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官话说的倒不错,比那个什么赫德班还好,很流利。”
驿员愣在原地。
“四月四日,白家窃取机密……”
小蜃龙缠住炭笔,悬浮半空,一字一句往册页上记载罪证。
“不,大人,不!”
梁渠未予理会,转身出门。
赤山身上的奏折是给皇帝看的,而这一份奏折正是给白家看的!
以白家的势力和手段,他往驿站里一送,保管一转眼出现在族长桌案上,平日肯定不会如此粗糙,然时间紧张,誊抄一份已然不及,便算真是誊抄,信件上面还有火漆,重新伪造亦需时间。
答案就在习题册后。
直钩钓鱼。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遑论非加急,仅是正常寄送。
至于内容。
收到奏折的圣皇知道是吓唬,看到奏折的白家也知道是吓唬,但就是管用。
明牌!
街道上空无一人,连牛羊马粪都早早的被人清理干净。
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摆碰撞,流苏纷扬。
三个人,走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府衙尽头,白明哲带领心腹全部走出,深深吐气。
梁渠,二等伯,从四品淮水郎将,这个品级都没他高,差开足足三级,远远称不上钦差,偏偏对方有个特殊之处。
二十二的臻象宗师!不,如今是二十四的大宗师!
钦差出事都没梁渠出事来的压力大!
夜色昏暗。
大街笔直。
双方遥遥眺望,正行临百丈之间,天际雷霆炸响!
白家人惊恐抬头。
炙烈、狂暴、霸道的火光自冰镜山上绽放,照亮皑皑白雪,炫目至极的强光罡气纵横激荡,震裂积雪。
轰隆隆。
金刚擎天,雪崩滚滚,一轮熊熊燃烧,带着暴戾与毁灭的流星自山顶坠落而下!
“梁氏小儿,我要你为吾孙儿偿命!”
无尽的愤怒与悲伤响彻天地,震得雪尘飘扬,大幕拉起!
天人宗师。
白辰风!
怎么回事,老族长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赫德班失措,白明哲眉心激跳。
梁渠目光凛然。
自查清三人讲述清白家内部矛盾关系,白星文召来雪山上师之日,血洒大江时,他便料想到会有今日之状况!
然……
“来得好!”
简单干脆!
省得他多费口舌!
猛火直蹿,梁渠心火骤然升腾,只一刹,全身气海、精神、血肉无不沸腾。
吼!
筋骨舒展,犹如虎啸山林,遥相辉映!
山头林立,人心不齐,子弟奢靡无度,靠大顺而望雪山,白家顽疾,一切之源头,正是这个放了十年权的天人老族长!
左右横扫,龙娥英、龙炳麟心领神会,梁渠不是让两人帮忙,而是拦住白明哲几人插手。
今日。
他便来当这个外科圣手。
为白家,
刮骨疗毒!
第1004章 再杀!(5k8,二合一)
轰隆隆。
天地激荡雷鸣,元磁迸发,其后金光冲天,虎啸龙吟!
赤焰流星天际斜坠,微微凝滞,再度迸发灼灼烈光。
咔咔咔。
冰镜雪峰之上大片的积雪簌簌滑落,积累数十年的雪壳正在飞快剥离,卷起漫天雪尘,铺天盖地!
雪崩已成。
千万钧积雪如狂潮袭来,压得地龙翻滚,碎石崩裂,化作赤焰流星最为凶猛的“势”,一往无前!
“家主!?这……”
赫德班惊骇失声,完全不知为何白辰风能突破家族封锁,强闯出来,周遭一派年轻人尽皆回首。
白明哲闭上双目:“不用管。”
不用管?
怎么能不用管?
万一兴义伯出事……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个回答,这一瞬间,他们甚至想到了和大顺彻底决裂,该怎么带上自己的父母亲人,包括龙炳麟、龙娥英,港口上的龙延瑞,三人同样做好了分批次拦截对方,制造出一对一的交手空档,居然不动?
“呼。”白明哲吐出一口白雾,“今夜,雷声大,雨点小。”
梁渠思绪百转,乍闻此话,却有一抹灵光乍现,然瞬息之间。
流星已至!
他没有片刻迟疑。
跨步,拧身。
轰!
大地崩裂凹坑,气浪咆哮,赤焰流星之下,又一抹金光流星纵跃而出!
梁渠跑了!
一红一金,两抹流光同时自府衙内蹿升高空,撕裂夜幕。
龙炳麟脚步挪动,余光旁扫。
“放心。”
龙娥英相信梁渠判断。
大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
自己几斤几两,只有自己清楚。
极致的“静”在街口,极致的“动”在天边,诡异的一幕分外割裂。
“无耻小儿,哪里跑!”
怒吼再炸天穹,几个落地再纵跃,赤焰流星速度直飙。
无人关注的角落,白辰鸿朗暗暗喘气,隐藏气息,继续跟上。
今夜之前,白辰风便同他定下全部计划,眼下正逐一实现。
“大哥,你要杀梁渠?这小子杀不得啊,刺猬一样,真杀了这小子,不仅是您,咱们整个白家全完蛋!
莫非真要投靠大雪山不成?大雪山一样护不住整个白家啊,何况真投莲花宗,起码一半儿郎,是做那草绳一根的下等人!”
“自然不是真杀,需有人阻止。”
“谁?”
“你!”
“我?”
“今日兴义伯一来,我会先以震怒之姿冲开长老防守,雷霆出击,追击兴义伯而伤其筋骨皮肉,待到他性命危机关头,你再出手阻拦于我,放他一马,平息干戈,此时此刻,白家的其他人也该赶到,我便‘作为’不得。”
“这……有用?”
“有!鸿朗,白明哲尚且知晓王朝不可抗,我亦何尝不知,早年大顺初立,休养生息,无力顾及,你我左右逢源,吃下不少好处,现如今朝廷腾出手,怎能容忍?
待有机会,圣皇势必寻借口清算,把白家彻底握在手中,反向影响大雪山,到时我们便真正隔绝在外,再无好处机会。”
“大哥所言,同此事有何关联?”
“我想告诉你,朝廷清洗之事势在必行,咱们躲不掉,故而打杀是姿态,以表杀孙之恨不可缓和,白家本积怨已久,来日朝廷强保梁渠,势必激发白家儿郎怒火。
千年扎根,无数联姻,整个关西七卫,有多少人流着白家血,那些家里藏田亩账册的州府势力,哪个不兔死狐悲?届时把他们拧作一股绳,此间臻象何止数十。
事情一旦闹大,关西七卫团结,便是聚出上百臻象不在话下,搬出省路内夭龙武圣亦非虚妄。
如此朝廷必让步,以缓和冲突,咱们稍稍表态,便可以放弃杀孙仇恨为筹码,撤换下白明哲,换你我二人荣登宝台。”
“朝廷会如此简单的低头?”白辰鸿朗不怀疑白家影响力,亦不怀疑关西七卫的团结,唯独担心朝廷态度,“事情闹大,会不会适得其反?”
“三年前,夔州府盐为前车之鉴,当今圣皇是聪明人,不会等事情走到那一步再办。”白辰风幽幽叹息,“再者,咱们也要让步、让权,承诺我做族长、府主,朝廷便可安插督查亦或其它,表明愿让清洗继续,愿斩断莲花宗之往来。
鸿朗,我今年两百六十有余,不通天绝地,重当族长又能当几年?无非再一个甲子,这一个甲子内,咱们本本分分,仅需比昔日少吃些,少养两个明妃,清算的刀,便落不到咱们脖子上。
甚至我也可以像白明哲一样归心,帮朝廷把昔日培养出的新血,如今的旧血打散,只需做个姿态,咱们这等小角色,又可荣华富贵百年,再往后,且看子孙儿女各自本事。”
“大哥,我还有一问。”
“说。”
“白星文之死,本就错在……”
“鸿朗。”白辰风打断,“世上哪有什么对错?感情也好、恩怨也好、情情爱爱、子子孙孙,这些和冰镜山上的矿脉、龙脊盐没两样,都是一种价值,越能具体衡量的人,走的越远。”
冷风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