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千悟,从杂役弟子开始 第428节

  段融提壶给卢庚斟了杯酒,笑道:“师兄,那女子虽然无礼,但她毕竟是焰月楼的名妓,师兄若是真杀了她,怕是也得惹一身骚呢。”

  “是吗?”卢庚眼色狐疑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道:“师兄可知,那抚琴之人就是名满神云府的秦雪吟。”

  卢庚闻言心头一惊,道:“她就是秦雪吟?”

  段融道:“正是!”

  方才朱彭只介绍说,她是焰月楼的秦姑娘,并未说她的全名。他素来听说,这秦雪吟要见一面尚且千难万难,怎么会肯来人府上献艺呢?卢庚见此女,抱琴而来,还以为她只是焰月楼内普通的艺伎呢。

  卢庚恍然如觉,便向段融举起酒杯,道:“多谢师弟,要不是你出手,师兄差点闯了祸事了。”

  这秦雪吟乃是满城附庸风雅的权贵子弟的白月光,他要在此将其杀了,还不闹得满城风雨吗?

第481章 回山

  凉屋内已经杯盘狼藉,卢庚已经喝得有些陶陶然了。

  卢庚脸色酡红地看着段融,叹气道:“师弟啊,你这酒量师兄真是服了。”

  段融踢了一下脚边的空酒坛子,笑道:“不瞒师兄,我自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从未醉过!?”

  “是吗?”卢庚吐了口翻上来的酒气,笑道:“厉害。”

  卢庚摇了摇手里的酒坛子,发觉已就剩下酒底了。他扭头瞥了身后一眼,只见那里还放着几个空坛子,基本都是段融和他两个人喝得,朱澄最初开席的时候喝了一些,后来就没怎么喝了,朱彭去送秦雪吟,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卢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将坛子里的酒底,倒在了段融和自己的酒杯里,笑道:“师弟,我看今日就到这吧。最后这一杯酒师兄敬你,就当给你明日启程践行了!”

  段融亦笑着举起酒杯,道:“今日和师兄喝这一场真是痛快啊!”

  两人说着便各自将杯中酒饮尽。

  卢庚便欲离席,段融见他脚步虚浮趔趄,立马一把搀扶住了他。

  朱澄见两人要走,也跟着起身,段融看了他一眼,道:“朱大人,你在花厅等我一下。我等会儿有话跟你说。”

  朱澄目色一怔,抱拳道:“是,大人!”

  卢庚闻言,面色无动,心头却是念头翻动。

  段融扶着卢庚,两人都是一身酒气,互相推搡着一般,走出了凉屋。

  杨震坐在不远处的灯光黯淡的凉亭内,看着段融出来,却是目色一动,但他发现段融并未往他这边走,而是和另一个人一起,往另一边去了。

  杨震的心头刺疼了一下,脑海闪过往昔和段融一起喝酒的画面,那时他和段融相坐对饮,开始时两人还能互相谦让,常常喝道最后就是抢的,酒也好,菜也好,都跟野狗抢食似的。

  杨震想到此处,不觉嘴角微微一笑,但很快他的笑容就黯淡下去,因为他觉得段融以后恐怕永远不会再和他喝酒了。

  杨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黄酒,送进了喉咙里,他已经坐在了这凉亭内许久了,壶中的酒已经像他的心一样,慢慢地凉了下去。

  他不由苦笑了一下,看着池塘里的残荷一样,苦笑道:“深秋,枯荷,冷酒,倒还真是应景啊!”

  段融这边搀扶着卢庚在门口处,登上了一辆马车,车马辚辚而动,卢庚从车厢的窗口处探出头来,向段融笑道:“师弟,回去替我向师姐他们问好啊……”

  段融想起那个大凶师姐樊红蕉色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由地就打了个寒噤。

  他见卢庚的马车走远了,刚欲转身走入府内,却听到又一阵辚辚之声传来,只见另一辆马车从黑暗内驶来,停在了府邸门前。

  一个人影,从马车内跳了出来,却是送秦雪吟回去的朱彭。

  朱彭站在门前,眼色古怪地看了段融一眼。

  段融问道:“她人怎么样了?”

  朱彭道:“没怎么样。就是哭成泪人了。”

  段融微微叹息道:“这种事,要走出来,总得褪层皮的。”

  其实,秦雪吟肯抱琴而来,段融心中已有所感。

  若非深陷情淖,她岂会如此自贱?登门献艺呢?

  她抚琴时的那曲愁杀人,听在段融耳中,更是声声如泣!?

  不想大半年前,他不过是和朱彭一戏,偶然登楼罢了,竟成了秦雪吟的情根深种的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就是不知这剂良药,她吞不吞得下呢?

  良药苦口啊!

  朱彭道:“大哥,秦姑娘对你一片痴情,你何苦如此决绝?”

  段融道:“你觉得我如斯决绝,很是残忍。是吗?”

  朱彭迟疑道:“是有点。”

  段融看着朱彭道:“你这些年少的公子哥,懂得什么?就因为她一片痴情,我才只能决绝。暧昧不清才是真残忍呢。”

  朱彭听到段融说他是年少公子哥,心头颇有些不服,心中暗道:“说的好像你就不是年少似的?”

  的确,若真论此界的年岁,朱彭还比段融大两岁呢。

  不过,朱彭随即便看到了段融那湛然深邃的目色,他的心中似乎有些触动。他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张纸来,伸手递向了段融。

  段融看着那张纸,侧目问道:“这是什么?”

  朱彭道:“是秦姑娘让我给你的。”

  段融闻言,接过那张纸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四字飘逸的草书,笔墨酣畅,乃曰:太上忘情。

  段融看了却是微微摇头。

  若是真忘情之人,不会希望对方知道她已经忘了。而那些想要让对方知道她已经忘了的人,通常恰恰是因为她还未能忘啊!

  段融将手中纸递给朱彭,道:“这东西,你替我收着吧。还有,以后你若是再见到她,不要在她面前提我。”

  朱彭愣了一下,问道:“为何?”

  “哪有那么多为何?”

  段融已经转身走入府内。

  朱彭站在那里,拿着那张太上忘情,看着段融匆匆离去的背影,微微叹息,自语道:“太上忘情?!这该忘情的,又何止只有你秦姑娘一人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雪吟的倩影,总时常在朱彭的心头浮现……若非如此,他明知段融不喜,为何总在他面前提秦雪吟呢?因为,他很清楚,秦雪吟那想见段融之心。

  彼心即此心!

  段融在夜色中,脚步匆匆地走回了后院,径直走进了池塘边的凉亭内。

  段融跨入凉亭,便看到杨震坐在那里,脸色冰冷。

  杨震见段融走来,目色一动,便起身道:“大人。”

  段融走了过去,搂了下杨震的肩膀,看着石桌上的酒菜,道:“让你在这喝了这么久的冷酒。这寒夜、冷酒,滋味如何?”

  杨震嘴唇颤抖了一下,道:“没……没事。”

  段融在杨震身侧的石椅上坐了下来,他示意杨震也坐下。

  段融拿起酒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说道:“我们好像已经有些日子,没在一起喝过酒了吧?”

  杨震道:“是有些日子了。”

  段融忽然端起酒杯,淡笑道:“陪我喝一杯吧?”

  杨震目色一动,也端起了酒杯。

  段融道:“酒虽冷,情未寒。杨震,我们还是发小。”

  杨震闻言,两眼闪过一抹异芒。

  两人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段融道:“方才之席,我是请我师兄卢庚的。作陪的朱澄和朱彭也是我师父在世俗世界的血脉,我若让你也入席,就显得我太托大了。身份有别,这是事实。希望你能明白。”

  杨震道:“我明白。”

  段融拍了拍杨震的肩膀,道:“那就好!随我来吧!”

  杨震跟着段融走出了凉亭。

  此时杨震的心头已经无甚寥落之感了,反而是昔日淡淡的情怀在他胸腔内若有若无地飘荡着……

  段融带着杨震走入花厅时,朱澄已经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了。

  朱澄见段融进去,立即抱拳一礼道:“大人!”

  段融笑道:“朱澄,不用多礼。我留你在此,是有事求你呢。”

  朱澄目色一动,道:“大人只管吩咐就是。卑职如何当得一个求字?”

  段融道:“这可是你说的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常言道,腹水难收。”

  朱澄看着段融的脸色,目色闪动,不知他意欲何为。

  段融忽然指了指身后的杨震,道:“他叫杨震,是我的发小。他在贤古县时,也做过捕快,武功也不错。我是想给他谋个出身,让他在大理寺内,跟着你干。就不知你愿不愿收他?”

  段融此言一出,站在那里的杨震,却是怔怔地看着段融,心头暖意涌起,脊背却一阵发冷。

  大理寺!?

  掌管青州一州之刑名的大理寺!

  段融要让他进大理寺!?

  朱澄闻言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大人派给我的人,自然是得力的,我岂不用之理啊?”

  段融微微一笑,扭头看向杨震,道:“杨震,这位是大理寺的寺正朱澄朱大人,以后就是你的上司!还不快拜见朱大人!”

  杨震闻言一阵晃神,才幡然醒悟过来,立马向朱澄抱拳躬身,朗声道:“属下杨震拜见朱大人!”

  朱澄拍了拍杨震抱着的拳头,笑着打量着杨震。朱澄也算阅人无数,他一看杨震就是个沉稳机灵的人,便问道:“杨兄弟,你是什么修为境界?”

  杨震道:“禀告大人,属下是真气境第一重的境界。”

  “真气境啊!”朱澄目色一亮,笑道更欢喜了。“好,不错!”

  段融在外门弟子的那三年间,杨震一直是源顺镖局的总镖把子。段融每每办完公务,回到贤古县内,也总会抽空指点一下杨震的修行。

  再加上杨震做了总瓢把子以后,修炼资源上也并不或缺,故而这几年,他在修为上,的确是水涨船高了。

  朱澄随即从身后摸出一枚令牌,递给了杨震,说道:“这枚令牌,你拿着!明日一早到大理寺找我报到。”

  杨震看着眼前的那枚令牌,楔形令牌的中央是一个阳文突起的寺字。他心头振奋,双手举起,恭敬接过那枚大理寺的令牌。

  “属下领命!”杨震攥着那枚令牌,沉声叫道。

  杨震跟着段融走出花厅,缓步走在黑的夜色中,他不时摸索着手中的那枚令牌。夜色中,杨震抬头看着身前段融的背影,这个少年时的玩伴,此时的背影,在他眼中如同一座大山一般,那是一种让人安稳,让人仰望的感觉!

  杨震在想,不知哪一天,他也能给人这种感觉呢?一种让人心安,愿意跟随的感觉。

  段融此时还不清楚,或者说他还没有清晰地意识到,其实在他身上,有着一种迥异于朱鹤的领袖气质。

  两人回到别院时,已经是深夜。

  段融走进房间,朱小七已经睡下了。

  他走入房间弄出的响动,将朱小七惊醒了过来。朱小七在被子里,抽了抽鼻子,果然闻到段融那里,飘过来的一股酒气。

  她便认定段融真去喝花酒了,拢了拢被子,一翻身背过段融而睡,一句话也没跟段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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