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佳鹏脸色讪讪的,翻了个白眼进了厨房,自顾自给自己煮起了挂面。
煮好以后,自顾自坐在餐桌上吃,既没有老爸的份,也不搭理他。
片刻。
“你一整天干嘛去了?”秦正刚突然发问。
“图书馆!”
“……”
三个字把秦正刚噎住。
秦佳鹏看老爸吃瘪的样子,淋成落汤鸡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心情大好。
清水煮挂面都觉得喷喷香。
“开学之前,记得去你外公外婆那里走一趟。”秦正刚又开口。
“嗯。”秦佳鹏头也不抬。
“身上还有钱没有?”
“有。”
“……”
两个来回,把父子俩一个月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秦佳鹏三口解决一碗面,把碗筷放进厨房,然后就进了卫生间洗澡。
等他洗完澡出来,发现老爸已经回房间了。
他觉得莫名其妙。
回房间,正好手机进来微信,是女朋友陈爽发来的,问他有没有到家。
两人聊了几句。
秦佳鹏把擦头发的毛巾挂在椅背上,琢磨老爸今天的不对劲,越想越奇怪。
这时视线一瞥,才看到自己的数学模拟试题上,放着一沓红票。
他拿起来一点,十张。
“真老古董,还给现金!”
秦佳鹏翻了个白眼,把钱放进抽屉里,想着哪天去存一下。
心情不错,做套试卷。
秦佳鹏选了数学,埋头干了两个小时,然后出房间喝水。
客厅里依旧是黑漆漆的。
秦佳鹏开灯,去厨房倒水,特地看了一眼锅。
发现锅里留的面条都已经吃光了,碗筷就丢在水槽里。
他撇撇嘴,十分嫌弃:“光吃不洗碗,好大的官架子!”
顺手把碗洗了,回了房间。
窗外的雷声已经停了,雨势也小了许多,下得平静且均匀。
“哗哗哗……”
第222章得妻如此解语花
“哗啦啦……”
漆黑夜幕,大雨滂沱。
雨势不算小,但比起傍晚那阵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张狂劲儿,这会儿的大雨已经算得上是很温柔了。
最起码在汛期的华南地区来说,算不得大。
老旧的潮白镇政府大院,八点钟还是灯火通明。
县应急局下午的时候发布了三级防汛应急响应,这就需要全体干部在岗待命了,所以理论上来说,现在镇里所有干部都应该坚守在岗位上。
当然了,只是理论上。
晚上八点半,雨势再次减弱,大雨降到中雨范畴。
同时县气象局发布了最新的天气监测数据,解除了暴雨橙色预警。
紧接着,县应急局就发布了解除三级防汛应急响应的通知。
全体干部松了一口气,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林骁身为副镇长,既不是一把手也不分管防汛,应急响应解除后也就没他什么事了,打算一块走人。
出办公室要下楼梯的时候,却看到走廊尽南边,镇长秦正刚的办公室亮着灯。
他神色一闪。
毕竟晚上开防汛调度会的时候,秦镇还不在,是乔旭阳这个指挥部副组长主持调度的。
会上,乔副镇长那叫一个雷厉风行、腔调十足,把16个行政村的村主任气得就差朝他脸上啐浓痰了。
林骁也听不下去,几次想跟乔副镇长叫板。
但都被另一位副镇长涂辉给按下了。
涂辉是四位副镇长里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分管的又是党建、人事、办公室等务虚和基础性工作。
在基层乡镇,这样的工作很难出彩,也没什么存在感。
以至于一个镇长和四个副镇长的办公室,涂辉的那扇门是最冷清的,除了分管部门,很少有人进出他的办公室。
这也就给了很多人一种,涂副镇长人微言轻、可有可无的错觉。
但只要是参加了班子会,或者接触到镇里各项红头文件下面的签发顺序,就会知道,涂辉的名字永远仅次于镇长秦正刚,而排在四个副镇长的最前头。
班子内部,对涂副镇长是极其尊重的。
乔旭阳是上级机关下来的,对这种领导次序、尊卑,本来是最敏感的。
但也不知道是下到基层入乡随俗了,还是因为工作方式过于端着不接地气,被秦正刚明里暗里地说过好几次,他很不服气,现在总算盼到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所以才这般耀武扬威,连涂辉也不放在眼里。
不过论理,他是有权力这么这么做的。
因为从潮白镇防汛抗旱指挥部的职能划分,秦正刚是总指挥,分管应急和安全的乔旭阳是副总指挥,其他副镇长只能算是常务副指挥。
就防汛抗旱这两项工作来说,涂辉的级别也是要比乔旭阳低的。
所以在防汛调度会上,秦正刚不在,乔旭阳完全有权力调度各方,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不过道理归道理,现实归现实。
但凡乔旭阳通点人情,这时候都应该以涂辉为尊,好言好语、客客气气,老同志多少都能指点一二,其他副镇长、干部、村主任也不至于看得你直冒火气。
但乔旭阳偏不,主打一个年轻气盛、挥斥方遒。
林骁比他还年轻还气盛,受不了一点窝囊气,好几次张开大嘴就要硬刚了。
却无一例外,都被涂辉先一步按住,一脸微笑地朝他摇了摇头。
乔旭阳不给涂辉面子,林骁得给。
于是他强行压住了自己的火气,硬撑到调度会结束,赶紧回到办公室。
似乎是暴雨也看出了林骁的不耐烦,赶紧见风使舵地变小了,要是雨势持续,暴雨预警和防汛应急响应不解除,乔旭阳指定还得上蹿下跳,林骁可不敢保证自己今天晚上会不拍桌子。
现在,危机解除,回家拉倒。
林骁没想到,秦正刚会在接受调查、满城风雨的时候,深夜出现在镇上。
他犹豫了片刻。
横竖梁甜已经和弟弟林宇打车回了家,今晚暂住在家里,不需要他深夜护送回宁海。
他闲来无事,还是去敲了镇长的办公室门。
“进来。”
屋里传来秦正刚沉稳有力的声音。
林骁推门而入,看到秦正刚正伏在桌上专注地写写画画,办公室正中央的白炽灯里有一团蚊虫尸体聚集形成的黑影,在他杂乱的头发上投射出一片惨白。
“秦镇。”林骁恭敬称呼。
“哦,你啊!”
秦正刚抬头,往沙发上挑了挑下巴,示意他坐。
林骁也不客气,直接坐下了。
“怎么还没回家?”秦正刚问。
“要走了……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来了半个钟头吧!”
秦正刚放下笔,靠在了座椅靠背上,松了口气道,“这雨下这么大,在家待得我心慌,所以就过来了。横竖现在也还没免职,该干还得干,站好最后一班岗嘛!”
秦正刚语气轻松,甚至脸上还有淡淡的笑意。
搞得林骁有点尴尬。
他本来还刻意警醒不要提到这个敏感话题,没想到秦正刚自己提了。
搞得他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地狱笑话石锤了。
林骁点点头,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秦镇,您这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秦正刚脸色闪过一抹惶然,随即又是洒脱一笑。
他知道林骁这么问,是一片关怀好意。
所以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当下便把这几次叫到县里谈话,组织搜集、罗列出的问题,简明扼要都说了。
林骁听得眉头发紧。
倒不是有什么重大线索吓到了他,而是秦镇说的,跟他这几天打听到的内容大同小异。
按说没什么大事。
可秦正刚最后来了句:“领导也给我透底了,实职肯定是保不住了,但虚职会争取给我留着,回头给我调到残联、老干部局之类的地方养老,也就这样了!”
林骁无言以对,很是不能接受。
秦正刚点了根烟,狠抽一口吐着雾气道:“也挺好,这镇长干了这么久,早他妈干腻了!反正丢了实职保留了虚职,工资待遇也不变,还轻松很多,就当提前养老了!”
领导开玩笑,林骁也只能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