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似乎也确实如此。
在码头上，两百精锐士兵全副武装严整列队，向使团彰显了白河领充沛的武德。
前往城堡的道路更是修整得一马平川，走起来毫无颠簸感。
新晋白河伯爵林恩在码头亲自迎接使团，并与布伦伯爵并辔而行。
一路上两人谈笑风生。
林恩丰富的词汇量，与精准无误的表达技巧无不令布伦伯爵印象深刻。
在人均胎教毕业的时代，能把话讲明白的人都不多见。
能妙语连珠者更是凤毛麟角，至少也是个修道院毕业的学历水平。
布伦伯爵心中不由惊叹：
谁说这林恩是盗匪出身的？这林恩可太棒了！你们有没有见过修辞水平堪比宫廷秘书的盗匪啊？
谁要再说林恩是个粗鄙的马匪头子，我就用马鞭抽烂他的嘴巴！
可当布伦伯爵进入河沼县的城堡后，他对林恩的观感却是急转直下。
在城堡二楼的官大厅里，布伦伯爵庄重宣读了国王莫里斯的敕令，正式授予林恩白河伯爵与王室北疆执行官的高贵头衔。
到这一步还算正常，包括林恩在内，在场众人无不面容肃穆。
宣读完敕令，布伦伯爵从木匣中小心翼翼拿起特许状与委任书，准备将这两份贵重文书连带其蕴含的特权一并授予给林恩。
可还不等布伦伯爵开口，林恩突然快步上前，单手夺过文书，打开扫了一眼，便随手交给侍候在旁的老二休戈。
仿佛那并非伯爵领地特许状与王室执行官委任书，而是两张稀松平常的羊皮信纸。
布伦伯爵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双手都呆滞在了半空。
这对吗？
这不对吧？
按照北境一贯的礼节，受封者至少应该单膝下跪，向国王表示尊重并高声献上忠诚。
你直接强抢算什么事？
简直比马匪还要马匪！
在布伦伯爵眼里，林恩此举堪称傲慢无礼，不仅羞辱了他这位使者，更是完全漠视了国王莫里斯的威严。
拿着木匣子的副使同样大吃一惊，呆愣在原地。
可授衔仪式已经开始，布伦伯爵总不能转身离开打道回府。
而且他深知国王需要林恩的效忠。
因此他只能默许林恩的无礼举动，并硬着头皮继续授衔仪式。
布伦转头向副使低语两句，命令其将准备好的白银权杖拿上来。
或许这林恩只是不懂礼法呢？
毕竟是个粗鄙的盗匪头子！
在授予林恩权杖时，布伦强压下心中不快，严肃提醒道：“白河伯爵，我认为您应当更庄重一些，而且需要单膝下跪向国王宣誓效忠。”
“布伦阁下，现在并非我需要国王的认可，而是国王需要我来证明他的威权。”
林恩压根就不给布伦面子，说话的同时直接从他手中用力拔出权杖，并顺手掂量了一番。
第187章 与国王结盟
林恩把玩着权杖，只觉国王莫里斯发的这根权杖质感确实不错。
虽然也是比较低端的纯银制品，但在杖头雕刻了一个威猛生动的狮子头，制作工艺明显比谷地公爵发的那根光秃秃的烧火棍要强。
不过这也就说明琥珀港的工匠手艺更好罢了。
即便这根权杖是纯金的，林恩也不会对莫里斯抱有哪怕一丝丝的忠诚。
这莫里斯说是国王，可他的命令甚至都出不了琥珀港。
我要你给我发头衔，那是因为勉强看得起你，还承认你是个国王.
就这还要我单膝下跪宣誓效忠？别给脸不要脸！
真以为北境还是你们乌瑞尼斯家族的天下？
人家沼地公爵都已经做出榜样了：国王，兵强马壮者为之！
林恩现在暂时将莫里斯当盟友来看。
前提还是莫里斯能够守住琥珀港。
失去王都的国王那更是不值一提，放在狄厄瓦斯大陆就等同于下台。
收下两份文书以及权杖，林恩对一脸茫然的布伦伯爵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仪式已经完成，我想接下来应该谈谈我们之间的具体盟约。”
不伦不类的授衔仪式被林恩强行中断，布伦伯爵本人则被他带到了城堡二楼一间小型会议室里。
坐在会议室里，喝了口蜂蜜酒压压惊，惊魂甫定的布伦总算稍稍理清楚了思绪。
看起来，这林恩只是单纯不愿意向国王莫里斯效忠罢了。
这对吗？不对吧？
不对吗？对.对的？
封臣向封君效忠，不是天经地义么？
更何况还是国王陛下亲自册封的封臣。
可这林恩的领地并非由国王授予，不愿意效忠好像也说得过去？
算了，等陛下击败沼地公爵，夺回国王应有的权柄，这林恩终归是要拜倒在陛下的权杖之下。
布伦伯爵思忖良久，终于开口：“白河伯爵，我认您与国王之间或许存在些许误会，国王对您抱有十足的尊重，对于您在白河流域的英勇事迹亦是高度认可。
授予您伯爵的头衔，是因为您的勇武与实力需要这一头衔的衬托。
任命您为王室北疆执行官，则是因为对您寄予厚望，待到您为北境王国扫清北疆的叛党，国王势必会授予您更高的头衔，譬如沼地公爵。”
在离开琥珀港之前，国王莫里斯曾给布伦透过底。
为了拉拢林恩，莫里斯愿意开出公爵的价码。
前提是林恩可以攻破三河城，威胁到沼地公爵的老巢金鹿堡，或是从背后偷袭公爵。
布伦伯爵也算是老江湖了，但面对林恩这种完全的野路子打法，没几下就招架不住缴械投降，并透露了谈判的最终底线。
可林恩对此却是兴致缺缺：“我与国王之间并不存在误会，而且我对头衔没有任何兴趣。”
这倒是大实话，就跟“我对钱不感兴趣”一样。
绝大部分时候，头衔就是个锦上添花的虚东西，手头掌握的地盘与军队才是真的。
实力到位，头衔自来。
林恩打下了白河领，打出了统战价值，无论谷地公爵还是国王莫里斯都得赶着给他送头衔。
布伦伯爵当即发问：“那您想要什么？”
林恩盯着布伦暗绿色的双眼，嗓音低沉而有力：“我只想知道，尊贵的国王陛下能否在琥珀港内欢庆丰收节。”
言下之意，就是在问国王莫里斯能否再坚持两个多月，挺到八月份。
林恩新招募的一千新兵正在接受老五安德烈的操练，最快也要到八月才能具备战斗力。
面对林恩极具压迫感的气势，布伦当下就矮了三分，但他却梗着脖子回道：
“我可以保证，国王陛下不仅能够在琥珀港内欢庆丰收节，甚至还能够彻底击退沼地公爵。”
“是吗？那就好。”林恩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微笑。
布伦这厮本质上是个软蛋，但在谈及国王与琥珀港时却相当的有底气。
林恩不在意莫里斯有怎样的手段，他只要琥珀港在八月之前不落入沼地公爵之手就足够了。
攻守易势，轮到布伦发起反攻：“国王陛下想要知道，他册封的王室执行官何时才能攻克不愿效忠于王室的三河城。”
“等着，不远了。”林恩的回答看似模棱两可，语态却同样坚决。
要说头衔完全没用那也不全对。
莫里斯不仅给了他伯爵的头衔，还给了他一个王室执行官的官职，甚至还从名义上剥夺了沼地公爵的头衔与领地。
这三样东西组合起来，等同于让林恩拥有了沼地公爵领每一寸土地的合法宣称。
哪怕莫里斯倒台了，这些宣称也不会完全失效。
有了合理合法的宣称，林恩能干的事情可就多了。
譬如名正言顺地招降三河城内部势力。
原来林恩是个强占领土的盗匪头子，向他投降就得承担社会、舆论乃至内心的压力。
但他现在可是国王册封的白河伯爵，而且每一寸土地都是自己打下来的，放在整个北境都是响当当的响当当。
向伟大的白河伯爵投降丢脸吗？
一点都不丢脸。
而且林恩可以打的牌太多了，宣称牌只是其中之一。
市长于尔根这个死硬派不愿意投降，他下边的那些议员可就说不定了。
最终林恩与布伦伯爵达成了口头协议。
根据协议，林恩与国王莫里斯结为同盟，彼此之间要互帮互助，一致对抗沼地公爵。
同时，王室会在白河领常驻三名使者，负责双方的沟通。
林恩认为完全没这个必要。
但看在布伦伯爵还算诚恳的份上，勉强同意了这一要求。
随后林恩在城堡内接见了这两女一男三名使者。
稍微一聊，便知道这三人都是小公主克萝莉斯的管家。
“伯爵大人，公主殿下命令我们向您效忠，只要我们还在您的领土上，您就可以随意使唤我们。”
虽是公主身边的亲信管家，这三人的姿态却非常谦卑。
这年头的大贵族通常都不止有一个家。
哪怕是未曾出嫁的小公主，在王都附近多少也会有一些私人的庄园别墅或者城堡。
每有一处住所自然就要有一名管家，以方便主人随时拎包入住。
这种管家的职权虽不大，却很受主人的信赖，非亲信无法胜任。
在林恩的问询下，三人都将自己过去的主要履历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