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沈觅芷身侧的人,察看了她的呼吸和脉搏后,抬起头来。
老者目色询问地看向他。
那人道:“确实只是昏迷了!应该无碍。”
老者闻言,轻喘了一口气。他们有镇守塔林之责,要是真有弟子被人从塔林劫走,他们是要受罚的。
之前段融抱着那女子时,他们也远远看到过大概,衣服、身量看起来都是一样的。现在见人已经追回,几人终于心下稍安。
而这时,赵一府才在不远处气喘吁吁的落下。
老者眼神不满地瞥了赵一府一眼,道:“一府啊,你把自己那么绕来绕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逛着玩呢。”
赵一府脸色有些难看,但他也不便说什么,毕竟段融是从他那边突入塔林的,而直到段融掳人折返,他才发出警报,已经有贻误的嫌疑了。
赵一府走了过去,老者看着他,问道:“去再确认下,是那女子吗?”
赵一府看了昏迷在大青石上的那女子一眼,当时他才刚蹿出塔林,段融就陡然转身一刀斩来,随即就抄了那女子而去,老实说,他当时也没看真切那女子的面容,只隐约觉得是个白净的女子。
此时,看那昏迷在大青石上的女子,似乎和他脑海里的印象也基本都吻合,便说道:“应该是的。”
老者这时方瞪着段融,问道:“小子,你为何到塔林内掳劫弟子?有何图谋?”
段融嘿嘿一笑道:“我就是看那些女弟子漂亮,弄一个回去玩玩。偏偏被你们这些家伙,死缠不休,真是晦气!”
那老者脸色一滞,瞄了那昏迷在大青石上的女弟子,对段融的话很是不信。
其中的另一人,却忽然骂道:“你这采花贼,是不是脑子秀逗了?!采花采到塔林里来了,你也是气旋境的修士,想找女人,世俗世界哪里不能找?偏偏来塔林这找不自在。你咋不去宗门的长老院里掳人呢?”
赵一府听到长老院忽然目色一怔,他想起一件事来,叫道:“你就是前段时间在长老院内结旋,引动天地元气的那个段融?”
赵一府之前压根没往那想,因为这事虽然当时传得沸沸扬扬,但后来已经沉寂下去了,乍一听那人提到长老院,他才忽然将段融的名字和那条信息黏连起来了。
老者脸色也是一动,他也想起了段融的身份,那个引动天地元气的人,据说就是朱鹤长老的弟子,怪不得樊红蕉会在刚才出现。
一旦知道了段融的身份,他就更加怀疑段融的动机。
“小子,为了一个女子,你就去塔林内掳女弟子?你蒙他妈谁呢?”
“信不信由你?反正事我已经做下了。你们看着办吧?”段融一脸无赖样地坐了下来,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
“卧槽!”赵一府道:“你小子还是个滚刀肉啊!”赵一府撸了撸袖子,但他也没上去打段融,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他根本打不过段融。
那老者脸色阴沉,目色一闪,看向赵一府,吩咐道:“一府,你带那位昏迷的女子回塔林内。我们押这小子去裁决宗正司问罪!”
老者说完,便走了几步,一把抓起扎在地上的那柄霜纹磷晶刀,看着段融,道:“小子,走吧。事已经做下了,就去裁决宗正司吧。”
那老者想得很清楚,掳劫的女弟子已经追回,此事已经跟他无关了。至于段融这小子的真实动机,只要交给裁决宗正司,杨思铉他们自会查明。他何必操这份闲心呢!
段融倒是大咧咧地站了起来,两手相交一举,道:“不用绑了吗?”
老者笑道:“没了趁手的兵刃,你还能在我三人手底下,讨到什么便宜。走吧!不用绑了!”
老者的想法是不错的,段融的修为境界的确略逊他们一筹,身法速度原本就不及他们,此时还没了兵刃,自然战力大损。
他们若是知道,段融的擒拿和腿功,同样境界高妙,够他们喝一壶的,就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不过,段融压根就没有想逃的意思,一路平安地跟他们到了裁决宗正司。
这边,在三人押着段融离去后,赵一府便背起了昏迷的那女弟子,御风而起,赶回塔林了。
赵一府背着沈觅芷,如大鸟般,落进了塔林内。
此时,塔林内,早已经乱作一团。
有女弟子被人从塔林内掳走,这对于塔林内众人的枯燥无比的生活,可以说是爆炸性的大新闻,也算是一场难得的娱乐了,他们奔走相告,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好几个教习出动,在塔林内维持秩序。
就在这时,赵一府背着沈觅芷落在了一位教习的身边,他放下沈觅芷,沉声道:“被掳的女弟子,追回来了。你安置一下,她昏迷了,应该休息几个时辰就能醒来。”
“追回来了?”那教习低头看去,却是脸色陡变。
“沈觅芷!?”“这不是被掳走的女弟子!”
赵一府一看那教习的反应,却是心头一跳,不禁问道:“不是吗?”
他们是镇守塔林的人,哪有这些教习熟悉塔林内的弟子呢。
那教习道:“这沈觅芷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成就了真气境大圆满,走出了塔林了。方才被劫走的女弟子是萧玉,不是她!”
赵一府咽了口吐沫,他已经听懂了那教习的意思。
“妈的,又被那小子给耍了!?”赵一府骂着,却是忽然目色一动,道:“糟糕!女弟子没救回来,就去裁决宗正司,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这是生怕裁决宗正司不问责他们啊!”
“你看好她!”赵一府指着昏迷在地的沈觅芷,嘱咐了那教习一句,便立马腾空,往裁决总宗正司的方向而去,想要拦住段融他们一行。
裁决宗正司的大堂之上,杨易一身便服,坐在一张椅子上,听着那镇守塔林的老者的汇报。
杨思铉事忙,日常的案子都是杨易在负责,若是遇到大案,杨易自然会去竹林内请示杨思铉。
杨易听完老者的话,目色狐疑地看了段融一眼,道:“段兄,他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去塔林内掳劫女弟子,要行那不轨之事?”
段融道:“真的。人赃并获,哪还有假?”
老者看着杨易,道:“杨管事,此事塔林内的一众弟子都是亲眼所见。此子胆大包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去塔林内掳劫女弟子,不仅品性败坏,而且此子直到此时还一副大咧咧的样子,简直是无耻之尤!”
那老者说着,吐沫星子喷了段融一脸。
段融伸手抹了抹脸,一脸嫌疑地斜睨了那老者一眼,讽刺道:“你老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说起这种事来,就这么兴奋呢?我估计你镇守塔林,没少打那些女弟子的注意吧。要不然你兴奋个啥?可惜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你……”那老者被段融气得一阵噎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地说不上话来。
其余几人都暗自发笑,看那老者的反应,似乎是被段融一语给窥破心思了。
“老夫光明磊落……”
那老者反应过来,一阵吹嘘,段融已经懒得搭理他了,只低头看着地面去了。
杨易道:“段兄,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这事可不是你的作风啊!要有难言之隐,你尽管说出来,裁决宗正司绝不会冤枉一人。”
杨易跟在杨思铉身边,已经知道段融住进了老祖山谷的事。这段融的身份已经非同小可了。
段融却是笑道:“杨兄弟,不必多虑。我就是最近闷得慌,想在裁决宗门司的地牢内住两天。新鲜新鲜!”
押段融过来的那老者,脸上的肌肉跳了跳。这小子,狂得没边了。
杨易闻言却是哈哈一笑,道:“这个地主之谊,我杨易做得,段兄想住,我一定好好招待。”
“来人!”
杨易吼了一声后,便有两个带甲卫士持刀进来。
杨易道:“在地牢内,收拾一间僻静的牢房出来,带段大人住进去。”
“是!”两人抱拳道。接着,其中一人竟然拿着一条锁链来,要锁段融的双手。
杨易看着手下的人动作,却是面色无动。
段融随即伸手,任由铁链锁住,他忽然发现那铁链上,似乎有某种古怪的纹路。
裁决宗正司的铁链有许多种,真气、元气、气旋,各种不同。段融所用的这铁链,已经是最高级别的了。
锁好铁链后,那两位护卫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押着段融出了大堂。
段融刚走,杨易便拿了纸笔过来,看着老者那三人,道:“烦请三位,写下口供,再画了押,就可以离去了。”
就在这时,赵一府在裁决宗正司外出示了宗门云牒,脚步匆匆而来。但大堂的护卫,将赵一府拦在门口那里。说里面在议事,不让他进。
赵一府在大堂门口那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那老者正伏案写口供,他方写好,还未画押,正拿起纸张,吹着上面的墨迹,却忽然看到赵一府在门口那里不住地向他使眼色。
老者目色一动,心头暗道:“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他让赵一府回去,一来是让他送那昏迷的女弟子回去,二来是塔林不能长时间没有镇守之人。
老者见赵一府的脸色,显然有事,便放下了纸张,走到了门口,阴沉着脸,问道:“你又跑来作甚?”
赵一府立即俯身过来,向那老者耳语一阵。
“什么!?”那老者脸色大变,他看了看大堂里兀自坐着的杨易,一时有一种搬石砸脚之感。
第505章 安生呆着
段融被关押在一间单独的牢房内,一角地上铺着干燥的稻草。他戴着铁链子坐在那里,牢房门口那里,一张昏黄的灯笼,将亮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段融此时的脸色有些僵硬。
萧玉的事,他也想过一些瞒天过海的计策,但终究都不成熟,最后索性选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抢人。
段融不过在牢房一角的干燥堆上坐了大约半个时辰,牢房的大门便忽然打开了,杨思铉和杨易,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牢房。
眼前的场景,让段融恍惚回到了他做记名弟子时,因为商象语案他也曾被抓进了地牢,那时候杨思铉和杨易,也是这般一前一后走进来的。
杨易知道段融从塔林内劫出来的人是萧玉后,便作了简略的调查,裁决宗正司的文牍库中关于段融的资料里就有他和萧玉的关系。
杨易一看之下,立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段融不仅是宗门的亲传弟子,而且前几日才住进了老祖的那深谷里,其身份可以说是非常敏感了,此事杨易不敢耽搁,立即就去禀告了杨思铉。
杨思铉一进牢房,就看着段融,说道:“段融,你只有现在交出萧玉,让她回到塔林,这事我裁决宗正司可以当没发生过。”
杨思铉一贯秉公处事,但是现在段融毕竟是跟着老祖修行了,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就是再秉公,也不敢去触吕荫麟的霉头啊。
段融面色平静地说道:“杨司座,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已经做下了。该怎么处罚,我认就是。”
杨思铉看了段融一会儿,他看得出来段融已经铁了心了。杨思铉一贯冷漠刚毅,此时竟不免哑笑了一下,说道:“看不出来,你倒还是个情种。”
段融也笑了一下,道:“怎么?杨司座这是同情我了?那你处罚的时候,可要手下留情啊。”
杨思铉道:“怎么处罚你,我还做不了主。”
段融闻言,目色一动。
杨思铉道:“你现在是老祖的人,怎么处罚你,我要请示楚门主。”杨思铉其实还是抱着想让段融交出萧玉的心思。
段融沉默不语,看来住在吕荫麟那深谷,也是有好处的,这杨思铉明显是有些投鼠忌器。
杨思铉目色一凝,道:“本座现在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作答。”
段融道:“杨司座请问。”
杨思铉道:“你明明从塔林内劫出来的萧玉,为何他们围堵住你时,你肩头扛着的却是沈觅芷呢?”
段融没有回答,反而看着杨思铉,问道:“沈觅芷现在也关在地牢里?”
杨思铉道:“刚关进去,还在昏迷。”
段融道:“此事跟她无关,我先将她迷倒,藏在那山头的树冠内,掳了萧玉过去,便用她将萧玉掉包,掳了她引那些镇守塔林的人离去。好让萧玉潜藏。”
杨思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樊红蕉呢?”
段融道:“偶然遇见,是我拿话诓骗于她,让她出手的。”
“是吗?”杨思铉的脸上露出了饶有意趣的笑意。他自然知道实情绝不是这样,但他们几人如果口径一致,段融又愿意将罪责全部承担下来,杨思铉就算有些手段,又能拿他们怎样呢?
解决了樊红蕉和沈觅芷的问题,整个案情就全部明朗了。起码表面上看,也算是水落石出,至于细节处的出入,杨思铉也不打算深究了。现在,就棘手的,是怎么处罚段融的问题,或者怎么逼段融交出萧玉的问题。
此事,他必须立即去见楚秋山一趟,当面说明。
杨思铉和杨易走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