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剑再次相撞。
洪四庠快抖剑身,力求制造进击空隙,谁想对面一点剑光蓦然三分,他正分不清哪个是虚,哪个是实时,剑柄一震。
叮。
又是一声轻响。
这时他察觉不对劲了,好像对手所有出招不为别的,就为跟他的剑硬碰硬,当他运足目力,仔细分辨时,只见两尺剑身覆了一层微白,似是霜冻,而空气中的寒意也随着对手长剑的挥击不断累积,如果说刚才需要分出一成半的真气抵御,那么现在就需要两成了。
不好。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洪四庠想要变招,然而斜下刺出的长剑,竟逼得他难以转换方位,只能挥剑硬接,又是叮得一声,寒气再加。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抢先出剑和恰到好处的攻击并没有令他获得战场主动权,反而陷入对方的节奏,被逼得不断硬接来剑。
以对方剑法的精妙程度,再来两个与他一般的高手怕也无法弹压,想来只有四顾剑那样的大宗师,才有力压此人的可能。
洪四庠与刺客斗在一起,周围禁军听到声音一起涌上长阶,但问题是,面对不断加强的寒潮,以他们的功力都进不去三丈,有两个奋力冲锋的主儿,去茅厕放水的空就僵硬了。
就算是拥有的七品上战斗力的队长,也只能远远看着,不敢贸然闯入战团。
叮~叮~叮!
又是连续的三声轻响。
洪四庠再去格架,这次利剑挥空,忙扎步收招,侧眼看去,才发现刺客根本没有递招,而是怔怔看着手里寒光摄人的长剑。
“我大概知道你的水平了。”
大概?
水平?
洪四庠不知道他是在对剑说话,还是对自己说话。
而从那人握剑的姿势看,老太监有一个极震惊的发现,如果他一直是这样,没有变过,那刚才与自己手中利剑碰撞的部位并非剑刃,是剑脊!
洪四庠提剑去看,却听到一阵细密的冰裂声。
咔~
咔~
咔~
哗……
由三大坊精心铸造,庆帝赏赐的利剑竟化为一堆金属碎片掉在汉白玉砌就的长阶上。
是抵受不住寒气侵袭碎的,还是被刺客手中长剑震碎的已经不重要。
总之他明白了。
不是对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是对手把他当成了试剑石。
咻……
便在这时,一道尖刻的啸鸣声刺破夜空。
正对含光殿的高墙上,寒星乍现,烈风如刀,一支箭矢如疾光,似电痕,带着无尽杀意射向刺客。
燕小乙出手了!
洪四庠不及高兴,瞳孔骤缩,就见刺客伸出两指向后轻拨,燕小乙的箭似被无形之墙所阻,骤然悬停。
这一幕震惊了立于墙头的燕小乙,也激怒了他,雕弓连挽,弦鸣不止,一支又一支箭矢破空而去。
“就到这里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说罢,洪四庠眼中的刺客仿若鬼魅,突然消失,等他意识到不妥,回头看时,就见刺客已在身后,那把散发寒气的长剑如生双翼,本就极低的气温瞬间下降一大截,肉眼可见的霜白在石阶、扶手、皮肤表面蔓延。
如今两成真气已然无法抵挡,即使加到五成,也有浑身冰冷之意。
与此同时,刺客一剑斩下。
洪四庠想躲,但是再度加强的冷气令他举步维艰。
他正准备爆发全身真气抵抗寒流,却惊恐地发现与寒潮一同绽放的还有一道恐怖剑气。
剑气与寒气同时迸发,九品巅峰的老太监只觉全身一寒,视野里的一切皆在拉伸,含光殿的牌匾如此,长阶如此,刺客如此,茫茫夜色亦不例外。
直到喷涌的鲜血凝成一粒粒冰珠与冰刺,寒冷浸彻骨髓,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才那道剑气,已将他从上到下劈成两半。
(本章完)
第372章 这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失去真气抵抗,寒潮吹口气的时间变将洪四庠的身体冰冻,落在石阶摔成一地冻结尸块,而那些聚在长阶下面的禁军士兵,包括七品高手,远的化作冰雕,近的被剑气震成血色碎冰,漫了一地。
燕小乙后续射出的箭矢被这道剑气一扫而空,余势不减,直奔高墙。
“不是九品上,是大宗师!”
燕小乙是玩弓的,眼力自是极佳,在洪四庠被一剑劈成两半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二者实力差距有多悬殊,第一时间抽身后撤,跃下高墙,斜向飞窜。
他身边的两名七品小队长就没那么幸运了,虽然剑气不是朝他们挥出的,但是因为反应太慢,剑气所携寒气直接将他们冻住。
剑气余波刺穿高墙继续向前,燕小乙自觉不妥,知道什么都不做的话会被劲风与寒气所伤,急忙大吼一声,爆发内力挥弓抵抗。
噗。
一声气爆。
他闷哼一声,在反冲力作用下飞出去,撞在旁边长廊屋顶,压碎无数瓦片,不过还好,总算是逃出剑气影响范围,只受了些轻伤。
太恐怖了。
这绝对是大宗师才有的战力!
还好他躲得远,又有高墙缓冲,换一处环境,甚至再近几丈,他的小命便会和洪四庠一样当场交代了。
就在燕小乙后怕与庆幸时,高墙顶端碌碌轻响,几颗拳头大小的砖块跌落,然后是更大的,更密集的响声,最后轰隆一声,整个塌了,那两名被寒气冻住,勉力抵抗的七品高手坠入裂口,被碎石瞬间掩埋,而高墙前方的养心殿后壁也倒了小半。
与此同时,铮,燕小乙的弓一震,弓弦断了,弓身覆着一层霜白,下面是细碎的裂痕,雕弓虽未崩溃,但是已经严重受损。
一剑之威,皇城震动。
太极殿内,依然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李云潜满脸阴沉看着北方,表情扭曲,眼神犹豫,手不断地摩挲着昨日才完成的那把弓的弓臂上的犀牛皮。
候公公站在旁边,双手按腹,微微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白日消失的刺客竟又出现了,而且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居然杀向洪公公把守的含光殿,而刚才那声巨响,也不知道是谁造成的,整个太极殿都抖了三抖。
太极殿外,大内侍卫将整栋建筑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负责传递消息的偏将已经骑快马去通知京都守备叶重护驾。
东宫,太子李承乾着鞋,乱甩袍袖奔到门口,双手拉开殿门,看着北方的天空喃喃自语着“发生生么事了?谁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廊下站立的小太监磕磕巴巴说道:“殿下,是含光殿那边,可……可能是白日那个刺客。”
“他还没跑吗?!”
李承乾大惊失色,以往那些潜入皇宫的刺客,九成九都被宫典和燕小乙杀了,能惊动洪四庠的都没几,就连东夷城大宗师四顾剑,亦三次刺杀,三次受惊而返,如今一个区区九品上,竟然不庆幸自己命大,赶紧逃出城去,竟趁着月黑风高之夜杀了个回马枪?
皇城外,东南方一栋大宅子里,一袭锦衣,光着双脚,十分不雅地斜倚在案上,就着烛火夜读红楼的二皇子李承泽,正要吩咐好伴读谢必安去挑灯芯,忽然一脸错愕抬起头来,目视西北方向。
“刚才的震动是……皇宫?”
谢必安好歹是九品高手,听力远比三脚猫的二皇子强得多,抱剑沉声:“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含光殿的方向。”
“哈,哈哈,谢必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李承泽勾起小指捋了捋鬓间调皮的垂发,笑得有些放肆:“我要是刺客,宁愿去太极殿,也不会去含光殿。”
谢必安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讲,因为太极殿最多有个燕小乙,而含光殿是太后的居所,太后身边有洪四庠,皇庭大宗师,连四顾剑都能惊走的人物,去那儿搞事约等于活腻了。
“就是含光殿。”
谢必安斩钉截铁,十分干脆地说道。
李承泽不笑了,敛了笑容,光着脚翻过木案,站在临水的台子上眺望北方。
“你说……那人……是不是父皇安排的?”
“属下不知。”
李承泽摸着凉丝丝的扶栏说道:“如果是为找个与北齐开战的理由,这动静是不是大了点?”
“……”
而在皇城西南的范府,五竹与范闲站在那个有水车加湿器,能看到夜空的小厅里。
后者指指皇城的方向:“刚才的声音……”
黑布蒙眼的五竹面无表情说道:“很强。”
“是……洪四庠?”
“不知道。”
“那刚才的震动?”
“剑气”
“剑气?剑气能造成这么剧烈的震动吗?”
“我猜……应该是把宫墙毁了。”
“这老太监也太强了吧。”
范闲在心里为早先打伤他的北齐刺客默哀,如果九品上武者能够杀得了庆帝,那四顾剑就不会三次入城无功而返了。
五竹没有回应他的感叹,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五竹叔,你有没有感到气温好像降了一点。”
“有吗?”
范闲瞟了瞟院子里微微晃动的树叶,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另一边。
含光殿内。
身穿银灰色大袖长袍,满头华发,一脸鸡皮的太后坐在中间高台的榻上,背靠扇纹屏风,下面侍立的宫女虽然站着,不过两条腿已经软了,不断地哆嗦着,因为殿门那边一身黑衣的刺客正手提长剑一步一步走来。
“洪四庠呢?洪四庠在哪里?”
“死无全尸。”
楚平生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
“怎……怎么可能……”
老东西扬起袍袖,颤巍巍的手指着他说道:“来……来人,拿刺客,拿下他……”
“不用白费力气了,殿前那些护卫都死绝了。”
老太婆面无人色,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她想象不出,居然有刺客能杀得了洪四庠?
“不可能?”
楚平生撇了撇嘴,其实洪四庠的真气水平是不错的,比天龙八部里萧远山、慕容博这个水平稍弱,但问题是,真气强不代表战斗力强,学会九阳神功的张无忌比灭绝强多了,但是在去光明顶的路上,还不是被灭绝虐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