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可别劝她坐车,她对她这匹小红马宝贵得很,每天骑都骑不够!”王允华撇嘴道。
“用你管!我非要坐车!”王允卿道,随即接过张起峻倒来的热水喝起来。
众人面色各异,宋苟才心想这小子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来事儿,难怪能得到王家的重视。
休息一场后又继续起程,在黄昏来临又夜幕降临直到月亮升起,队伍一直没有点燃火把,只摸黑向前走著。
后边留著的两个哨骑追了上来,前面的哨骑也返回来了,还带著目的地三苗树村前来迎接的人,是两个中年人,都骑著马背著枪,一位是三苗树村管事郑应勤,一位是当地的二地主杨天明。
王家下面有不少这种“二地主”,他们拥有自家的一部分土地,又租种著王家的一部分土地,跟王家的依从关系次于长期干事人员又高于普通佃户,这些人大都是早年来投奔王来春的热河老家人。
“二公子辛苦了!三小姐辛苦了!”
“二公子放心,这一带最近挺安静的,能点火把走路的!”
两个中年人迎上来打招呼道。
“郑叔,杨叔!”王允华和车上坐著的王允卿回应著,王允华大喇喇道,“打啥火把,我们的人要适应走夜路!”
一番寒暄继续赶路,直到半夜时分才赶到三苗树村,这村子这片地上原来只长著三棵大树,所以就取了这么个名字。
如今这村庄周围已经全是大树,围著一排排低矮的土坯房,二地主杨天明家的房子也不高,只是看著更结实些。
随著这一大队人马进入,村子里的狗此起彼伏地汪汪叫了起来,惊动了不少人走出屋查看,也有胆小的只在屋里向外看有啥人来了。
郑应勤和杨天明已经组织人手杀了羊做了饭,三大锅热腾腾的羊肉汤,主食是黄澄澄软溜溜的软糕,这一顿吃的是羊肉汤蘸糕。
所有人都饿了,加上这羊肉汤蘸糕委实好吃,香味直冲天灵盖,大家吃得个没抬头。
软糕其实不太好消化,晚上都要睡觉了吃这玩意儿不科学,但重生到这个时代了哪里顾得上讲究这些,有机会能吃这么一顿可口伙食已经相当不错了,张起峻也是吃了个肚儿圆,这一世他好像第一次一直吃到打起饱嗝来。
就这他还有些肚饱眼不饱,还想再吃点儿,只是理智地放下碗赶紧站起来遛食。
这个时代可是真有吃一顿饱饭吃到撑死的。
所以后世有人污蔑中医那么厉害为什么古代人都活不长,真纯特么屁话,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人怎么能活长?
至于皇帝老儿为什么也活不长,三宫六院还要担惊受怕勾心斗角的能活长吗?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纯医学的问题!
唉,后世许多杠精们大脑瓦特了,只剩一张嘴了。
第29章 王允卿痛经
吃完饭,王允华亲自参与值岗放哨,不值岗放哨的其他人都挟著铺盖卷儿分到各家去睡觉了。
王允卿、张起峻和宋苟才分在杨天明家睡觉,杨天明也和王允华一起放哨著。
张起峻靠著窗子睡著,夜半听到王允华和杨天明在窗子外的墙根下哩哩啦啦地聊著天。
聊天的中心,是讨论怎么发展壮大枪杆子。
王允华和他爹王来春的观点有些不合,他不赞成他老爹每年捐那么多钱粮出去,认为应该集中力量办大事,也不赞同他老爹光专注于开渠开田,认为在开渠开田的同时,必须发展生意,更要大大培养自己的枪杆子,否则再富也是别人的一道盘中餐。
张起峻听著心里暗想,看来王允华表面张扬,声称没人敢招惹他王家,其实内心里却也有著这么强烈的警惕和焦虑啊。
“允华,你的说法叔赞同。”杨天明道,私下里他就不叫王允华二公子了,“可你爹也有你爹的难处和考虑,发展枪杆子谁不觉得重要啊?可发展得太多了一来难管理,二来容易招来上面人的警惕,说不定哪天就把你当土匪给办了,胳膊扭不过大腿,你还能干过上面那些人吗?”
一阵沉默。
然后传来王允华执拗的声音:“反正我不喜欢现在这么坐著等死的感觉,没强大的枪杆子,人家哪天想收拾你就把你给收拾了。”
“世道总还不至于那么坏吧,上面那些人总能闹腾出一个结果来,到时局面应该就会好起来了,咱们这些种地的就不要想著多掺和了,反正谁都要吃粮,总不至于对咱们种地的太收拾,总得给咱们一条活路。”
……
叽里咕噜,窗外墙根下两个人断断续续地叨啦著,张起峻眼皮渐渐沉重,不知不觉中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喝了小米肉粥后,王允华见妹妹王允卿脸色不好,勒令她呆在屋里休息,只让郑应勤带著张起峻和宋苟才出去察看各方面的情况。
张起峻和宋苟才在郑应勤带领下出去察看了一下这边的水渠、田地和庄禾,主要是察看和丈量了一下新开出的小水渠和田地,估摸和计算挖出的土方量和用工费用等,看和这边上报的帐目相符不相符。
这项工作自然主要由宋苟才主持,张起峻就是起个助手的作用,帮助拉拉绳,帮助记帐和计算覆核。
王家这次带他来一方面是起个协助和监督的作用,最主要可能还是对他本人品行能力的考察和培训。
所以这次宋苟才对他的评价也很重要的,再加上张起峻第一次接触这种工作,也搞不太清楚这项工作的许多细节方面,所以他除了表现得很勤快踏实外,并不多嘴,只管唯宋苟才的马首是瞻了。
即便干到后面,他也多少看出郑应勤这边报帐时应该是有一些猫腻的,而宋苟才在这方面似乎也有点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儿异色。
哪个时代哪个地区哪个行业都一样,小猫小腻的不可避免。
而王家如今这么大的家业,已经有了滋生这种猫腻的土壤了。
干完活后几人往回走,郑应勤心情轻松地聊起王来春兴修水利的奇闻轶事,说王老爷子在这方面天赋过人,勤奋异常。
王老爷子这人精通堪舆术,青壮年时长年奔波于田野中,察地势,辨土壤,在下大雨的时候骑马奔驰在野外观察积水的流向,因此他对河套广大地区的地形、土壤、水文、地质等情况都十分熟悉。
由于他在水利方面的突出天赋和能耐,还经常被人请去热河、三晋等地去指导开挖渠道。
“老爷这个人在看水方面很神,也很心细,有一次我们陪他去看一块地,他一到那里就笑说挖地一尺就有水,我们不信,结果挖了一尺深果然就出水了,我们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他说他是看到地鼠挖洞翻出来的土是湿的。”
郑应勤口沫横飞手舞足蹈地说著。
“还有一年他为王爷设计渠道,线路都选好了,橛子都沿线钉下了,王爷又请来两个洋人专家勘探路线,给了洋人两千大洋,结果外国专家选下的挖渠线路却挖不通,最后还是按照老爷选的路线挖通了,你们说怪不怪?”
……
郑应勤说了很多王来春的事,让张起峻心里对王来春这个人更加敬佩,同时也对堪舆术产生了向往,可惜一个人一生精力有限,再说也很难让王来春给他传授这一手。
回到村子里,张起峻发现杨天明家里围了好几个妇女,王允华皱著眉头来掉头著圈儿,一问才知道王允卿肚子痛得厉害,痛得手脚都有些痉挛了,叫来几个女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者猜到也不敢说出来,毕竟王允卿太小了),王允华已经打发两个人骑马回镇上请刘金换去了。
这来回怎么也得一天,遇到刘金换不在就更麻烦了,王允华愁得团团转,很后悔不应该带妹妹来。
“二公子你不要著急,我给三小姐看看。”张起峻道。
他此时大致知道王允卿是怎么回事。
“你?你会看病?”王允华怀疑地看著张起峻。
“回二公子,我在刘家医馆见过刘叔给人看同样的病,刘叔也给我讲解过,如果不是同类型病情我不会瞎提意见的。”
“那你给看看,但不要瞎胡来!”王允华没办法地道。
眼下众人也没办法,只能让张起峻试试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张起峻给王允卿号了号脉,更加确定是怎么回事了。
月经不调,痛经吗。
初潮后两年内的女孩月经不调(经期和经量不固定),如果没有明显不适,这通常是因为激素调节机制尚未完全成熟所致,是正常的。
如果出现腹痛,腰痛和痉挛感,这就是痛经了,后世一般使用元胡止痛片,布洛芬缓释胶囊等药物来缓解症状。
元胡是通过行气活血来止痛,布洛芬是通过抑制前列腺素的合成来止痛。
换句话说,元胡是针对气滞血瘀这种病因来治疗,它只对实证痛经管用,布洛芬是通过抑制人体功能来治疗,比较万能。
王允卿是气滞血瘀类型的实证痛经,用元胡自然管用,可这急切中去哪里找元胡,更别说布洛芬这种西药了。
用针灸办法自然也可行,但不说此时张起峻身上不带著银针,即便带著,王允华让不让他在他妹妹身上施针也是一个问题。
急切中张起峻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先前好像在一家人的柴禾堆上看到过一种中药材!
第30章 书非偷不能读也
张起峻赶紧吩咐起火煮水,然后他跑出去找那种中药材。
他很快就在另一家的柴禾堆上找到他要找的中药材了白龙穿彩,本地人又叫白龙昌菜,是一种调经活血,清热利水的中药材。
味辛,微苦,性平(指寒热温凉的中药材四性中属于中间的那种)。
辛主发散,自可行气活血,苦可降,自有促使气血下行的功效。
所以,此物自然可以用于气滞血瘀的痛经治疗。
让气血下行以行经,痛经自解。
当然,此物孕妇及无瘀者不宜用。
其实任何具有行气活血功效的药材都要对孕妇慎用甚至禁用,因为行气活血很可能会使怀孕妇女流产啊。
这种白龙穿彩在河套地区长得很多,多年生,高一尺左右,全株有绒毛,开淡黄偏白花朵,一般要在夏季花未开或者初开时割取,全草入药,一般是晒乾使用。
现在张起峻也不知道这放在人家柴禾堆上的白龙穿彩是去年什么时候割的,然而此时已经讲究不了这么多,好在这白龙穿彩已经晒得很干了。
“你要给三小姐煮这药喝啊?这不是女人产后肚疼用的吗?”
见张起峻拿著白龙穿彩回来了,一个女人说道。
她前年产后腹痛,刘金换就是用这白龙穿彩给她治疗的,所以她就认定了白龙穿彩的功效就是治疗女人产后腹痛。
张起峻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女人产后腹痛大多是因为白带、恶露滞留体内,不通则痛引发的腹痛,那可不就得行气活血促使白带、恶露下行出体外来治疗吗?
所以其治疗的底层原理和治疗这气滞血瘀的痛经是一个道理啊。
可此时他也给这些不懂医理的人解释不清楚这事,就只能说道:“我见刘大夫刘叔用这白龙穿彩给人治疗过三小姐这种病情!”
刘大夫的名声在此时起了关键作用,再加上此时这个说话的妇女用过这白龙穿彩并见效了,站在一边的王允华便同意使用了,好歹不是毒药,用一下试试呗。
张起峻就赶紧把这株白龙穿彩洗干净,估摸著药量煮上了,煮出来后让王允卿喝了一碗半,时间不长王允卿就不痛经了,只是一个人呆在屋里换下身衣服。
这还真是起了桴鼓之效了!
“呵,你小子还真是灵人快马天生就,就去了刘家医馆那么长时间就学会给人看病啦?”
屋外,王允华心情大好,拍著张起峻的肩膀道。
“回二公子,哪有这么简单,我这次是正好碰到刘叔治疗这种病才学会了这么一招。”张起峻谦虚道。
“别二公子二公子的,以后叫我二哥就行了!”王允华再次拍著张起峻的肩膀道,“那我咋见你还能给我妹号脉呢?”
“嘿嘿,那也就简单的能号号。嗯,二哥,这事你千万别给刘叔说,我现在正在偷师呢,让刘叔知道了可不好!”张起峻道。
“知道了,我给其他人也安顿一声,就说允卿是自己好的。不影响你偷师,哈哈,你小子好好偷师,说不定以后也能成半个大夫!”王允华笑道。
他当即就悄悄地给张起峻兜里硬塞了两块大洋,然后又派人回镇上说明情况,免得把人家刘大夫白闪一趟。
做完这些事,王允华又给在场的众人叮嘱了一声,大家答应著,看向张起峻的目光都是一片羡慕和敬佩之色。
这么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郎就识文断字又会打算盘算帐了,还在偷师学著给人看病,还看好了病,关键人家还不张扬,真是比一般大人都本事大还又沉稳!
二地主杨天明的老婆当即就相中了张起峻,他家可是有一个十岁的小闺女,将来要是能嫁给这姓张的少年郎,说不定就能过个好生活哩。
她当即就把王允华拉到一边,悄悄地跟王允华打听张起峻的情况,听说张起峻是个孤儿,家里又没有田地了,这心思才暂时放下了,决定以后再观察观察考虑考虑。
这个年代的人们给闺女找婆家既不愿男方家子女太多,那样分家产的就多,也不愿男方家子女太少,那样意味著以后帮手少,容易受人欺负,遇到个事就很麻烦。
孤儿更是大家都不愿考虑的,除非招女婿(入赘)。
而杨天明家有三个儿子,招女婿是不合适的,那样招回来还得给分家产。
杨天明老婆拉著王允华了解张起峻时,张起峻正在经受著换好衣服的王允卿的“拷问”,问他啥时开始在刘家医馆偷师的,怎么就会给人号脉了?
“有几年了吧,那时我不是去团馆偷学字就是跑到刘叔那儿去偷学医。”张起峻撒谎道。
不然他实在无法解释他是如何学会给人号脉的,这本事可是人人都知道的硬本事,轻易是绝对学不会的,学个一鳞半爪都难。
“你千万别给刘家人说,也别给外人说,不然我除了偷不成师,还得被刘叔惩罚的,他们父子可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张起峻又赶紧叮嘱王允卿,“我现在也只会稍微给人号号脉和看个简单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