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千悟,从杂役弟子开始 第221节

  萧宗庭道:“我也正想与老弟对饮一番,一舒胸中郁结。倒是让老弟你先说出来了!”

  萧宗庭说着,爽朗地笑了两声。

  西门庸也笑道:“萧兄,请!”

  “请!”

  萧宗庭和西门庸一起上了西门府的马车。石康驾着车,辚辚而行,往西门府而去。

  千里之外,长留山脉深处的某处幽谷内。

  此处狭谷,峭壁环绕,险峻之极,连善于攀岩的猿猴,也难以从此峡谷攀过。

  但这峡谷的底部,倒是植被丰茂,郁郁葱葱,乃是一颇为幽静之处。

  在谷底的一张满是干枯苔藓的石桌上,一位白发苍髯的老者,正坐在石桌前,看着石桌上的黑白残局,凝目沉思。

  这老者是吕荫麟,太一门的老祖,元婴境的老怪物。

  此人虽说已经活了一千多年,发须苍然,但他的脸色竟还有隐隐的红润之色,毫无衰败之相。

  就在他苦思对弈残局之时,幽谷的不远处,传来了的脚步声。

  吕荫麟并未抬头,还是盯着石桌上的棋局,只待一个身影从一棵枯木旁走了出来,他才抬头看了过去,道:“青竹,这几个月,你去了哪里?怎么也不来看阿翁?”

  吕青竹见了老者,笑了一下,便走了过去,道:“阿翁,我下山了。出去历练了一番。”

  “是吗?”吕荫麟饶有意趣地看了吕青竹一眼,道:“这一番历练,有何感悟?”

  吕青竹面色凄冷,道:“无甚感悟。只是觉得花花世界,不过寥寥幻梦罢了。”

  吕荫麟怔了一下。

  吕青竹天性孤绝,这是他早就看出来的。

  吕青竹十三岁那年,他为其创出了寒梅剑法,就是为了借这门剑法,养一养她这孤绝的天性。

  在吕荫麟看来,清冷孤绝,才能抛却红尘琐事,一心向道!

  这是他对吕青竹的期许!

  吕青竹虽是女子,但吕荫麟却希望她能道心如铁!

  甚至有朝一日,能继承他的衣钵!

  “青竹,你有此悟,吾心甚慰!”吕荫麟抚着胡须,轻轻点头,道:“红尘幻梦,不过是虚妄一场。只是囿在其中的凡夫,看不到自己画地为牢的种种造作罢了。”

  “青竹,记住阿翁的话。人做什么都不行,只能修行。大道之下,凡尘种种,都是腐朽。阿翁修行了一千多年。多少同行者,都成白骨,往事如烟罢了。”

  吕青竹蹲在了吕荫麟的身侧,乖巧地笑了一下,道:“阿翁,青竹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修行千年,阿翁,你快乐吗?”

  “快乐……?”吕荫麟的目色一动,这个问题好像刺了他一下。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个字眼了。他好像已经忘了什么叫快乐。

  吕青竹看着吕荫麟脸色发怔,忽然手一翻,将一个东西递给了吕荫麟。

  吕荫麟低头看去,那是一只表面被打磨光滑的埙。

  吕青竹笑道:“阿翁,能否吹支曲子,给青竹听。”

  吕荫麟拿过那只埙,道:“在山下买的吗?”

  “嗯。”吕青竹道:“在一个偏远之地的古玩店里。”

  “现在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老东西呢!”吕荫麟感慨了一句,便两手轻捉着只埙,放在了唇边。

  古朴清雅的调子,便在这幽静的山谷内响起了。

  吕青竹趴在吕荫麟的腿上,渐渐地闭起了眼睛。

  这埙,只有阿翁吹起来,才有那种浑厚质朴的气息……

  吕荫麟一边吹着,心头却不时浮起吕青竹方才的问题。

  千年修行,他快乐吗?

  他记得,他应该是快乐过,只是那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在死寂一般的一片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咳,接着便是大口喘气的声音。

  杨震的脑袋一阵刺痛,彷佛要裂开一般。

  他在黑暗中,喘了好一会儿,胸脯剧烈起伏着。

  记忆这才一点点回来了。

  “你,没杀我吗?”

  杨震站在黑暗中,像是在问虚空的黑暗,又像是在问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那里有一道伤口,已经结痂了。

  杨震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能模糊看出来,这是一间不大的斗室。

  他心头一动,在身上翻找了起来,很快便从衣襟内兜里,摸出了火折子。

  杨震抽开火折子,轻轻吹出了火苗。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忽然觉得这四面土墙的斗室,有点眼熟。

  “这是……”

  杨震忽然想起来了,这是解雷、许儒虎身死的那处地洞。

  杨震忽然喊了一声。“段融!”

  但四周寂静,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杨震拿着火折子,走了出来,沿着甬道,来到了一个洞口处。

  杨震站在那天,看到淡淡的天光,从那洞口射了进来。

  杨震盖灭了手中的火折子,从洞口爬了出去。

  他立马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口枯井的井底了。

  果然是解雷的那个地洞。

  杨震身形一纵,便两手撑着井壁,攀了上去。

  杨震跳落在了井口旁,见晨曦微亮,正是清晨的时光。

  他呼吸着略带潮湿的新鲜空气,颇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杨震眼睛微微一红。

  他没想到,段融会放过他。

  杨震在想,假如易地而处,他会放过段融吗?

  杨震再次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伤口,往昔的很多回忆,涌上了心头。

  他知道,段融不杀他,只有一个理由,就是顾念兄弟之情。

  段融的那张黑的憨厚的脸,在杨震的脑海闪过。

  杨震笑了一下,喃喃自语道:“你小子……对老子心软了?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还把老子藏到地洞去……”

  杨震嘴上骂骂咧咧,两眼的泪水,却忍不住地奔涌而出。

  不管段融做了什么,他都不可能再出卖段融。

  杨震跳出了解雷的这处老宅院,他先去街上吃了两大碗的早点,然后便回家换了一套衣服,就往衙门里点卯去了。

  杨震走进捕快房,把朱保贵和刘奎,唬得一跳。

  “你还知道来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朱保贵一脸惊愕地看着杨震。

  “你才死了?大清早的,能不能说点吉利话?”杨震瞥了朱保贵一眼,淡定地坐到了自己的几案前。

  “杨震,解头不在了。怎么样?跟着我干吧?”朱保贵见杨震坐下,眼珠一转,便问道。

  杨震武功不错,人也稳定,办事也勤勉,朱保贵还真想收下他。

  杨震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解道寒死了,他早晚要归队的,朱保贵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朱保贵见杨震不说话,就知道他是答应了。

  就在这时,朱保贵和刘奎都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杨震看着两人,道:“干嘛?你们去哪?”

  朱保贵道:“新规矩!每日清晨到大堂门前,点卯报到!”

  朱保贵见杨震眼色疑惑,便解释道:“新捕头已经来了,叫丁兴星。”

  杨震目色一动。“新捕头?”

  “还有昨天是丁头的第一次点卯,你没在。你最好想个说辞,等会儿跟丁头解释一下。”朱保贵说着,便跨出了捕快房。

  杨震立马起身,跟着来到了大堂的门前。

  众人列队站好,没过多久,便见一个国字脸大眼睛的中年男子,捉刀走到了众人身前,目光嚣张地扫过众人,道:“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人群中响起了几个声音。

  丁兴星眼皮一跳,一看三列十八人,没有缺位,果然是都到齐了。

  丁兴星目色一凝,道:“谁是杨震?”

  杨震出列上前,抱拳微躬,道:“属下杨震,参见丁头!”

  “昨日点卯,你为何不到?你是看不起本捕头吗?”丁兴星的眼睛看定杨震,他是要杀鸡儆猴。

  杨震道:“属下不敢!只因解头出事,属下心头郁闷,便喝了几日大酒,误了点卯。属下首日点卯便不在,有辱长官威仪,甘愿受杖三十!”

  杨震说着,便单膝跪下,脸色平静,毫无惊惧之色。

  丁兴星心头一跳,仔细看了看杨震,心道:这小子,有胆有识,而且难得是对老长官也有一份忠心。

  丁兴星道:“你还算是识大体的。这三十杖先记下,他日有错,再一并罚了!这样吧,杨震,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老子正缺一个跑腿的呢。”

  杨震闻言,立马抱拳道:“谢丁头栽培!”

  人群中不少人,都眼色古怪地看着杨震。

  这是祖坟冒黑烟了吧?连着两任捕头都选他做跟班。

  朱保贵更是心头暗骂。“这不是挖我的墙角吗?”

  长留山脉,绵延两百多里,是太一门的山门所在。

  其内层峦叠嶂,高峰如云,谷地遍布,气候更是九阴一晴,许多地方都瘴气弥漫,毒虫遍地。

  长留山那个原本就人迹罕至,太一门更有严令,禁止百姓入山,违者以谋逆论处。

  故而,即便是长留山的外围山脉,也没有打猎砍柴的人影。

  不过,此日的某个山道上,却有四个黑点,在艰难地攀爬着。

  正是一路长途跋涉,赶来的段融一行四人。

  段融他们,先与朱群香一行,一起到了神云府。

  不想几人刚到神云府,就被大理寺的人被叫了过去,连着审问了他们三天。问的就是他们在贤古县荒野遭遇秽血教伏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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