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听微臣一言。”陈萍萍冒死说道:“如今我南庆大军挥师北上,正是用人的时候,微臣恳求陛下给言主办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既如此……那就暂记罪责,以观后效。”
李云潜知道上面那句话背后的意思,言若海的儿子言冰云现在北齐做暗探,连日来提供了许多关于北齐军事布防的重要情报,眼下若是将言若海革职查办,言冰云知道后反了怎么办?
“对了,我记得言主办刚才也参了我一本是不是?”楚平生面露讥笑看着一脸恨容的言若海:“这事儿我认,我确实是踹了赖御史一脚,必须向他赔礼道歉。”
话罢走到赖名成身边,突地用力一推,那瘦巴巴的老头儿直接飞出去,撞在旁边的朱红色顶梁柱上,留下一滩深红鲜血,倒地死了。
楚平生看着台阶上站着的李云潜,阴阳怪气地道:“赖御史,你受不起我的礼可以说,为什么要为自己小肚鸡肠,伺机报复的行为羞愧难当,撞柱身亡呢?你就不怕给陛下在史书上留一个昏庸无道,逼死御史的骂名?”
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一副压根儿没把当朝皇帝放在眼里的样子。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在给李云潜难堪。
大宗师白风要的是陈萍萍死,结果李云潜只是把官位给撸了,对言若海也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楚平生作为白风的弟子,这时候如果不做点什么,那草原未来的王岂不显得太软弱可欺了?
一缕风拂过,荡起他的青衫,燕小乙等人只觉眼前一花,楚平生的身影便沉入长阶之下。
如此不给陛下面子的人,他恨不能一箭射杀,然而此时此刻,陛下不说话,他们所有人只能看着。
一边是庆国的未来,大帝的野望,一边是和叶轻眉的私生子,一边是李承泽、李承乾两个正统亲儿,一边是对范闲知道太平别院惨案真相会怎么对他的担忧。
李云潜就感觉乱了,全乱了,心中好似有一团麻。
“鸿胪寺卿……”
“臣在。”范建身后一人走出,躬身候旨。
“你跟辛其物……换换吧。”
丢下这句话,他一甩冕服,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保山青愕然。
换换?
换什么?官职?
他去当鸿胪寺少卿?让辛其物当鸿胪寺卿?中间差着三级啊。
范建见他愣住,踹了他一下:“还不快谢恩。”
保山青这才幡然醒悟,望皇帝的背影跪拜谢恩。
人人都知道这事儿不怪保山青,但人人都知道陛下需要一个撒气对象,而今日之一切,都始于楚平生吃了一个饼,赖名成看不惯,倚老卖老表达不满,现在赖名成死了,那剩下的雷只有他这个没有伺候好西胡使者的人顶了。
李云潜离开,殿外迎奉的侯志刚赶紧追上,燕小乙没有第一时间跟随,走到死去的上轻车都尉林有道的尸体旁边蹲下,看着脑门上血浆外涌的五个窟窿沉默不语。
这样的招式,他第一次见。
旁边一位枢密副使的脸色很难看,不仅仅因为他和林有道关系不错,还因为这是楚平生来到庆国后第一次出手。
都知道白猿嗜血残暴,原来楚平生的手段同样狠毒。
秦业凑过去,望中间瞥了两眼:“燕统领,如果是你的话,有几成把握躲开他的攻击?”
燕小乙说道:“我没看到他是怎么出招的,但林大人乃是八品高手,能一招将他杀死,就算是偷袭,至少也得是九品高手。”
旁边的枢密副使说道:“这么说来,叶守备还是小觑了他的战斗力?”
燕小乙点点头:“这才对么,大宗师之徒,怎么可能只有八品战力。”
北齐大宗师苦荷,座下弟子有二,一个狼桃,一个海棠朵朵,皆是九品上高手。
南庆大宗师叶流云,侄子兼徒弟叶重,九品上高手,侄孙叶完,九品高手。
东夷大宗师四顾剑,收了十三个徒弟,其中十二个都是九品高手。
西胡大宗师白风,按照楚平生的说法只有他一个徒弟,那战力能不到九品?不能吧……
如今在太极殿内当着众武官一招抓死八品高手,这样的战力才符合逻辑。
秦业沉默不语,瞄了一眼殿前广场,发现楚平生早没影了。他的拿手招数是真气护体,防御力方面在大宗师之下鲜有对手,却不知道刚才的爪击对上他的真气护体绝学,会是他的护体真气震伤楚平生,还是楚平生的手指刺破他的护体真气。
(本章完)
第397章 你们俩谁做大?谁当小?
武将们在琢磨楚平生的实力,而文臣们,一部分去安慰林相,一部分议论陛下对楚平生师徒究竟是何态度,还有一部分人盯着瘫在地上的辛其物,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这货就靠着两个饼,由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升到了正四品的鸿胪寺卿。
“辛大人,恭喜,恭喜。”
两位明显是太子一脉的人微笑道贺。
辛其物的眼睛眨啊眨,眨啊眨,好半天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表面上看,他是这场朝会最大的赢家,实际上他感觉自己在鬼门关逛了好几个来回。
最开始,眼见楚平生胆大妄为,还硬拉着他一起玩儿,心里慌得一批好么,后面群官激愤,要陛下处置楚平生,那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
再往后,楚平生一个一反驳参自己的人,陛下也表露支持,他美了,认为天晴了,雨停了,辛少卿又行了。
结果这美滋滋的心情喝口茶的时间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人中黄差点没给他吓出来。
楚平生这小子,居然敢在朝会上挤兑陛下!
是,他是升了官,还特么三级跳,问题是这官是楚平生给他争取的,万一哪天西胡大宗师白风和庆帝陛下关系臭了,他又会迎来怎样的下场?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伴楚平生这样的外使也一样啊。
如今的他,怕得要死好么。
……
一炷香后。
太极殿的朝官相继散去。
太子李承乾和二皇子李承泽落在最后,一个两袖低垂,走起路来洒脱带风,一个双手拢袖,看着稳重内敛。
“二哥对范闲是叶轻眉之子一事怎么看?”
“太子殿下怎么看?”
“我……我当然是觉得甚好了。”
“那我也觉得甚好。”李承泽吹了吹蒙住左眼的几缕秀发,笑盈盈看着同父异母的弟弟。
“是么?”
李承乾凑近几分,偏了偏头,以手掩口,小声说道:“牛栏山刺杀案可不是我做的,林珙跟我也没一毛钱关系。”
李承泽皱了皱眉,顿住脚步。
“二哥,小心点哦,我可是听说叶轻眉身边有一个大宗师的……既然他是叶轻眉的儿子,那个大宗师……应该就在他身边吧?”
李承乾昂首阔步,甩着袍袖走了。
李承泽原地呆立许久,望望广信宫的方向,才重新拢起袖子,朝南门走去。
……
当晚。
皇家别苑。
长路对面是一颗有五六十年历史的大槐树,暮春六月,大槐树上的小白花谢了不少,夜风拂过,裹着半树幽香穿过门廊,转过浮桥,奔到种着两株海棠树的院子里,耻笑它们来匆匆,去也匆匆的春红。
叶灵儿像个火红的小辣椒奔过铺着木地板的长廊,快步登阶,又推开紧闭的房门,出现在薄纱飞扬的郡主闺房里。
“大夫不是说你病情加重,要少吹风么?”
她把剑柄坠着红色流苏的长剑放到案上,过去掩上窗户,被风吹起的纱幔轻轻落下,摇散一地槐花香。
半卧在床上的林婉儿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咳咳……
咳咳咳。
“看你,又咳嗽了吧。”
叶灵儿走到床边坐下,面带恼意看着脸色苍白,眉宇间有一抹凄苦的好闺蜜。
“婉儿……”
“你是来告诉我今日朝会结果的吧?”
“咦,你怎么知道?”叶灵儿面露惊讶。
“范闲刚走一会儿。”
“婉儿……”
叶灵儿握住那双有玉的通透,也有玉的冰凉的小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以林相在朝中的地位,带着群臣一起参楚平生都没有改变陛下的心意,可想而知白风师徒在李云潜心目中的份量,照这个趋势看,如果没有意外情况发生,林婉儿十有八九得嫁给楚平生那个西胡恶棍了。
“没事,我撑得住。”林婉儿拍拍她的手,微笑道:“瞧你这一脸沮丧的表情,等我哪天死了,你再这样……咳咳,咳咳……”
“都是那个该死的楚平生,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忧思过重,虚弱成这个样子,叔祖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如果他现在京都,岂能让白风师徒嚣张至此,当我庆国无人吗?!”
叶灵儿突然攥紧林婉儿的手腕:“婉儿,我看你不如……和范闲私奔吧?走得远远的,澹州,惠州……甚至南诏国,不然去东夷城也……不行,范闲杀了四顾剑的徒孙,搞不好会有麻烦。”
“灵儿,灵儿……”
林婉儿推了推她的手:“我不会走的。”
“不走?”叶灵儿说道:“不走,难道真要嫁给那个混蛋不成?”
林婉儿:“……”
其实刚才范闲来此,除了告诉她今日朝会发生之事,也有探她口风,要不要一起逃离京都城的意思。
当时她的回答与现在对叶灵儿的回答一致。
“婉儿,你是不是疯了?”
叶灵儿一下子从床头弹了起来,那双满含不理解和愤怒的招子几乎要瞪出来,她觉得这是背叛。
没错,对范闲的背叛,也是对她的背叛。
……
与此同时。
鸿胪寺斜对面的礼宾院,仆役摘下门口悬着的灯笼,点燃里面的蜡烛重新挂回去,蒙蒙的光驱散黑暗,照亮针插不进的青石板路。
楚平生踩着清冷的月色走入礼宾院,未过影壁,便瞥见一双偏绿的光华游荡在空中,定睛一瞧,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是那只见了他就呜呜叫的黑猫。
呜……
呜……
“黑无常,你要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楚平生屈指一弹,影壁一块砖石嚓地爆裂,碎片溅到黑猫身上,只听嗷呜一声惨叫,后腿一蹬,嗖地窜上旁边的高墙,快步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