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千悟,从杂役弟子开始 第495节

  在那个天气阴郁的午后,黎若舟忽然跑进了黎若简独居的简陋院落,将还在睡午觉的黎若简拉了起来。

  他翻开自己的衣领子,露出那长命锁给黎若简看,叫嚷着告诉他:“这是黎氏祖传的法宝,只有嫡长子才能戴,知道吗?”

  黎若简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有些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那长命锁。

  黎若舟立马打开了他的手,叫道:“乱摸什么?仔细给我摸坏了!”

  黎若舟眼神嫌弃地看着他的亲弟弟,又说道:“你是没有的!知道吗?你不是嫡长子!”

  从那个午后开始,那长命锁就成了黎若简心头的一根刺!

  那根刺,似乎将他耻辱的身份,钉在那里!

  也就是从那时起,黎若简心头便开始酝酿着一个计划,这计划逐渐从模糊到清晰。

  他要将黎若舟脖子上的那枚长命锁偷来,然后把它扔进院子里的那口深井里,谁也别想再找到它!

  他想着黎若舟若是弄丢了祖传的法宝,一定会被父亲吊起来打的!

  自此,他便总是注意着他兄长脖子上的那枚长命锁!甚至,在他兄长欺负他时,他也总是盯着那长命锁,企图看懂它的机簧。

  他偶尔几次看到他兄长将那长命锁取下,拿着手帕,小心地擦拭着那长命锁上的污秽。

  有几次兄长将他按倒,两人摔打在一起时,他也总是趁机伸手去摸那长命锁的机簧。

  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他才终于知道了那长命锁机簧的开合方法。

  但那个时候,黎若舟忽然不再来他院子里欺负他了。

  他的那位兄长,在他十二岁那年,就开始爬上了女人的床榻,自此他就鲜少来欺负他这个弟弟了。

  而随着年岁的增长,黎若简也发现了他幼年这个心结的荒唐,一枚长命锁根本不会改变他的命运!一个不小心,还会给他带来更深的噩运!

  那个可笑的计划,已经被他给遗忘在记忆里。

  但此时,看着手中的这枚长命锁,岁月深处,那个执拗敏感的少年,彷佛又回来了,他用一双好奇的眼眸,打量着这枚长命锁。

  黎若简的嘴角扬起一抹有些诡异的笑。

  他将手中的长命锁,连续开合了几次,彷佛那埋葬在年少心底深处的梦,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实现了。

  “黎兄,你在干嘛呢?”段融忽然走了过来,看着黎若简问道。

  黎若简抬头,脸上那诡异的笑褪去。和笑一起褪去的,还有年少的残梦。

  他的目中闪过一抹遗憾。

  “没什么!”

  黎若简说着,已经将手中的那枚长命锁,递给了段融。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眼前的事,他虽然也参与了,但他并不是主事的人。

  段融接过了那枚长命锁,瞄了身后不远处昏迷在地的黎若舟一眼,问道:“黎兄,你确定,如此这般就能吓退你这位兄长吗?”

  黎若简目色无动地缓步走了过去,看向地上的黎若舟。

  黎若舟被打的鼻青脸肿,跟猪头一般,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虽然黎若舟被段融打成了猪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他那位兄长。

  看着黎若舟被打成这个样子,黎若简的心头闪过一抹快慰。他比黎若舟小了两岁,年少两人打架,他从不曾赢过。

  修炼以后,他也不曾在境界上,胜过黎若舟。黎若舟天赋不错,资源上,身为一宗的少宗主,更是此界顶尖了。

  黎若简对昏死在地的黎若舟没有一丝怜悯。

  这位兄长,从小就欺辱他。

  至于父亲,更是将他送来太一门做了宗门质子。而且父亲已经来到了太一门三日了,压根就没问过他,就好像他这个儿子,根本不存在一样!

  如此父兄!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黎若简目中的怨毒一闪而逝,他抬起头来,笑看着段融,道:“我这位兄长,修为境界,也算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了。不想在段兄手中,竟一招都过不了!段兄,果然非常人也!若简也算是遍阅典籍,深入经藏之人,但这全身闪出意境之芒,真是匪夷所思,恒古未闻!”

  方才目睹段融出手,黎若简才终于明白,段融为何能住在深谷,在太一门老祖身边修行了。如此大才,谁人不喜?!

  段融目色一怔,道:“黎兄啊,我承认你马屁拍得好,但这时机是不是不对!我是问你,确定这般就能吓退这家伙吗?”

  黎若简笑了一下,看着段融和吕青竹,道:“段兄,吕姑娘,大可放心!这位兄长,黎某最清楚不过,最是色厉内荏了!虽然常常欺凌弱小,但却最是胆薄!幼年一次,因为我弄坏了他的风筝,他便将我按在柴房里打。也是我俩的动作太大,惊动了那里的一窝老鼠。那几只老鼠从柴堆里蹿出时,竟吓得我这兄长,嗷嗷大叫!自此我便发现了秘诀,养了几只老鼠。他一来欺负我,我便举着老鼠笼子将他吓退。如此,才安生地活了几年呢。”

  黎若简说着往年,脸上闪过和煦的笑容。

  段融和吕青竹却都是目色微动,虽然只是简短的几句,也能约略感受到黎若简童年的艰辛。再想起他被送来太一门成了宗门质子,可见此人的命运,也真是坎坷了。

  段融看着地上昏死的黎若舟,道:“既然黎兄如此说,看来此事应该无甚问题了。不过,我还想再给它添把火!”

  吕青竹和黎若舟闻言,都眼神好奇地看向段融。

  翠微峰的偏僻处,有两座破旧的宅院,相隔不远,一座是舍人院,一座是婢女院。

  这两座宅院,便是翠微峰上,舍人和婢女们居住的宅子。

  只是此时,眼见就要交亥时了,这两座宅院内,还是黑灯瞎火的,寂静一片。

  这几日的翠微峰也确实忙得一塌糊涂。

  龙鱼厅在置办两宗联姻的定婚礼。长老院内,太一门和天衍宗正在商讨盟约。搞得这帮舍人和婢女们,两头忙乱,常常到了半夜才能歇息。

  此时,才刚交亥时,自然还无人呢!

  段融掳着黎若舟,和黎若简藏在一处树影后面,不一会儿,只见一个人影从婢女院里飞了出来,身影窈窕,衣袂飘然,正是吕青竹。

  段融让她去婢女院里探探路。

  吕青竹在树影里停下身形,道:“里面没人。”

  段融问道:“你进入时,可有神识扫过?”

  吕青竹道:“没有!”

  段融点了点头,和他所预料得也差不多。

  翠微峰上,无论是长老院、还是太一阁、龙鱼厅,还有天衍宗诸人居住的庄园,都是有修为颇深的护卫把守,可谓防守严密。

  但这翠微峰毕竟极大,不可能处处都守,这舍人院和婢女院乃是下人居住的地方,自然无有修为高深的护卫把守。

  这也是段融选择婢女院的原因!

  既然吕青竹已经探过路了,段融便掳着黎若舟蹿出了树影。

  “你们在此等我!”段融嘱咐了一句,便施展身形,如鬼魅般,一纵腾跃而起,几个起落便如大鸟般,落在了婢女院的院子里。

  落下的瞬间,他的神识便陡然放出。

  漆黑一片的院落,随即在他神识的探查下,清清楚楚。

  偌大的院落还有那数间低矮相连的房间内,俱都空无一人。

  院落中间的晾衣绳上,挂满了各种衣裳,其中女子的亵裤、兜肚也有不少。

  段融提溜着黎如舟来到了那挂满衣裳的晾衣绳中间处,那里有一根枯木桩子砸进了地下。

  枯木桩子上,拴着两根晾衣绳,分别系在了东西两侧的两间房舍的窗户木格子上。

  段融伸手试了试那木桩,发现很是牢固,便提溜着昏死的黎若舟,绑在了那木桩子上,此时的黎若舟已经浑身赤裸、一丝不挂,胸前还挂着一木牌子。

  段融将黎若舟绑好,然后将晾晒在旁边一张毯子拉了拉,遮住了他的身体,这才闪出了院落。

  他出了院落,站在那里,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夜风呼啸,那叠纸被吹得呼啦作响,很快便往山腰各处飘去。

  做完这一切,段融立马施展身形,在婢女院的附近消失了。

  他再次闪进了那树影里,看着黑影里的吕青竹,道:“一切就绪!”

  黑暗里,吕青竹的目色闪亮,道:“那我们走吧!”

  段融扭过头去,只见不远处的长老院那里,不知何时已经一片黑暗,看来今日盟约商谈已经结束了。

  几盏灯火从那里蜿蜒而下,顺着夜风隐隐能听到笑吟吟的女笑声。

  在长老院侍奉的婢女们,已经要回来歇息了。

  段融问道:“长老院何时熄灯的?”

  吕青竹道:“就在你进院落没多久。”

  “那时间刚刚好!”段融道:“我们走吧。”

  眼见那提着灯笼的婢女们,距离此地已经不算远了,夜风中她们笑吟吟的谈笑声,已经越来越清亮了。

  三人正欲施展身形离开,他们御风而起,升起夜空,刚飞了不远处,黎若简忽然道:“段兄,吕姑娘,你们先走,我下去一下。”

  段融目色一蹙,问道:“你干什么去?”

  黎若简笑道:“人有三急嘛。我下去到密林里解决一下。”

  黎若简说着,便施展身形,落入了下方的密林内。

  段融悬浮在夜色凄迷的空中,看着黎若简的身形落入密林内,目色深邃闪烁着。

  段融道:“你先回深谷,我去去就来!”

  段融说完,忽然御风而去,射向刚刚离开的翠微峰的方向。

  吕青竹的杏目一闪,也跟了过去。她知道,段融不会平白无故地回去。

  黎若简并未御风而行,而是施展身形,在密林内窜行,他的轻功极佳,很快就蹿出密林,纵身一跃,便御风而行,横穿了山谷,落在了婢女院的不远处。

  他在空地那一落地,吕青竹便在树影后面看到他了。

  看到黎若简的瞬间,吕青竹就知道段融为何会折返了!

  吕青竹并未出手,她知道段融一定是已经有了计划,她若是贸然出手,反而会干扰段融!

  黎若简身形如鬼魅般,几个起落便跳入了黑的婢女院内。

  落入院内的瞬间,他的神识便陡然放出,院内无人,他的神识瞬间便锁定了院落中间,被绑在那枯木桩子上的黎若舟。

  黑暗中,黎若简的脸上闪过一抹狞笑。

  “兄长,你知道吗?我能原谅你的唯一方式,就是亲手杀了你!若是还有下辈子的话,我们阴阳两界,永不相逢!”

  黑暗中,黎若简抽出长剑,寒光一闪,就向黎若舟的心口处点去。

  黎若舟全身的气机都被段融打散,而且还在昏死状态,他这一剑过去,就能要了黎若舟的命。

  就在黎若简一剑纵出之时,忽然东侧房舍后面,一道身影在夜空中,陡然跃起。

  黑夜空中,段融的手边忽然绽放出一朵梅花残影,一枚磷晶飞针,寒光一闪,凌空直刺黎若简的眉心。

  黎若简心头大惊,挥剑一荡。

  “叮!”便将那枚飞针拍飞,段融身形一纵,白粼粼的手套便一把捏住了被黎若简拍飞的磷晶飞针!

  黎若简心头大惊!

  他很清楚,他猝然间拍飞的飞针,能被段融凌空接住,意味着什么。

  他挥剑拍飞的瞬间,根据他的剑路,段融已然判断出了飞针被拍飞的方位,故而早就等在那里了。据此一点,两人的武功造诣,高下立判!

  段融捏着飞针,冷道:“黎兄,段某早料到你有这一手!你这招可不怎么光彩啊!”

  黎若简黯然神伤地看了院落中央那里一眼,他知道黎若舟就被绑在那里。

  就在段融出现的瞬间,他就知道,他费尽心思谋划的这次人生翻盘的机会,已然葬送。

  段融是绝对不可能,让他杀了黎若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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