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的行政官,一个胸前衣袍上纹着圣马可雄狮的壮汉,身先士卒站在城墙上,用武器拍打着盾牌:“来吧,让异教徒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力量!”
“吼!”
他的身后,来自租界的威尼斯士兵们纷纷怒吼了起来。
威尼斯人虽然多是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但也有虔诚敢战的圣战士,只是这些人往往不得高位罢了。
如今把持威尼斯权势的,已不再是总督,而是十人议会,短视,唯利是图,互相扯皮,行政效率低下,是他们最佳的形容词。
“别让拉丁狗崽子小瞧了我们罗马人!”
一名希腊将军大声喊着,命令躲在掩体后的士兵们纷纷举起盾牌,来到城墙之上准备接敌:“站出来,准备迎敌,为了上帝,为了罗马!”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攻城塔悬在顶端的挡板轰然落在城墙之上,一个个戴着白色或黑色头巾的加齐勇士们,口中呼喊着“圣火永燃,至高至大”战吼,前赴后继冲了出来。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圆盾,像是拍在礁石上的海浪,最先登上城墙的士兵,眨眼间便被守军士兵们的长矛刺穿了身体。
一道红色的灵性光辉在半空中化作了一头巨大的雄狮,张牙舞爪,冲进了守军的阵列当中,大肆冲撞起来,身后的加齐勇士们立刻蜂拥而上,打开缺口。
总览全局的洛萨对此看得分明,是敌人的施法者,一躲藏在攻城塔内,戴着面纱的女人在作怪,君士坦丁十一世的记忆,使他立刻想起了此人的身份,一个被称作法蒂玛的女谢赫,也是奥斯曼兄弟会的分支,姐妹会的首领。
这头魔法化作的雄狮,战斗力颇为不俗,威尼斯行政官和他麾下的卫兵,每个战斗力都颇为不俗,联合起来竟也只能勉强自保,手中的武器即使伤到它,眨眼间便会又有魔力补充上来,使其伤势复原。
洛萨拔出闪耀的十字剑,冲上前去跟那雄狮斗在了一起,他藏的底牌众多,眼下还没展露出分毫,马哈木二世也在忍,迄今为止,洛萨还没真正感受过三首魔龙的力量。
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陛下小心!”
威尼斯行政官突然高呼道。
但洛萨对付一头召唤物,只是闲庭信步罢了,背后袭来一道黑光的一刹那,便侧身躲了开来,看上去竟还颇有些险象环生之感,以免被敌人看出太多底牌。
那黑光钉在墙砖上,立刻腐蚀出一个大洞,原来是一把淬了剧毒的黑色匕首。
兄弟会不仅是个修会组织,也跟阿萨辛一样,擅长刺杀,奥斯曼国王最为其最高领袖,这些年来的奥斯曼人东征西讨,也从没少过他们的影子。
一击不中,袭来的刺客们从四面八方向洛萨一拥而上。
操纵雄狮的女谢赫,也知晓洛萨的身份,立刻指挥雄狮不顾自身安危,试图纠缠住洛萨。
洛萨紧握着手中的十字剑,剑柄处红色的暴虐龙核心火光大作,剑锋腾起一层龙炎,在那些刺客们即将冲到跟前之时,面露冷色,一剑便将飞扑来的雄狮从正中间剖了开来。
召唤物被毁,藏身于攻城塔内的女谢赫立刻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跟着,火光大作。
当火焰消散过后,那些刺客们已经成了一具具干瘪的焦尸。
当着女谢赫的面,洛萨从地上捡起了那把淬了剧毒的黑色匕首,她的面纱之上,碧绿色的漂亮眼眸立刻因惊恐而瞪大了眼睛,死亡的预兆不断在她心中回荡。
怎么可能,这个希腊皇帝怎么可能一瞬间解决十二名精锐的兄弟会刺客?
嗖
黑芒脱手而出,穿透了厚重的攻城塔皮,又摧枯拉朽击溃了女谢赫身上笼罩的魔法护盾,直接钉在了女谢赫的心脏之上。
洛萨这边已经解决了战斗,城头各处,依旧陷入了混战当中。
这些加齐勇士的战斗力极强,武器装备也算精良,其中更是夹杂着许多精锐的兄弟会成员,藏在众多加齐当中,冷不丁出手一次,必能带走一员守军的性命。
铛
包铁盾牌格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一个兄弟会成员的刺击。
被救下的,是一个威尼斯人。
施救者是个希腊士兵,头盔下的脸上满是不甘。
“多谢。”
“不必,如果没有奥斯曼人的话,你们这些拉丁佬就是我最讨厌的人。”
君士坦丁堡的希腊人,对威尼斯人的厌恶,是深入骨髓的,双方早已纠缠了数百年,前者曾掀起拉丁大屠杀,后者也曾引十字军攻破君士坦丁堡。
指望双方能同心同德,共度难关根本没戏。
迄今为止,双方还没发生大规模的械斗,就已经是他威望够高,奥斯曼人的压迫力够强的缘故了。
被救下的威尼斯士兵也不恼,笑着说道:“你负责左边,我负责右边,咱们比比谁杀的异教徒更多?”
“哈,可笑。”
希腊士兵嘴上不屑,但也没意气用事,跟威尼斯人站成了一排。
尽管有许多希腊贵族都声称,宁戴奥斯曼大头巾,也不愿朝拜拉丁教会的三重冕,但真正利益相关的,也就是教会人士或是贵族,他们即使换了个主子,在奥斯曼人较为宽松的宗教环境下依旧能过得很好。
在马哈木二世麾下,也有许多希腊贵族效力,他们恐惧穆拉德二世的威名,往往不需发兵打来,便会主动投效,奥斯曼的君主也往往会宽宏地予以其统治旧领地的资格。
但底层市民,普通士兵就不同了。
(本章完)
第664章 绞肉
战斗,从中午一直进行到傍晚。
粘稠的血液,在城墙上肆意流淌,干涸以后变作一幅散发着刺鼻腥臭味,黑红色的地狱绘图。
奥斯曼人丢下了无数尸体撤退了。
天色渐晚,他们显然也没有夜战下去的兴致,倒是敌人的炮兵阵地再度发威了,瞄准城内倾泻了一通炮弹,只是成效寥寥,更像是无意义的泄愤。
君士坦丁堡也有属于自己的火炮。
是乌尔班此前为君士坦丁十一世打造的,只是受限于资金,口径都很小,乌尔班在实地考察过狄奥多西墙的构造后,得出了火炮很难安装在塔楼中的结论。
她太古老了,这座千年古墙在设计之初,就没考虑过安装火炮的事,自然也无力对敌人的炮火进行还击。
洛萨也不知是该说君士坦丁十一世心善,还是愚蠢了。
乌尔班熟悉狄奥多西墙的构造,又是个铸炮师,你连人家工资都发不起了,就没意识到这个人的危险性吗?对于这种人,既然用不上,也不能保证其忠诚,即使不直接把他秘密处决掉,也该多派些人严加看管才对。
城下派来了马哈木二世的信使,提出双方暂时停战以收敛尸骸,停战协议持续到明晚。
洛萨自然不会拒绝这一要求。
黑死病的可怕给每个智慧生命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昨日巨舰世界,就算是极北的巨人族,也因黑死病损失了八成的人口。
神职人员的圣辉只能治愈外伤,乌尔丁曾经坐上过米兰大主教,已经算是高级神职人员了,他这种层次的神职者,面对大多数疾病,仍要用草药学。
无论是守城方,还是进攻方,都不愿看到这种惨状重新上演,瘟疫可不看种族,也不看地位,死在黑死病当中的皇亲国戚一抓一大把。
收敛尸体这段时间,成了罕见的和平时光。
筋疲力竭的守军士兵倒头就睡,有些人手中还拿着市民们送上城来的食物,伤者们痛苦地小声哀鸣着,一些死去亲属的妇孺,站在城墙内侧悲怆地哭泣。
守军们将敌人的尸体抛到外面填埋过的壕沟里,陷入填埋过后的淤泥当中,奥斯曼人又派来民夫,将尸体拖曳出来,运上板车,拉到远处集中焚烧。
拜火教阿訇们集中在一起,念着悼词,有些大头巾的奥斯曼人,围着火堆跳起了旋转舞,也颇有几分肃穆之美。
洛萨认真听着各段城墙汇报来的消息,南部段守军,今日伤亡了四十余人。
中部段是敌人进攻的重点,哪怕有他亲自坐镇,死伤者也有二百三十人之多,多数都是被那些拥有超凡力量的兄弟会和姐妹会的成员杀伤的。
北部段城墙也好不了多少,靠近金角湾和布拉赫纳宫的城墙同样是防御薄弱处,奥斯曼人深知这一点,集中了数十们大口径火炮对城墙进行轰击。
如果不是乔瓦尼亲自带队与敌人厮杀,解决掉了对方带队的一名持旗帕夏,损失恐怕也不会比中部段城墙小多少。
只一天的功夫,守城方便损失了四百多人。
即便奥斯曼人的损失,必然是守城方的十倍,甚至更多。
但他们损失得起。
毕竟,迄今为止,他们真正的核心力量,最精锐的耶尼切里军团还没被派上战场,仆从军损失虽多,但只要马哈木二世顶住这份压力,反而能成为削弱地方势力的一个契机。
“敌人的人力无穷无尽,而我们的士兵每时每刻都在损耗。”
洛萨轻叹了一口气,在城墙上巡视着,时不时拍拍疲惫的士兵们的肩膀,对他们今日的勇猛奋战大加赞赏。
他刚对内处决了一批投降派,没收了其家产,这时也毫不吝啬拿出来了一部分钱币,用来赏赐此战中,战功卓著者,比原本凄惨到熔掉教会装饰,铸银币赏赐给士兵的境况强了不少。
可惜那些印有他头像的系统出产的金币取不出来,倒是战利品回收依旧能用,使他又积攒了一批钱币,得以在下一次战斗中用来赏赐兵士。
傍晚的君士坦丁堡,天色依旧是灰暗的,尘埃,硝烟,弥漫在天地之间,靠近城墙内侧的民宅,有许多都被炮火波及,垮塌成了废墟。
好在这些民宅早就已经无人居住了,垮塌以后,反而更方便拆下来充当修补,加固城墙的材料。
狄奥多西墙的魔法阵不是永远无法被摧毁的,最起码,今天被轰塌的那座塔楼,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洛萨也不知道狄奥多西墙还能撑多久,负责修缮维护这座城墙的施法者团队,早在几百年前就死光了,君士坦丁堡的施法者,甚至不敢轻易为其充能,担心损坏其魔法纹路。
负伤的士兵,被民夫们抬下城墙。
但更多的伤势较为轻微的,依旧坚守在了岗位上,守城的士兵人数有限,很难做到有序的轮换,只能如拆了东墙补西墙一般,将驻守于其余段城墙,未处于敌人重点进攻的士兵,调派到这里来。
至于预备队,那是绝对不能轻易动用的,必须养精蓄锐,在最关键的时候,填在最惨烈的战斗当中。
城墙底下,奥斯曼人派来的收尸人像是成群结队的鬣狗,扯下死者脖颈上的项链,捡起死者的财物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尽管这部分收获,回去之后肯定会被盘剥掉大半。
“上帝保佑!”
一个鲁米利亚军团的收尸人兴致高昂地扯下了一个士兵的项链,毫不嫌弃地将挂有银质的东正十字架的项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上帝不会保佑你这种人的,叛徒。”
城墙上,有希腊士兵怒骂道。
收尸人抬头看去,一个头盔上有一处醒目凹陷,脸上还带着血渍的希腊士兵,正探出脑袋来骂他。
他耸了耸肩:“伙计,如果我是你的话,就应该老实躺着,祈祷能活过明天。”
“呵,这句话我也回赠给你。”
希腊士兵冷笑着举起手中的弩机,示意他随时能取走收尸人的性命。
“多谢。”
收尸人对此很无所谓,兴许明天他就会成为被驱赶上城墙,跟同宗兄弟厮杀的第一线,成为被新一批的收尸者收敛的对象,届时又会有新人扯下他脖子上的项链。
但不为异教徒服务,说的简单。
连领主老爷们都躺平啦,承认了奥斯曼人的统治,他们这种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又能做什么呢?
反抗,只会招来更血腥的镇压。
一些东正教和拉丁教会的神职人员捧着圣母玛利亚的雕像,来到了城墙上。
他们挥洒出具有治愈效果的圣辉,抚慰着士兵们的伤痛。
一些难以救治的濒死者,也停止了哀嚎,脸上的痛苦之色逐渐消退。
有穿着法衣的司铎将祝圣过的橄榄油涂抹到他的额头上:“安息吧,孩子,你为基督而战,至死方休,你生前所有罪孽均会得到宽恕,你将升往天国”
濒死者的神情逐渐变得平静,不再发出哀嚎声。
最终司铎合上他们的眼睛,默默念了一句祷词。
收尸人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城头肃穆的场景,默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