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头人的巫师日志 第100节

  血色的人形出现时,各处飞来的血线也已经接近尾声,很多已经断去,只有空中那位三环老巫师最为坚挺,还在不时冒出一些血线。

  啪!血线全部断开。

  一个样貌英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血色退去,显露出他白净的匀称的身躯,男人的眼中有一丝茫然,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

  “先祖……先……先……”

  血族老巫师说着垂下手臂,无声无息地从空中坠落。

  这片区域在血线断掉时已经变的格外安静。

  尸体掉落的声响,惊醒了那满眼茫然的男人,只看他眨了眨眼睛,往下四处看了看,最后看向面前拿着卷轴的人。

  他轻轻挥手,身上变出一套血色的长袍。

  “你看,你这家伙……我的大床,全毁了,”血袍男人嗔怪地说着,伸了个懒腰。

  鲁格听到床全毁了,愣了一下,立刻转头看向他的大厨,只见贾克塞已经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老伦瑟手里还拿着一瓶药剂,瓶塞只开到一半,但显然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职责所在,请签收,我就是怕你会责怪,才会亲自跑一趟,这其实只是一封低级信件,”胡子拉碴的男人竖起手指,一个图案在他身边亮起,勾勒出的圆圈中似是一只叼着信件的小猫,“另外你已经睡得够久了,信件的主体是一声问候。”

  “嗯,确实够久了,也是时候醒来了,大概有一千多年?”血袍男人活动着肩膀仰头说道,一脸轻松的样子。

  胡茬男人接着读:“祝醒来的阁下,能有一个好心情,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第186章 偶然与必然

  一句莫名其妙的问候,似乎让所有人为之一愣。

  血袍男子挠了挠头:“只是这一句?我认识这个人吗?”

  “你知道的,各大组织在听命于最高议会的同时也有各自不可破的底线,即使是最高议会也不能强行让我们透露出委托者的信息,而且我觉得你的脑子可能睡坏了,”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说,“认识你的人中,有谁会送来这样的问候。”

  血袍男人竟然认同地点了点头,说:“大概是我还不太清醒,认识我的人也不可能用低级信件。”

  “大概,是你这些子嗣,得罪了某个了不得的小家伙,竟然能想到这个办法,”中年巫师摩擦着自己坚硬的胡茬,“既然接收了委托,一切流程都符合规范,我们就必须为契约客人将信送达,一切都在条例内。”

  “能知道我的沉睡,还能得到我的血脉真名?”

  血袍男子仿佛真的才开始渐渐醒来似的,此时才反应过来,并有些许吃惊。

  “所以我才说,是个了不得的小家伙,可能不会超过三环,他应该无法记住你的真名,只是一点一点记在这个卷轴上,这些字迹的开始与结尾明显相隔很多年,你的真名再长一些,这个卷轴就要碎掉了,并不是什么高级货,所以我才判断是个小家伙,这也许是他能弄到的最好的了,”胡茬男说道,“有时候要解决某个敌人,并不需要多么强大,只要足够的了解,知道对方的底细。”

  血袍男子的反应似乎总是慢半拍。

  “后嗣吗?实验时用了一点我的血脉,严格来说也确实算是我的子嗣,”血袍男子说,“一千多年,他们也繁衍了好多,我的伤也在沉睡中恢复了,他们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忽然嗤笑一声。

  “你的伤早就好了吧?何须沉睡千年,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性,真正因伤沉睡的巫师,是符合条例的,可以进行延缓,我是不会把你叫出来签收的,”胡茬男说着指了指上面,“你一直不醒来是在窃取,窃取它的力量。”

  血袍男子这次倒是反应很快。

  “窃取它的力量?不不不,我怎么敢干涉那位大人的实验!我只是借助这个舞台睡上一觉而已。”血袍男子说。

  鲁格抖动耳朵,听着上面两位巫师大人,仿若聊家常一般。

  往事一幕幕也开始在他脑中浮现。

  是我杀了贾克塞吗?隔壁的伊莲娜有没有事,会不会也已经随着一同死去?

  他已经大体猜到,空中那人手中的卷轴,大概就是出自他扔进传送阵的那个盒子。

  而那声问候,是出自黑狱的光头老巫师之口,是老巫师对血堡中那些血族的复仇,当年的往事细节鲁格不得而知,只知道血堡中有着太多光头老巫师无法对抗又想宣泄恨意的目标,而他更多的是对血堡中血族这种畸形的,古板又原始的亲族结构与规矩的憎恨,是那些难以挣脱的枷锁害死了他的爱人。

  那一长串的血脉真名,都是光头老巫师在黑狱中耗费漫长的岁月,利用那种环境和手中的物品,以神物术一个字一个字扣出来的,鲁格能想象在漫长的岁月中老巫师独处时,每当一个字被辛苦找出,写在那份卷轴上,他落笔时的欣喜与憎恨。

  当然这其中也有见习寻法者格林的功劳,还有他这个小狗头人的一点劳动成果。

  那么,是我杀死了贾克塞吗?鲁格心想。

  他不是那种会轻易自责的人,他只是有些遗憾这个做事认真又厨艺不俗的家伙,所以才会产生一些联想,联想的根源自然是对贾克塞的遗憾,但持续推进的动力却是因为一片混沌,他竟然找不出杀死贾克塞的真凶。

  是血堡的先祖吗?他只是醒过来,他也必然要醒来。是送信的胡茬男人吗?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确保将信送到接收者手中。是写信的光头老巫师吗?他只是对他们的先祖传达一声问候,他甚至不知道贾克塞是谁。是他这个将信件包裹扔进传送阵的小狗头人吗?那显然也不太对。那么是血堡的血族自身吗?它是由无数个贾克塞组成的,是贾克塞杀死了自己?

  偶然与必然。

  命运?

  鲁格脑中莫名地出现这个词。

  想来在血堡那边,整个领地应该已经陷入一片死寂,迎来数百年来最寂静的一天,也许有些血族还在享受早餐,还有那个留宿过的店铺,老伦瑟的那位血族老朋友想必也已经不在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便已经结束,而且是完全的彻底的结束,不会再有族人,不会再有子孙后代,不会再有痕迹。

  高空中的胡茬中年人,伸手向上指了指。

  “虽然你如此说,但在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可是感受到了……它的愤怒。”他说。

  血袍男子从刚才开始就偶尔会仰头望向穹顶,此刻听着胡茬男人的话,又一次望向上面。

  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颗血日。

  “我确实没有窃取他的力量,只是我留下的这些小东西,哦我的后嗣,这些恼人的小东西,他们在几百年间偶尔会和那些它感染出来的东西通婚而已……”血袍男子说着摆出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所以我苏醒时,自然回收了一点点的,巧合的意外的已经融于血脉中的……它的力量。”

  “我就知道会这样,也许这封信,还救了你一命,让你提早收手,若是真的干扰到那位大人持续了几千年的实验,你就真的永远不用醒来了。”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说道。

  血袍男子这次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端详着穹顶的血日。

  鲁格也在看着他们。

  他在猜测这些家伙到底有多强大。

  已知最初的血族老巫师是三环巫师,而且还是比较强的那种,然而之后突然出现又离开的华丽衣袍的巫师,显然是震慑住了他,那位只来晃悠一下便离开的巫师,甚至没有理会这位三环的血族老巫师,这也说明燃血之城中确实有高阶巫师存在,能让趾高气昂的血族巫师受憋,至少是四环巫师。

  而这位四环的华袍巫师,却又是在等待破空而来送信的胡茬男人,而且还颇为恭敬,挥手即去,那么这位胡子拉碴的巫师显然更强大,再加上他与血袍巫师的交谈,鲁格总感觉这两个家伙,绝对要比那位四环的华袍巫师高出好几个位阶。

  哗啦啦!

  刚结束一场连天雨还不到半天的燃血之城,竟然又响起一阵锁链声。

  鲁格向上看去。

  半空中那两位似乎也在好奇地仰着头观望。

  忽然,血袍男子抬手一挥,竟然把血日的光辉向两旁分开,将血日的真容展现。

第187章 废物与感叹

  又要下雨了吗?听着头顶的锁链声,鲁格心头泛起疑惑。

  这破雨才停没多久,要是再下起来,身上都快潮的长毛了,若又持续上几天,很多人还会长出真正的毛,或者冒出鳞片。要知道连续缺少强力的血日光辉照射,一部分处在崩溃边缘的血脉改造者,日子必然不会好过,刚经历一场血族带来的惊与怒,情绪更加不稳定,这些都是引发失常的因素。

  鲁格如此想着,向上看去,他的视线自然地被血袍男子挥动的手臂吸引过去,然后又顺势望向被分开的血日光辉,一切都自然而然,甚至还在分神想着心事。

  血日的光辉在被分开的一瞬,经历了一个极亮,向微暗的转变。

  那是从未有过的亮,鲁格忍不住用力眨眼,其实应该闭上,但他又舍不得错过,好在一瞬过后又变成接近夜晚的水平。

  刚眨眼完毕的鲁格只觉得大脑一声轰鸣。

  那是一个血红色的发光的人形,发出的光亮让其看上去仿若半透明的晶石,朦胧的人形身上符文流转,穹顶垂下的无数条锁链将其束缚着。

  哗啦啦!

  发光的人形微微一动,带起一片锁链碰撞的声响。

  以穹顶的高度来判断,站在下面能看到锁链,并且看得还比较清楚,那锁链必然是极其粗长的,而对比在血红色的光人身上再做判断,那光人若是站在他面前,怕不是一个足有百米高的巨人。

  鲁格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吸住了,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不曾想过的感觉,眼睛竟然还能被吸住,想要移开都做不到,他的头也在一点一点变得更痛。

  所谓的大开眼界,就是这种吗?眼睛快要瞪开了!鲁格心想。

  脑袋也有一种要被涨开的感觉。

  鲁格想到了一种住在洛里戈庄园时,被大傻哼不小心摔碎的瓜果。那硕大的墨绿色圆瓜,落地咔嚓一声便爆开,充沛的汁水随着瓜的碎裂溅向四周,在地上留下一滩爆裂四溅的痕迹。

  他能感觉到,头痛不只是身体的,也是源于精神力空间的,整个精神力空间都在轻微的震动着。

  “唉呀,它好像真的在生气。”

  血袍男子这次说话用上了特殊的技巧,精神力以奇特的波动方式在燃血之城蔓延。

  鲁格在一瞬恢复了正常,他眨了眨眼,不再有眼睛被吸住的感觉,就仿佛是被惊醒了一般,刚才就像是一个不由自主的梦,一个清醒梦。头痛的感觉也在渐渐消退。

  但,天上的光人和锁链,还有窗沿被他下意识抓出来的破损,都真实存在着。

  一旁的老伦瑟同样是一副喘着粗气的疲累模样。

  “哇,感叹,那位大人真是精妙的法阵,”血袍男子仰头说道,“我一生都不一定能到达这种地步,让这些小家伙也能直视它,还不会因为进献血液被它控制,甚至连一级巫师学徒都能在这里生活,真是了不起,能触碰,能互动,却不会产生不好的影响,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血袍男子说完,又看向胡茬巫师,说:“有时候面对这些大人,哪怕是随手留下的痕迹,我都会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会开始充满一种无力感……也许这也是我总喜欢多睡一会的原因吧,哈哈哈。”

  胡茬男人道:“你看到了,应该也明白,这位大人不希望它摄取到太过高阶的血液,所以用法阵限制了它对高阶巫师的作用,这里聚集来的血脉巫师大多是巫师学徒和低阶巫师,三环以上的极少出现,这是禁止高阶巫师插手的信号……”

  “我懂,我懂,送信的,我怎么敢做多余的事,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些许出格的事,也都是小家伙们做的,那也不算出格,他们只是自然的繁衍与生存,弱小的他们又能做出什么影响到大人实验的事,对吧。”血袍男子笑着说。

  鲁格在窗边站稳,看向老狗头伦瑟。

  这位叔叔不愧是精神力更高,看起来倒是比他硬朗很多,恢复的也很快,只是双眼同样有未消退的惊恐。

  鲁格看老伦瑟时,再次看到了贾克塞的尸体。

  属于贾克塞的一切都结束了,源自那种抽离,先祖从他们体内离去。

  那么,那些留下的痕迹呢?比如血堡中的黑狱,那便是血堡先祖留下的,格林和光头老巫师都说过那里可能是血堡先祖的流血地。

  鲁格忽然反应过来,如果那位光头老巫师在他们走后没有死,那么现在也许已经脱困。

  黑狱大概率已经发生改变。

  老伦瑟药剂店外的那座纠缠雕像,都已经裂开,所谓的强大的诅咒还是什么玩意儿,在这位血堡的先祖,血袍巫师面前,都不是什么问题,即使变成石头,都能榨取出新鲜的汁液来,只是少了一些而已。

  鲁格一时间也觉得叹为观止。

  不知道那位光头老巫师,剩余的生命中还有多少时间,够不够他在超凡路上再前进一步。

  哗啦!

  锁链一阵剧烈的响动。

  “它真的动怒了,我要走了。”血袍男子抖了抖身上的袍子。

  “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还活着。”

  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说着也要离开,随手在虚空中划开一道缝隙。

  “你也一样。”血袍男子说。

  胡茬男人抬脚走入自己划开的虚空缝隙,随着缝隙自然的抚平,彻底消失不见,血袍巫师也一闪身,在一道血光迸溅下不见踪影。

  周围依旧安静着。

  鲁格和老伦瑟在窗边对视一眼,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随着血袍巫师的离去,血日的光辉也渐渐恢复,那血光巨人再次被掩盖在耀眼的光辉之中。

  很久吗?其实并不久!只是一个早晨而已。

  但鲁格却觉得这个早晨,格外的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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