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纳又想起了父亲生病时的回忆,他病的很重,开始吐血。
他和哥哥拉贾急忙划船送他去医院,恒河对岸才有正规的医院。
他们不停地用河水给父亲漱口,可是水太脏,他反而吐血吐得更厉害了。
河对面有个人力车夫,他认出了穆纳的父亲,于是就把他们三人免费送到了公立医院。
三只黑山羊趴在斑驳褪色的医院白色大楼的台阶上,羊粪的恶臭一阵阵地从敞开的大门吹进来。
窗户上难得见到一块完整的玻璃,一只猫从破碎的窗子后面直盯盯地看着他们。
大门上挂了个牌子:罗西亚普济免费医院,由伟大的社会党人亲临剪彩,足以证明这位当代圣贤言而有信。
穆纳和拉贾把父亲抬进了医院,地上到处是羊类蛋,就像是天上的黑星星一样。
他们就这样踩着羊粪蛋进了医院,医院里不见医生的踪影。两人塞给看病房的小伙子十卢比,他告诉他们医生晚上可能会来。
所有病房的门都大开着,病床上的金属弹簧都已经露了出来。
他们一进门,就有人叫了起来。
“别躺在地上,门口的那只猫尝过了鲜血的味道,不安全。”
两个牧民在地上铺了张报纸坐下,其中一个人的腿上有条又深又长的伤口。
他招呼穆纳他们坐在身旁的报纸上,穆纳和拉贾把父亲移到了报纸上,然后就在那里干等着。
不一会儿,两个眼睛黄黄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坐在他们后面。
“黄疸!她传染给我的。”
“才不是呢!是你传染给我的,我们都要死了!”
又一个眼睛蒙着棉纱布的老汉走了进来,坐在小女孩们的后面。
那个牧民又在地上铺了几张报纸,他们的队伍又壮大了:眼睛不好的,伤口出血的,吐血不止的。
“大叔,这个医院怎么没大夫呢?”穆纳问,“咱们河两边可只有这一家医院啊。”
“是这么回事,”那位年长的牧民说,“有个政府医务官专门负责检查,医生是否来这样的乡村医院巡诊。
只要医务官这个职位出现空缺,那位伟大的社会党人便会告知所有那些有名的医生,然后公开拍卖这个职位。现在补个缺的时价是四十万卢比!”
“这么多钱啊!”穆纳惊讶得张大嘴巴。
“这算什么?在公共事业单位可是能赚大钱!比方说吧,假设我是个大夫,我就会四处借钱筹款,毕恭毕敬地送到社会党人那儿去,还要向他行摸脚礼。
他呢,给我安排工作。我只要凭《古兰经》和宪法起誓,就一脚踏进国立医院,坐在办公室里,把腿舒服地翘在办公桌上。”
那个牧民一边说着,一边把脚抬起来,放在了他想象中的办公桌上,“接着,我就把我监管的那些资浅的大夫们叫到我办公室。我拿出官方花名册,大声喊叫,‘维杰.夏尔马医生!’”
牧民用手指着穆纳,穆纳只好扮演那个大夫。
“到!先生!”穆纳敬了个礼。
牧民向穆纳摊开手,“现在,你,维杰.夏尔马医生!要把工资的三分之一交到我手上。乖,作为回报,我给你这个。”
他在想象中的花名册上打了一个勾,“剩下的工资归你,另外,你可以到私立医院去兼职。
别管什么农村医院了,因为这本花名册上会记载你去过那里,你已经把那个老汉的伤腿治好了,你已经把那个小女孩的黄疸治好了。”
“啊!”病人们一声叹息。
就连那些守病房的小伙子也凑了过来,一边听一边赞同地点头。
贪污腐败的故事最有市场了,不是吗?
拉贾给父亲喂了点食物,可他马上就和着血吐出来了。
他那黑瘦的身躯开始抽搐,然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
黄眼睛的小女孩吓得嚎啕大哭起来,其他病人赶紧从穆纳父亲旁边后退了几步。
“他这是得了肺结核,是不是?”刚才那位牧民一边说,一边拍着他的伤腿,驱赶叮在上面的苍蝇。
“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先生,他是咳了一段时间,可我们不知道他是得了什么病。”穆纳回答。
“哦,就是肺结核。我以前见过得这个病的人力车夫。他们干的活太累,把身体拖垮了。呃,或许医生晚上会来吧。”
医生没有来,第二天也没有来。
穆纳猜政府的花名册上肯定是这样记载的:“早上六点,该肺结核病人已彻底治愈。”
守病房的小伙子说穆纳父亲的血有传染性,非要他们在搬走父亲的遗体前先把病房打扫干净。
穆纳和拉贾卖力地擦拭着地上的血迹时,那只猫走进来,四处乱嗅,接着被赶跑。
几天之后他们的父亲就被火化,跟他们的母亲在同一个地方,也是因为吐血。
“如果父亲,早点遇到主人就好了。”穆纳叹息。
“什么?”罗恩没听清。
“主人,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医生。”
“我还差得远。”
“在这里是,永远都是。”
“穆纳。”罗恩用脚踢了踢那几块石头。
“主人?”
“这里总有一天会有一座医院。”
穆纳呆呆不语,过了好久才缓缓点头。
“走了,回去了,事情才刚开始。”
从古杜交代的消息看,苏尔水泥厂最近频繁的遭遇监察员停工,确实是特立帕蒂家族在背后搞鬼。
古杜学的是理工科,苏尔水泥厂招人当然采用就近原则。
他就快毕业,正好被高尔相中,于是招过来当了实习生。
他负责整套生产线的每日巡检,对哪些环节有瑕疵了如指掌。
所以那些监察员才能直击要害,每次都能抓住水泥厂的把柄。
至于特立帕蒂家族为什么做,无非是报复,要么就是觊觎。
他们两家本就有过矛盾,特立帕蒂家族还是米尔扎布尔的地头蛇,对方完全有理由这么做。
亚达夫那里对这件事是否知情,又或者有没有参与,罗恩不知道。
那不是目前的重点,报复才是。
苏尔家被翻来覆去的折腾,甚至被盯上。不礼尚往来,那怎么行。
罗恩做事很公平,对方给予什么,他就回赠什么。
主打一个以牙还牙。
第247章 合众连横
“我会让家里再派些人过来。”拉坦觉得身边的防卫力量还不够。
“工厂不用担心,庄园人手也很多。新来的人连枪都没摸过,帮不上什么忙。”
“开枪一根手指就行,”拉坦比划道,“你不用指望他们成为神枪手,北方邦人都是靠近五米内才开枪。”
“为什么?”罗恩好奇。
“因为这里的手枪粗制滥造,站远一点就不准了。”拉坦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把土制手枪。
非常简陋,枪身打磨痕迹严重,没有任何光滑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一坨铁疙瘩。
“这玩意儿真的是枪?”罗恩拿起来把玩,枪膛锈蚀严重,比寻常的铁管好不到哪去。
“大多数人用的都是这种,你以为他们都有进口货?”拉坦掏出自己的制式手枪颠了颠。
“炸膛率很高吧。”罗恩手里的土制枪没有膛线,就是根铁管。
“看运气。”拉坦耸耸肩。
“特里帕蒂家族的军火生意,就是这种?”
“一千到两千卢比一把,用完就扔。”
“原来是消耗品。”罗恩大开眼界。
这些土制手枪没有编号,查都没法查。杀手用完后,往臭水沟一扔,鬼知道凶手是谁。
“土制手枪在整个印度都很有需求,打家劫舍靠它、绑架勒索靠它、枪杀政敌还靠它,用途广泛。”
“是抢手货,”罗恩哑然失笑,“不过特里帕蒂家族的生意应该很不错。”
“我准备搞掉他们的军工厂。”拉坦咔嚓一声,拉了下枪栓。
“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直接带人冲过去。”
“那样会损失很大,他们不是两只禽兽那样的蠢货。特里帕蒂家族做的就是军火生意,你觉得他们会缺枪?”
“苏尔家族必须一雪前耻!”拉坦毫不退缩。
“是,没错,但不用这么莽撞。现在冲上去,必然死伤惨重,我们得找个绝佳的机会,比如先调虎离山。”
罗恩不想报仇吗?当然想,他又不是真的圣人,能做到无悲无喜。
只不过特里帕蒂家族在米尔扎布尔根基太深,罗恩他们早就调查过,结果镇上的大半居民都和对方有利益联系。
这特么的还怎么打?直愣愣的冲上去,说不定就会被犄角旮瘩的黑枪撂倒。
他们终究来的太晚,虽然有穆纳前后几次宣传,但民众基础还是太浅。
“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拉坦问。
“跟你想的一样,给他们的军工厂放朵大烟花。”罗恩笑道。
“嗯?”
“以牙还牙,他让我的水泥厂不得安生,我就让他的军工厂直接升天。”
“怎么做?”
“借别人的手,特里帕蒂家族有的是对头。”
罗恩不做亏本买卖,先让别人去探探路最好。
特里帕蒂家族有多少人手、有多少把枪,说实话罗恩也不知道。
因为他们的手下都隐藏在镇子里,平时可能是街边的小摊贩,但关键时候转首就能从衣服下摸出一把枪。
难搞,所以罗恩决定让别人先去趟雷。
“老弟,太麻烦了,这一点也不爽利。”
“我是担心你吃亏,”罗恩白了他一眼,“另外我们可以掌握暴力,但不要依赖它。也可以雇佣流氓,但不要成为流氓。”
每次都来一场火拼,那以后生意还怎么做?总不能次次提枪上门,逼别人签合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