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地方虽然山高谷深,粮食亩产与肥沃的沼地公爵领完全比不了,但多少都能有点余粮。
可人家凭什么卖给三河城呢?
上次谷地公爵的使者途经三河城,那可真就是途经,还害得市议会的议员们白期待了一场。
于尔根迷茫了,而后他做出了一个绝大部分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那就是摆烂。
既然各方势力的矛盾无法调和,既然城市的问题无法找到有效答案,不摆烂还能干什么呢?
他站起身,正了正市长的墨绿色袍子,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厅。
事已至此,还是先回家吃饭好了。
三天之后,两条商船抵达三河城,立刻就为城市带来了新的风暴。
原因无他,只因为船上搭载着来自王室的使团。
由于三河城特殊的地理位置,过去王室使团造访三大公爵时都会选择在码头停泊休憩。
可由于现在的北境局势,伪装成商人的使团刚一表露身份,立刻就在城内掀起轩然大波。
国王莫里斯不是正被沼地公爵堵在琥珀港里头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派出使者?
知情的市民议论纷纷。
有人认为王室这是想联合另外两位公爵,一同围攻风头正盛的沼地公爵。
这一猜测立刻就得到了大部分市民的认同。
但有少数懂政治的市民认为,这支使团大概率是奔着白河领而来。
王室这是要正式册封林恩为白河伯爵了!
就在市民们猜测议论之际,市长于尔根已经携城市高层集体抵达码头,热烈欢迎王室使团。
虽说沼地公爵正与国王进行激烈的物理交流,可这并不妨碍于尔根迎接来自琥珀港的高贵客人。
琥珀港在商业上算是三河城的下游渠道。
从三河城运往南境的货物,都必须要先经过琥珀港。
于尔根兼任皮毛行会的会长,他收购的那些高档皮草更是极度仰赖这条贸易渠道。
这次的使团里就有他在琥珀港的贸易伙伴。
哪怕抛开政治不谈,光从商业上考虑,他都必须要表明诚意。
在一片祥和的欢笑声中,于尔根将几名主要使者迎进市政厅。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代表国王意志的宫廷伯爵在市政厅内庄严宣读莫里斯的敕令。
大意是,北境之主莫里斯正式赐予林恩白河伯爵的高贵头衔,并加封他为王室北疆执行官,授予他征召军队、讨伐叛逆的特权。
同时,莫里斯还公开宣布沼地公爵违背了王室叛逆法,剥夺该逆贼一切特权与领地。
继续效忠沼地公爵的人和势力都将被归纳为叛党,对叛党的任何掠夺都将视为合法。
宣读完敕令,布伦宫廷伯爵微笑看向台下的一众议员,高声道:
“恭喜你们,三河城从此自由了!你们无需再向沼地公爵这个逆贼缴纳税款,亦无需再派遣军队援助其叛逆行径。”
恭喜?
一帮议员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他们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哭也没有理由,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
其中尤以主教罗特吉的表情最为精彩。
就林恩那个魔鬼般的盗匪头子也能当伯爵?
伯爵也就罢了,甚至还能得到王室执行官的职位?
他凭什么?
而且这不就和昆诺的预言全对上了吗?
那三方势力真的结为了同盟?
三河城真的会遭到谷地公爵的攻击?
现在该怎么办?
罗特吉的大脑有些宕机。
其实不只是他,大部分议员的大脑都宕机了。
莫里斯的这份敕令,不仅给林恩授予了合法合理的头衔,还剥夺了沼地公爵的特权与领地。
虽然这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多影响。
可若是三河城还悬挂着沼地公爵的金鹿旗,那么任何人攻打城市都将被视为合法。
这才是议员们最为恐惧的。
最终还是市长于尔根站出来替一众议员解围,他起身弯腰,摆出个请的手势:
“伯爵大人与诸位使者远道而来,是为了将陛下的福音传遍北境,我已经备好丰盛的晚宴,还请诸位随我前去餐厅。”
但于尔根也不过是下意识地在执行市长的使命。
他的脑海里同样一团浆糊。
在晚宴上,他机械性地说完开幕致辞、机械性地为使者们敬酒、再机械性地将羊肉切割成块塞进嘴里。
“话说,你们三河城的城墙上不是还悬挂着金鹿旗吗?为了表明你们对王室的忠诚,我认为你应该尽快派人将其摘下。”
直到布伦伯爵的话语在于尔根耳边响起,他才总算恢复点理智。
随后他仰头痛饮,一杯猩红的葡萄酒下肚,于尔根彻底清醒了。
“抱歉,布伦先生,这面旗帜我不会摘下,三河城永远都会忠于金鹿旗。”
第186章 林恩无需国王的认可
事到如今,三河城市长于尔根必须要做出选择。
可他还有得选吗?
以他与沼地公爵的亲密关系,再加上城市西门外还驻扎着黑杉伯爵的三百骑兵,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那就是坚定不移地与沼地公爵站在一边。
对于市长的表态,代表王室的布伦伯爵丝毫不觉意外。
在抵达三河城之前,他就已经能预见到于尔根的态度,也从未奢望这座城市能够背弃沼地公爵倒向王室。
随着国王莫里斯公开剥夺沼地公爵的头衔与封地,整个北境都势必将会分为旗帜鲜明的两派。
即沼地公爵派与反沼地公爵派。
当然,眼下的局势是沼地公爵派占据绝对上风,就连王冠领地的大半自治市都倒向了他。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布伦伯爵端着玻璃酒杯,摇晃酒杯的同时脑袋也有节奏地轻轻晃动:“市长先生,我为你的选择感到遗憾,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不论眼前局势如何,布伦伯爵都对于国王莫里斯有着充足的信心。
他本是一位地方伯爵的四子,没有继承权,在离家打拼的过程中与王室私生子莫里斯建立了丰厚友谊。
待到莫里斯加冕为王,立刻就将布伦提拔为宫廷伯爵,专门负责王室的外交事宜。
这种宫廷伯爵没有实际领地,靠国王发放工资与奖赏过日子,自然对国王忠心耿耿。
况且布伦伯爵对国王的信心也并非毫无根基。
就在大半个月前,当他刚离开琥珀港时,能看到整座城市的市民都已经被调动起来,无论男女老少都自发加入到守卫王都的队伍中。
就连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都主动帮着修葺城墙。
在布伦伯爵看来,国王信念坚定、市民万众一心,再加上超千人的精锐南境雇佣兵,守住一座琥珀港绝无问题。
那毕竟是初代北境之王建立的城市,拥有北境最高最厚的城墙,城内粮食尚可支撑一年,是绝不可能被攻陷的不落之城。
等国王坚守住琥珀港、击退沼地公爵,就可以配合白河伯爵林恩与谷地公爵赫尔曼发动全面反击。
到那时,自然就是国王莫里斯大获全胜、重铸乌瑞尼斯家族的荣光。
布伦伯爵也能与有荣焉,兴许还能得到一块不小的封地,成为货真价实的伯爵。
就比如寒风伯爵这种投靠沼地公爵的王室封臣,其领地自然会被没收,并被国王莫里斯分封给身边的近臣与忠臣。
在布伦伯爵的逼问下,于尔根反而愈发清醒,他沉着回应道:
“布伦先生,我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还从未品尝过后悔的滋味,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
“哼哼。”布伦伯爵浅尝一口美酒,只是摇头轻哼。
于尔根也不再搭理布伦伯爵,而是转头与其他议员畅聊沼地公爵在科伦城外的那场大胜。
在于尔根看来,三河城也就是近期会难受一点,只要咬咬牙还是能挺过去的。
等沼地公爵拿下琥珀港加冕为王,三河城就能苦尽甘来。
双方都有绝对不会输的理由,并且都认为自己走在绝对正确的道路上。
但双方也没彻底撕破脸。
布伦伯爵的使团里包含数名来自琥珀港的豪商代表,理应在三河城得到高规格的礼遇。
打仗归打仗,两座城市将来还是要做生意的嘛。
就算沼地公爵在破城之后真要对琥珀港实施屠城,也杀不到最顶端的那一小撮豪商身上。
毕竟这帮豪商背后还有南境的数座大型自治市,杀错了人可是要承担国家级别的贸易禁运与贸易封锁。
而且豪商们多得是船,一旦局势不妙跑路南境就是。
次日,布伦伯爵向白河领派出船只先行通报,他本人则领着使团在城内休整。
那些随行的豪商代表则与当地商人洽谈今后的合作事宜。
一天之后,布伦伯爵率领使团主要成员离开三河城,乘船逆白河而上,径直朝白河领驶去。
伯爵先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与林恩把酒言欢。
说白了,使团这次就是为白河领而来。
对于势单力孤的国王而言,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更何况林恩还是在沼地公爵领掀起叛乱的大忠臣,事成之后还第一时间请求国王授予头衔。
西北有孤忠呐!
至于林恩原本的身份,根本就无所谓。
只要国王为他授予头衔,那不就是响当当的王室直属伯爵兼王室执行官?
布伦伯爵本以为自己将会在白河领得到最浓重热烈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