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条正人打通了电话，向钱小乙通知了这件事。
“嗯，我知道了。”钱小乙说道：“不过你们不必担心，我大概知道他要去哪里，正好我也有事要去那，有我看着，他会没事的。”
第720章 希望与绝望（23）
今天的主题颜色是灰色，天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云层，让空气变得闷热，好在没过多久，天上就下起了沥沥细雨，这些雨水打在墓碑上发出了点点声音，让这片墓园不再显得那么冷清。
犬山平太撑着伞，在一块墓碑前呆呆的站着，墓碑摆放着一束鲜花，似乎是他之前放上去的，他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但也没有人会闲来无事上去打扰他。
直到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犬山平太才转过身来，离开了墓园。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站在那块墓碑前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他，因为害怕被发现，所以他连伞都没有打。
男人看着犬山平太一步一步离开，终于松了口气，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然后他鼓起勇气，拿出了早已准备的花束，来到了犬山平太之前站着的墓碑前，献上了自己准备的花束。
“真由子……平太他已经长大了。”男人蹲在墓碑前，闭上了眼，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任凭雨滴落在他的身上。
“他有在平安的成长，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虽然最近有在一个侦探事务所打工，但是老板好像不是什么坏人来着，我向其他人打听过，那位侦探的口碑好像不错……”
“哦？真是多谢夸奖啊，不过我可不是什么侦探啊，犬山准先生。”
男人身子一震，安静了下来，他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头顶上已经多出了一把透明的雨伞，那个名为钱小乙的华国人此时正站在他身后，为他撑着伞挡雨。
“你……”男人慌乱了起来，他吓得立即起身，却因为下雨的原因，踩在了湿滑的砖块上，摔倒在了地上。
“我有这么可怕吗？”钱小乙摇摇头，向着对方伸出了手，想要把他拉起来。
“我……我不是什么犬山准！你认错人了！”男人没有抓住钱小乙的手，而是遮住了自己的脸，起身想要逃离这里。
钱小乙看着对方逃窜的狼狈动作，没有阻拦，只是说道：“这样真的好吗？明明很关心他的状况吧？不听一听最近他的情况再走吗？为了找你这个家长汇报情况，我可是调查了很久呢。”
男人站住了，他背对着钱小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我不配做他的父亲，只要知道他现在过的还好就已经足够了，我不能出现在他面前，这样会让他困扰的……就当我已经死了吧，总之，谢谢你对平太的照顾。”
“哦？是吗？你认为他最近过的很好？谁告诉你的？”钱小乙说道：“要知道，最近那家伙可是非常苦恼和愤怒呢，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希望教之间的联系了。”
“？！”男人难以置信的转过身来，看向钱小乙，惊讶的喊道：“他知道了？！”
“是啊，知道了。”钱小乙看了看天气，说道：“这里可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地方，我们找个能躲雨的地方聊吧。”
“……”男人犹豫了。
钱小乙补充道：“平太不知道你在这里。”
男人松了口气：“……我知道了，我和你去。”
一会儿后，他们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快餐店，男人坐在座椅上，浑身湿透，动作有些局促，似乎有些尴尬的样子。
钱小乙给他点了一份套餐，薯条汉堡什么的，看对方的样子，恐怕有段时间没能吃一餐正经的饭了。
“谢谢……”男人拿起汉堡啃了一口，炸鸡肉和油脂的味道让他眯起了眼睛，他有些噎到了，连忙喝了一口可乐咽下去，然后，他放下了汉堡，看向钱小乙，问道：“我……我确实就是犬山平太的父亲，请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从那天平太在赌马场碰到你后，我就一直托人在找你了。”钱小乙将之前黑田的朋友拍摄的照片拿了出来，递给了犬山准，说道：“还记得这张照片吗？之前委托朋友拍到的。”
犬山准疑惑的看着这张照片，说道：“可是……我明明有逃掉，还换了住所……”
“照片里有一部分没有拍到，你当时看着的方向，是一家花店。”钱小乙说道：“我去打听过，你那段时间总是会在门口看上一会儿，于是我就想到了平太母亲的忌日这件事。”
“果然不愧是侦探啊……”犬山准低头苦笑一声：“还真是瞒不过你。”
钱小乙眼皮子跳了下，但是没有和他争论这种无聊的话题。
“所以，平太真的知道希望教的事情了吗？”犬山准低着头，问道：“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钱小乙说道：“我最近做的委托里面，牵扯到了那个邪教，惹到了一点麻烦，所以他们想要对付我，然后他们就想从我身边的人动手。”
“所以他们找到了平太？他没事吧？”犬山准站了起来，弄得快餐厅的其他人都看向他，犬山准马上就反应过来，坐下说道：“是我白痴了，明明刚刚还看到他了呢，没事就好。”
钱小乙看对方的反应，应该并不知道最近的事情，于是他说道：“只是暂时没有事情，实际上，我觉得他可能会去找对方报仇。”
“不，不行！不可以！”犬山准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他们的势力太庞大了，凭他一个人行不通的！请你一定要阻止他！”
“用什么理由？”钱小乙说道：“说白了，我也只是他兼职打工的老板，连监护人都算不上，我有什么资格去阻止他？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由他真正的监护人你来做吗？”
“我……”犬山准讷讷道：“我不应该再出现在他的人生当中，我已经毁了他的前半生了，不能再毁掉他接下来的人生……”
“所以，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钱小乙咄咄逼人的问道：“为什么你明明应该是一个成功人士，能够让平太上好学校，住好地段的公寓，现在却变成这种落魄的样子？明明在东京，却不敢与儿子相认？”
第721章 希望与绝望（24）
在钱小乙的发问下，空气一下子就变得沉默起来，犬山准呆呆的看着没吃完的汉堡，就像上面有什么花一样。钱小乙也完全无法将这个落魄的流浪汉与以前照片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商业精英联系起来。
在一阵无言过后，犬山准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了：“那时候，发生了一些……很糟糕的事情，我的妻子，平太的母亲，病倒了。”
犬山准讲述了一个很俗套的故事，至少在钱小乙看来，非常的俗套，俗套到他看过无数类似的真实事件。
故事的开头，原本，他们是一个幸福的家庭，丈夫事业有成，妻子贤惠温柔，儿子纯真无邪，就像是儿童故事书里的设定一样。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家庭中的母亲，被检查出来患上了绝症，这也是这个家庭破碎的开端。
“为了给真由子治病，我花了很多钱。”犬山准说道：“但明明应该是治愈率很高的癌症，在真由子身上却治不好……”
他握紧了拳头。
钱小乙沉默以对，生老病死，天道轮回，这是对人类最公平的事情，但对身边的人来说，却是最不公平的。
“一开始，我和她都很乐观，因为医生都说了，治愈率很高。”犬山准说道：“但是越到后来，情况就越是糟糕，我们不停的换药，从国内的常用药物，到国外的靶向药物，全都试过了，但是没用……只能延缓她的死亡时间，让她承受更多的折磨而已，那是我最痛苦的一段时间。”
“你就是从那个时候，接触到了希望教？”钱小乙问道，这种走到绝路的人最需要找到一个精神寄托，不然他就会崩溃，无论那种寄托在旁人看起来有多么可笑和荒诞，而邪教是最喜欢在这种时候趁虚而入的。
“是。”犬山准露出了憎恨的目光：“我是在医院里，通过真由子的一个病友知道的希望教，起初我也不相信那些东西，因为我和真由子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但当时因为真由子已经病入膏肓，我抱着侥幸的心理，跟着那个人去参加了几次希望教的聚会，那时候的希望教规模还没有现在这么庞大……在几次聚会之后，那些人了解到了我的情况，然后，他们向我展示了……一些神奇的景象。”
钱小乙说道：“神奇的景象？是指可以保留死者灵魂的法术吗？”
犬山准低着头，说道：“是，我当时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而且我确实没有任何办法了，于是我相信了他们，想要加入他们，想要让真由子的灵魂被保留下来，和我，还有平太一起，去往……【彼岸】。”
“接下来呢？发生了什么？”钱小乙问道：“为什么你会有家不回，一直在流浪？平太遭遇了什么？”
“这正是我要说的。”犬山准说道：“为了求到一个资格，我几乎是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希望教，但他们还不满足，只是说我现在还没有得到资格，问他们怎么样才能得到资格的时候，他们就说我心不诚，在知道我有一个儿子之后，他们就告诉我，如果能够让平太成为教内的【灵童】的话，那么灵童的父母，就可以拥有去往彼岸的资格……”
“然后，你就把你的亲生儿子，送给了希望教？”钱小乙用一种看人渣的眼神，看着犬山准。
犬山准不敢看他，只是说道：“那时候，真由子已经去世了，我和平太都很想她……我当时，真的信了那些人的鬼话，而且深信不疑，平太自己也同意了，所以我以为那对平太来说是好事，也许平太成为了灵童，就能够将真由子从那个世界召回来，让我们团聚……”
他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满脸都是羞愧，颤抖的说不出话。
钱小乙摇摇头，叹了口气，那些深陷其中的人就是这样，一心的认为自己是在为家人好，他们当时已经魔怔了，投入了过多的成本，固执的认为自己没错，无法用语言来唤醒。
因为一旦承认这是个错误，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流水，甚至反过来证明他们的人生就是个笑话。
“他们对平太做了什么？”钱小乙问道。
“说是测试有没有【灵童】的资质，然后用实验激发孩子的潜能。”犬山准说道：“但具体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和很多信徒的孩子呆在一起，参加那种测试的人有很多个……”
钱小乙问道：“然后呢？为什么你会逃走去当一个流浪汉？平太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犬山准说道：“他们不停的和我说，平太的资质不行，想要成为真正的灵童，就必须投入更多资源来进行潜能激发实验。但是当时我已经没有钱了，家里除了一套公寓，什么都没有了。于是我就开始挪用公司的钱……但是在这之前，我已经将公寓放到了平太的名下，就算出了事情，也只会追责我……”
“接下来呢？”钱小乙问道。
犬山准陷入了回忆：“然后有一天，他们把平太送了回来，当时平太的样子很不对劲，只是在发抖，那些人说是实验失败了，平太没有那个资质成为所谓的灵童。我问平太，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根本说不清楚，精神状态完全崩溃了，经常莫名其妙的尖叫起来，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感觉自己被骗了，就去找希望教的人，但他们却翻脸不认人了，就在这个时候，我挪用公司资金的事情也暴露了……”
“然后，你就逃了？”钱小乙道：“丢下了平太一个人生活？”
犬山准落魄的说道：“我只能这样做，一旦我出现，那么说不定平太也会被连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在逃走之前，我拜托了我的母亲，留下了最后一笔钱，作为平太的生活费和学费……只不过后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吓到了我母亲，加上她年龄大了，就一个人回了老家……”
钱小乙对此无法评论，也许当时犬山平太控制不住自身的能力，影响到了周围的人。
不过好在后来的犬山平太已经慢慢适应了下来，有了一个人生活的能力，这才磕磕绊绊的长到了这么大。
第722章 希望与绝望（25）
“接下来，为了逃避那些债务，我就开始流浪了。”犬山准说道：“我认识了一帮同样流浪的伙伴，我们住在公园里，住在天桥下、地下通道……就像是一群生活在城市钢铁丛林里的原始人……我每天都去收废品，领取救济食物……每隔一段时间，其他人会把卖瓶子的钱交给我，让我去赌马，因为我流浪以前经常赌马，偶尔能够预测到结果……”
听着犬山准的讲述，钱小乙知道了为什么之前是在竞马场碰到他了。
“所以你丢下平太，就是为了躲债？”钱小乙问道。
“是……而且我也不知道再该以什么方式面对平太。”犬山准说道：“我的出现只会给他添麻烦，还不如就这么下去，不去打搅他。所以……”
他向着钱小乙低下了头，说道：“拜托了，请千万不要让他去找希望教报仇！他还有很长的人生，不需要将生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那个小子。”钱小乙叹气道：“别看他这样，实际上，他还蛮固执的，只要认定是对的事情，就算是我也无法阻拦，我可没办法拦住他报仇。”
回想起去年，钱小乙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想起来那时候他为了考验犬山平太的心性，可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对方一拳呢，好在那时候这小子还没有练拳击，像个弱鸡一样，不然说不准得出血。
“不行，他没办法对抗那些人的！”犬山准慌张的说道。
“所以，这次他不是孤身一个人。”钱小乙认真的说道：“我们这些除灵师，以及那些受到希望教伤害的人，都必须站出来，面对希望教。”
犬山准震惊的说道：“你们想要对付希望教？他们可是有那种特殊的能力的！”
钱小乙古怪的笑了笑：“谁不是呢？”
“不行的，平太他还只是一个孩子！”犬山准有些愤怒了。
钱小乙说道：“你可太小看他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甚至主动要求加入我的事务所也是有自己的目的……不过，这小子还没有学到家。放心，在让他学会怎么真正的战斗之前，还有我们这些成年人在前面顶着呢，在那之前，我是不会让他上的。”
“战斗……”犬山准念叨着这个词，还是有些想要阻止，但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的身份，他就沉默了。他实在没有资格去要求面前的男人为自己的儿子付出什么。
“可是……”犬山准流下了眼泪，滴在了汉堡上，他哽咽起来，重复道：“他还是个孩子……”
看着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落泪，即使是钱小乙也感到有些别扭。
就算犬山准在以前鬼迷心窍做出了许多不可挽回的事情，但谁又能说他不是受害者呢？
“所以，身为父亲，能不能请你站在他身后支持他？”钱小乙问道：“站在正义与公理的一边，揭露那个邪教的真相？”
“诶？”犬山准抬起头来，用通红的眼睛看着钱小乙：“你是想让我做证人？没用的……我以前就试过了，他们的手脚做的很干净，而且背后有着很深的利益网……”
“这种事情不用担心。”钱小乙说道：“再怎么错综的利益网，对于那些幕后的大人物来说，这种组织就是一件工具，就算丢掉了有些可惜，但总是能够割舍的，只要……这件工具失去用处。”
“要怎么做？”犬山准擦干了眼泪：“我……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可能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主要的进攻工作，我们除灵师会解决的。”钱小乙说道：“所以希望教拥有的那种特殊能力你们不用担心。除此之外，我们还在联系那些和你一样的希望教的受害者，希望能由你们揭露希望教的真面目。这是为了扩大声势，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邪教组织做过的事。”
“没用的。”犬山准还是摇头：“我知道你曾经用同样的方法解决过那个偶像教父，但是希望教不同……这是个非常极端的宗教团体，你这么做，只会激怒那些狂信徒，根本无法瓦解他们，只会让他们更加的疯狂。”
钱小乙点点头，看来犬山准也不是没试过这一招，不过就和他说的那样，对方的凝聚力不是来山成功的公司可以比拟的，那只大狸猫只是用权势压着底下的人，一旦失势了，立马就会墙推众人倒。
而希望教……真的是由一群疯子组成的。
“所以，你们的任务，不是瓦解对方。”钱小乙说道：“而是让希望教这个名字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当中，并且让大家知道你们的存在，这样就可以了。”
犬山准的眼神锐利了起来：“光是舆论可拿他们没办法。你得告诉我，那群疯子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他的拳头攥了起来，声音有些激动，但是他仍然在忍耐，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到他，商量怎么对付那个邪恶的组织，他做梦都想要将那个邪教给击垮。
“很简单，他们是靠信仰和希望团结起来的。”钱小乙轻描淡写的说道；“所以，只要将他们的希望给打碎，给予他们绝望就好了。”
“打碎……希望？”犬山准有些不解：“你是说，要从他们的那个奇怪的力量入手？”
钱小乙耸耸肩：“他们本来就是从那种奇怪的能力起家的，所以当然要从这个方面入手，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有信心击败他们？我说的已经足够多了，那么，犬山先生，你是否愿意为你的家庭，为你的儿子……以及那些被希望教伤害过的人，向希望教开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