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他也做不了什么了。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林骁想开口跟秦镇说,自己可以去求一求岳父,毕竟那好歹是整个宜州市的一把手,安阳县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归他管。
插手个违纪案件,解救个把人,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这念头只是在脑海里一闪,就立马被他按了下去。
且不说现在是防汛的重要时期,老丈人身为一域长官,每天关注天气调度全市,本就已经忙得分身乏术。
就算韩海军现在不忙,林骁也没必要为了秦正刚,求到他名下去。
说句难听的。
林骁和秦正刚只是工作关系,并没有什么私交,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林骁只是认可秦镇的为人,为他这样踏踏实实干活、坚守基层十多年的务实好干部,因为一点无足轻重的违纪违规行为就要受到撤职处理,而感到十分的不值。
但这点不值,显然不足以支撑他求到岳父名下,让堂堂市长插手一个小小正科级领导的赏罚升贬。
毕竟秦正刚只是被撤职,职级和待遇并不受影响。
体制内有一些升迁无望的老干部,甚至会主动提出辞去领导职务,留个虚职退到清闲岗位,悠闲平静地躺到退休。
从结果上来看,秦正刚和这些同志并无差别,实在无需拯救。
林骁想想便作罢。
想安慰秦镇几句,最后还是没能张开口,告辞离开了。
关上办公室门的时候,秦正刚已然从仰躺的休息姿势,又支棱起来伏在桌案上,聚精会神地写写画画起来。
林骁定定地看了三秒,关门离开了。
……
一整夜,雨势果然如气象局发布的预测,后半夜中雨转小雨,早上起来小雨也停了。
推开窗户,碧空如洗、空气清新。
林骁到单位后,还先去秦正刚办公室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他估摸着秦镇应该回家了,莫名松了口气。
因为天气变化无常,几个工地都暂时停工了,所以林骁手头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
迷迷糊糊忙到下午四点。
他提前走人,先回家接上小姨子梁甜,然后开上高速直奔宁海。
下高速正好错开晚高峰,五点半就到了家。
刚进家门,死党张鹏突然打来电话。
林骁只能按下和老婆亲亲抱抱的期待,到阳台接通。
“喂,鹏子。”
“林副镇长,忙着呢?”张鹏语气浮夸。
“忙你个大头鬼,少来消遣老子!”
林骁没好气,笑道,“什么事?”
张鹏大笑两声,这才道:“没大事。这不现在是汛期嘛,往年这时候,大风大雨的天气都早过了,但今年天气比较奇怪,快8月份了还三天阵雨两天暴雨的,搞得各行各业都受到影响,我们最近采编特别困难!”
林骁点点头。
今年天气确实比较反常,虽说汛期分前汛和后汛,会从4月份一直延续到9月份。
但后汛一般由台风天气引起,常出现在东南部沿海地区。
南州省位于华南内陆,汛期一般出现在5-7月,而6月又是雨水天气的高峰期,往年南州省的大汛记录也基本上发生在6-7月。
可今年气候反常,这都快到8月了,暴雨还是三不五时来一次。
搞得跟女人月经不调似的。
张鹏在报社当记者,这是一个喜欢下雨又害怕下雨的岗位。
因为一下雨,就可以名正言顺不出去采访,在单位躺平。
可要是一直下雨,采不到稿子也是麻烦事。
这就得整个部门乃至整个报社一起揪头发了总不能让报纸开天窗吧。
林骁一听张鹏这语气,就立马get到了他的处境。
张鹏继续道:“最近哥们稿库已经告急了,好几个新闻线索都被我们主编给否了,所以想问问你这个身处防汛前线的领导,有没有什么选题可以让我采一采啊?”
林骁听前半段就猜到了他的意图,笑了起来:“你也是病急乱投医了,都问到我头上来了!”
张鹏道:“你怎么不能问?现在防汛可是全省的重点工作!”
林骁无奈:“是重点工作不假,可我不分管防汛啊。再说了,汛期到现在都两个多月了,你们报纸关于防汛的选题应该都做烂了吧,还能找出新角度吗?”
张鹏在电话那头拉出尴尬的长音。
“呃……还真特么被你说中了,就防汛这一块内容,都快被好几个部门给玩死了。我也是实在没招了,才来问问你这个一线人员,看有没有什么新角度。”
“新角度……”
林骁想了又想,没有思路,“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我先琢磨琢磨,有线索再联系你!”
张鹏没抱太大指望,但老同学的答复还是让他很称心的。
他顺着机会,开始八卦林骁和大明星老婆的事。
聊了半天。
张鹏贱兮兮道:“兄弟跟你打电话,大明星不会吃醋吧?”
林骁大义凛然道:“当然不会!”
“真的假的,你老婆这么大肚?”
“那是,她最大肚了!”
林骁笑眯眯,心想我这可不算说谎啊。
张鹏对兄弟的这份自信深表怀疑,却也不想在这个下班的时间讨人嫌,于是约了下次吃饭,然后就挂了电话。
林骁这才回到客厅。
丈母娘还在厨房做饭,老婆被梁甜拉着唧唧喳喳说这两天的八卦,夫妻俩只能隔空挤眉弄眼,诉说昨夜被大雨阻隔的思念。
林骁觉得从小姨子手里抢人,好像也不太体面。
便干脆放弃,先去洗了个澡。
等洗完澡回到房间,一推门,发现韩希希笑意明媚地站在门口,晃了他一愣。
下一秒,希希便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林骁顺势搂住,两人片刻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希希才抬头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骁被问得一怔。
“嗯?这话从何说起?”
“你心里有事!”
韩希希语气十分笃定,“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林骁又愣了一下,心肠顿时软了起来。
他其实没打算隐瞒,只是最近的事都不是大事,所以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甚至觉得没必要说。
但确实积压在心里,有点憋屈。
“你怎么看出来的?”林骁问,“我也没掉脸子吧?”
“嗯……跟你的表情没关系!”
韩希希一脸神婆般的傲娇,“是你身上的气场,告诉我你有心事。”
林骁哑然失笑,对老婆这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服了。
好家伙,以后可是不能出轨,分分钟被发现。
“说吧,什么事?”希希拉他到阳台坐下,正色发问。
“呼……”
林骁长舒一口气。
在经过简短的犹豫后,把从表哥周振鹏婚礼上自己被小外公周书泉指责,到接待外地考察团却发现老鸭山山脚下的摊贩对自己怨言颇多,以及镇长秦正刚即将被停职处分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这一说就说了十几分钟。
韩希希只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脸色自始至终没有太大的变化。
林骁最后自嘲般笑了笑:“我知道因为这些事情不高兴,有点自寻烦恼。从报名参加‘青苗计划’,我就做好了理想被现实击得头破血流的准备,上次外婆还教导我‘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也听进去了,深受其益。
“但真正践行起来,我发现还是有难度,自己实打实的是没修炼到那个境界。我在潮白镇搞乡村旅游开发,虽然理性上知道,有益于提升全镇居民的收入,而且现实也是在往这个方向发展,我的目的达到了。
“在被摊贩指责政策指定有问题,被外婆家的亲戚斥责没有给自家人更多政策倾斜时,我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个例,只是私人关系的拖累,而且事情也都圆满解决了,我不应该不高兴。
“但事实上,这两件事还是会积存在心里,觉得……很不爽!”
林骁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这是他在外人面前,几乎不会表现出来的一种幼稚情绪,像是玩石头剪刀布玩输了的幼儿园小朋友。
韩希希直接“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林骁见状,也挠着后脑勺傻呵呵地笑了,随即朝老婆一瞪眼:“笑屁啊!”
韩希希连忙摆手:“不笑了不笑了……我们一件事一件事来解决!”
林骁眼角一夹。
“解决?”
“对啊,有问题当然就要解决,要不然留着当饭吃吗?”希希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林骁愣愣地就被说服了,问:“那怎么解决?”
韩希希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都是心魔,逐个击破呗。”
林骁被老婆这副霸气的模样震撼到,一整个爱上,心里不爽已经消散了80%。
“你说的那个摊贩,是上关村或者下关村的村民吗?”希希问。
“不是,别的村。”
“我猜也是!”
“你怎么猜到的?”林骁诧异。
希希笑道:“这还不简单!老鸭山我又不是没去过,就在上关下关两个村子后面,如果是这两个村的村民,根本不会在现在大夏天、旅游淡季,去抢摊位。”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