸣吧。世界上写得精彩的小说家有很多,但是能有共鸣的并不多。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就像是披头士的歌曲,或者用黑胶唱片放蓝调。”

  佐藤健一追问道:“可以说得更详细一些吗?”

  村上春树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将抽象的概念化为实体的表达是一件困难的事,小说家恰恰是善于做到这一点才成为小说家的。

  从某种程度上,可以把小说家称为一个‘通过谎言抵达真实’的职业。张潮君虽然年轻,却已经是一个‘撒谎的高手了’。

  《刑事の光》用三个视角,好像讲了同一个故事,又好像讲了许多个故事。就像三面镜子互相映照,但每面镜子都带着裂痕。

  程队长的工作笔记让我想起《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里“我”与影子的对话,但张潮君更残忍他让虚构角色踹碎镜面,直接闯进现实里。

  这虽然不是我擅长的方式,但我却喜欢这种直接。”

  佐藤健一问道:“这是一种……暴力?”

  村上春树摇摇头道:“这恰恰是文学该有的破坏力。张潮君和我们这代人一样,都喜欢建叙事的迷宫,但与我们喜欢让主角和读者一并迷失在其中不同,他会在最后把迷宫炸掉,然后露出通道

  并且告诉所有人,迷路并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村上春树一边说,佐藤健一一边记,整整过了20分钟,村上才把对张潮的看法讲完。

  佐藤健一停下笔,有些不可思议地感慨道:“没想到您会如此推崇这样一个来自中国的年轻作家。说起来,你这个老朋友的眼光真是精准啊,竟然能猜到你会欣赏他的作品。”

  村上春树望向咖啡馆外的街道,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就像建议爵士乐手听朋克摇滚。张潮君的小说里有种危险的活力,能把我从精致的倦怠里震醒。”

  佐藤健一知道这是结束了,写完这句话后,他合上了笔记本,对村上说道:“您对他的高度评价,恐怕会再次震动很多人?”

  村上春树疑惑地道:“再次?”

  佐藤健一道:“您不知道吗?”

  村上春树道:“我不太看日本的新闻……”

  佐藤健一道:“就在前两天,石原说了一句不得了的话呢……”

  在日本文学的语境下,提到“石原”当然首先是正在当东京都知事的石原慎太郎。

  村上春树眉头皱了起来,他对这个热爱军国主义的男人当然没有什么好感。

  佐藤健一道:“石原说,「明治时代我们就摆脱对支……中国的文化朝拜了,现在竟然要浪费宝贵的税金去邀请中国人来吃喝玩乐,简直是在掠夺国民的精神

  日本的文学界,现在还想做中国人的小老婆吗?」”

第340章 《原乡》争夺战正式打响!

  “还真是他的风格啊。”村上春树摇摇头,但是他并不想再和日本文坛的谁起什么冲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

  佐藤健一内心有些失望,虽然是村上的好友,但身为记者的本能还是隐隐希望村上能说出点什么驳斥的言论。

  “好了,关于张潮君的作品就聊到这里吧。感觉轻松多了呢!”村上春树收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就要离开。

  “啊,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佐藤健一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

  村上春树道:“哦?你说吧。”

  佐藤健一深吸一口气,道:“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村上春树听到这几个字就挠了挠头,然后打断道:“又是这个问题啊……我说过了,我对得奖并不感兴趣。对一个小说家来说,奖项的评价基准并不存在客观的佐证,更重要的不是自己创造出有意义作品的感触和读者的正当评价吗?”

  说罢,他和面露失望的佐藤健一告别,返回了自己的公寓。

  诺贝尔文学奖通常在每年10月的第二个周四公布,距离现在也就一个多月时间,作为文学记者和专栏作家的佐藤健一自然会关心此事。

  虽说此前村上已经传闻多次获得提名,但终究没有得奖。

  而近两年村上春树被视为诺贝尔文学奖的最有力竞争者,已经连续获得了弗兰茨卡夫卡奖、弗兰克奥康纳国际短篇小说奖、世界奇幻奖,还获得了第1届早稻田大学坪内逍遥文学奖。

  对于村上是否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日本文坛的态度是颇为暧昧的。

  一方面村上作为“不够日本”的日本作家代表,一旦获奖就相当于得到了一张具有批评豁免权的牌照,会让许多人感到痛苦。

  另一方面,在1994年大江健三郎获奖以后,村上春树几乎是日本文坛唯一从年龄到作品水准,再到国际影响力综合考虑,具备诺奖竞争力的作家。

  像多和田叶子等几人虽然也不错,但显然还未进入到成熟的获奖周期。

  这些都源于日本文学界对诺贝尔奖文学的复杂心理。获得诺奖,意味着日本文化被西方的评价体系承认,这对于文坛来说,具有相当的振奋效果,甚至可以带动一波文学书籍的销售。

  但日本文学特有的“物哀美学”与诺奖偏好的“普世叙事”又存在某种相互排斥,例如三岛由纪夫曾公开质疑诺奖标准,认为其本质是“欧洲中心主义的文化收编”。

  二战后的日本文学还始终存在“赎罪叙事”与“民族叙事”之间的角力。大江健三郎1994年获奖,其作品《个人的体验》被西方书评人解读为“战后反思”。

  日本国内就有不少人批评其刻意迎合了诺奖偏爱的“受害者视角”,这种价值撕裂左右了日本文坛几十年。

  这种复杂性本质上源于日本作为非西方的文化体的特殊处境:既想借助诺奖实现文化输出,又需警惕被西方话语体系消解主体性。

  不过村上并不关心这些,获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对于早已经累积了数十亿日元的资产、又有国际声誉的他而言,诺奖还是给那些“穷”作家好了。

  这时候他忽然明白老友向自己推荐张潮的另一层原因,而自己又确实对张潮另眼相看的原因年少成名,又早早地实现了财富自由,可以只为自己的兴趣写作……

  远在中国的张潮,尚未感受到从日本吹来的这股大风,他刚刚完成了《原乡》这部小说,并且开始寻找合适的出版社。

  通常来说张潮已经不需要找“出版社”,而是出版社找他。

  而且对于他的新作的首印与版税,在业内也有了比较公允的成例

  张潮的纯文学长篇小说,首印通常不低于50万册,版税不低于15%,并且实行阶梯版税,最高可以递增到20%。

  张潮的通俗文学长篇小说,首印通常不低于80万册,版税不低于18%,阶梯递增后最高可达到22%。

  至于说改编版权之类,就别想了,人家有自己的文学经纪公司,想要的话就去找「潮汐文化」去谈。

  但反正无论多少,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出版社自然趋之若鹜。

  对于《原乡》就有些不同了这是一部披着科幻小说外衣的纯文学作品,并且写的还是国内读者不太熟悉的移民题材,所以能卖多少张潮也没有底。

  他也不想捂着让出版社开盲盒。

  所以在9月初,马悦然还没有来到中国访问前,张潮组织了一场小小的内部试读会,让有兴趣的出版社都派编辑来参加。

  他把短信发给几家合作较多的出版社以后,立马引起了轰动。

  除了因为这是张潮的新作试读会之外,更重要的是马悦然来中国访问指定要见张潮这事已经传开了。

  以张潮20多岁的年纪,别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了,就算是提名也没可能,但是马悦然的这一“指名”,还是带给了人们无穷的想象空间。

  20多岁的时候不可能,那30多岁、40多岁呢?

  中国自古就有文学家之间“薪火相传”的佳话。“出人头地”这个成语就来自于欧阳修《与梅圣俞书》中语“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

  这里的“他”,就是苏轼,苏东坡。

  马悦然喜欢提携中国作家不是秘闻,但这么年轻却还是第一次。

  如果能拿到张潮的新书,加上张潮见马悦然相关新闻的炒作,在新书腰封上加一句:“诺奖终身评委倾力推荐”,说不得又要多卖它几十万本。

  这么一个机会,怎么不让人兴奋。

  所以这个试读会的名额,在各大出版社都快被抢破头了。

  远在广州的花城出版社,一直负责和张潮联系的朱妍玲差点都被挤掉名额,要不是她据理力争,就真的花落别家了。

  “社长,你给我个底气呗!”朱妍玲看着眼前的萧建国,不客气地道,“《少年流星》卖的怎么样,都不用咱们多说吧。”

  萧建国自然清楚,少年冒险版的《少年流星》从2月份出版以来,半年内已经卖出了120万册,不仅是花城社近年来卖得最好的文学类图书,还顺势和「潮汐文化」展开合作,推出了漫画版,也卖到脱销。

  所以对于张潮的新书,他也是势在必得。

  思量再三,他对朱妍玲道:“首印提高到100万册,再多了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个数字,张潮也不差这一点。但是版税可以提高……”

  咬了咬牙,接着道:“起步版税20%,最高给到25%。这个条件不错吧?”

  朱妍玲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下来,问道:“如果,如果别家也是这个条件呢?”

  萧建国一愣,不可置信地道:“比25%还高,他们不赚钱了?”

  朱妍玲道:“我们这些国营出版社包袱重,人家私营出版社、图书公司可不管这些。我听说陆金波给韩寒的版税都已经到了20%。”

  萧建国道:“这么高吗?”

  朱妍玲点点头,道:“今年他的《光荣日》首印就是60万,版税据说到了20%,陆金波一次性就给了他200万……”

  萧建国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然后道:“这样吧,版税肯定不能再提高了,再提高就要上集团的会了,这样周期就很长,时机就错过了……

  这样吧,把首印提高到150万册!这样张潮的首印版税就超过500万元了!不相信他不心动。”

  朱妍玲这才高兴地应了一声:“嗯,那我去定机票了!”

  看着朱妍玲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的门口,萧建国这才心疼地直嘬牙花子一口气掏出去500万,要不是有“张潮”这个名号顶着,他哪敢张这个嘴。

  不过张潮的书,即使是纯文学,卖长线的话也从来不会低于150万这个销量,所以还是赚钱的买卖,只是周期不知长短了。

  对张潮这部新作志在必得的也不止花城社这一家出版社,陆金波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2004年为张潮出版了《暗流集》这本张潮唯一的杂文集之后,陆金波就和张潮“断了联系”。明面上的理由当然是张潮不愿意掺合陆金波组织的“青春文学联盟”,并且与他旗下的韩涵关系恶劣。

  但最根本的原因其实两者都心知肚明,陆金波喜欢包装旗下作家,这就涉及到了对作家的形象运营,需要一定的“操控”。

  张潮则完全不屑于陆金波的娱乐化包装。事实证明,他对自身媒体形象的把控力远远超过市面上的任何书商。

  陆金波之所以在3年后还想重新搭上张潮这条线,根本原因在于他发现自己渐渐开始失去对韩涵这棵“摇钱树”的掌控了。

  从2005年开始,韩涵几乎把自己的所有作品都交给了陆金波的果迈文化运营,双方合作可谓十分愉快。但是从今年下半年开始,陆金波发现韩涵开始接触其他出版社了。

  首先是把一本杂文集交给了一家叫汉图出版的出版社,随后又与「盛大文学」密切接触,似乎要达成某种合作。

  「盛大文学」近年来不仅收购了「起点中文网」等网络文学网站,而且还积极开拓实体书市场。对互联网起家的盛大来说,实体出版那点蝇头小利其实是看不上的,他们看重的明星作家、作品的IP运营、版权改编。

  这对于传统出版商来说是降维打击。即使对陆金波这样思维超前的出版人来说也十分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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