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班森龙心确实是个谨慎小心到极点的人。”
接到班森拒绝了他们的邀请的消息，伊戈尔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称赞，这让沉迷于一具尸体的戴米昂有些不知所措。
“伊戈尔，不是说这些私生子龙骑士很重要吗？”
戴米昂嘴上说着，手却没停，他用一把锋利的瓦雷利亚钢小刀缓缓划开那具从高高索斯的废墟带来的畸形尸体的皮肤。
时间已经带走了尸体中原有的液体和相当多的内容物，但是仍然留下了很多东西，比如尸体身上还残存着曾经的血魔法实验留下的畸变与鳞片，已经干瘪的脸上突出的角质物和瘤状物，还有历经百年依然不腐坏的身体，对于沉迷死灵术的戴米昂来说都是巨大的财富。
“了解他们的性格，比跟他们面对面还要重要。”伊戈尔收敛了刚刚的自信，平静地走到戴米昂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他端详着那具丹和贝勒带回来的尸体。接着说道：“对于我们来说，摸清楚他们的性格与底色，不比拉拢他们的重要性差，盖林站在我们这边，绝不只是因为我们帮了他，而是这个人本来就是热衷权衡利弊，三思而后行的性格。盖林对于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透彻，他很清楚坦格利安的虚弱，这才是他站在我们这边的原因。”
“那其他人呢？”
戴米昂小心翼翼地翻看着刚刚的切口，旋即切下了一片半石化的鳞片，放在一旁的烛台上仔细分辨着鳞片的纹路。
“盖林斯愿诸神保佑他。”伊戈尔叹了口气：“杰洛里昂的骑手，却连一天龙都没骑过，负责治疗他的学士是银冕城的学城出来的，杰德奥林斯几乎摧毁了他一半的身子，就连杰洛里昂都受了不轻的伤，如果不是驯服了巨龙，恐怕他早就死了。”
“如果能”
“闭嘴。”伊戈尔利落地打断了戴米昂的狂想：“把你不切实际的想法憋回去。”
戴米昂耸了耸肩，他的注意力再次被那片鳞片吸引了过去，高高索斯毁灭于血魔法实验引发的红死病，据说包括灰鳞病在内的诸多绝症在城市废墟之间流传。
但是这具还算完整的尸体上的鳞片却不像是灰鳞病的痕迹。
倒像是真正的鳞片。
这可比普通的死灵术有意思多了。
就连伊戈尔也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些鳞片上，他虽然是个身负龙梦的梦行者，但并不是祖父龙泽尔那样的大法师，对死灵术也只停留在了解这个层次。甚至连兄弟这样的爱好者都算不上。
“伊戈尔，我觉得这具尸体很有意思。”戴米昂兴致勃勃地岔开了话题：“你看，这种鳞片像不像是直接从血肉里生长出来的，而不是灰鳞病那种变异。不行，这件事情应该让祖父知道，他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血巫，一定知道这具尸体遭受过什么样的实验。”
戴米昂有些兴奋地看着伊戈尔。却没有注意到一旁刚刚进来的丹的脸色。
倒是伊戈尔注意到了丹严肃的神色，他轻声安抚了自己的兄弟，趁他又将精力投入到分析尸体上的其他症状的时候，悄悄走到了丹身边。
“这小子猜的没错。”丹低声说道：“如果能得到父亲的支持，我们就可以确定，这具尸体就是当年高高索斯的血巫尝试复原最初的可以驯服的巨龙诞育的过程的产物。”
伊戈尔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瓦雷泽斯家族围绕着一具没人注意到的尸体陷入的严肃，和君临热闹快乐的日常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伊耿国王虽然荒唐，但也是坦格利安家族少有的经济天才，他成功在不怎么加重君临市民负担的基础上大大增加了王室的收入，也让君临的物价变得平稳，富裕的王室也有了充足的资金继续推进延续了数十年的君临改造工程，乃至于满足国王的个人需求当然，后者是主要的。伊耿国王在无力荒唐后，更加热爱奢侈品，烈酒与美食。
竟然带动了君临不少手工业者的收入增加，这些人虽然会吐槽伊耿的荒唐，但也会感念他带来了金龙。所以.伊耿国王的风评一直处于一个奇妙的状态。
讨厌他的人说不上恨他，喜欢他的人说不上爱他。
“你看，伊葛，这就是私生子和王子待遇的不同。”盖蒙揣着手，无奈地看着刚刚将羊送进龙穴的伊葛。
伊葛无所谓地看着前往黑宫的队伍。
即便是驯龙在即，暴云也没有回到龙穴，只能是王储在参见过国王之后，带着王储的仪仗前往黑宫。
长长的队伍由王储的龙石岛骑士，以及御林铁卫麾下的白袍军组成，伊耿的私生子被龙火烧死后，御林铁卫的空缺迟迟没有填补。
即便年迈的盖林丁瓦特多次请求，伊耿依然没有填补这个空白。
直到这个时候，盖蒙也没法继续逃避了，作为伊耿仅剩的几个私生子，很明显，这个位于国王身侧，保护国王安全的军事职位只能是给他留着的。
“偷羊贼吃了我二百二十三头羊了。”伊葛说道：“倒是你，盖蒙，你有没有准备好披上白袍。”
“我倒是更想逃跑，可是我能跑到哪去呢？”盖蒙不再看着那支长长的队伍，也不再去看正从龙穴里爬出来的海烟，沃马克斯和白女王。
七神在上，他们这些私生子驯龙的时候，王室的龙骑士都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被巨龙猎杀，可是到了王子驯龙的时候，不仅王室的龙骑士在旁边保护，据说瓦雷泽斯家族的两位龙骑士，还有贝勒王子也在一旁。
如果不是清楚自己的身份，恐怕真的会失衡吧。
“走一步看一步吧，伊葛，你要是驯服了偷羊贼，记得关键时候拉兄弟一把。”盖蒙哭丧着脸，靠在伊葛身上。
伊葛笑着推开了他：“借你吉言。”
“对了，明天，我们最后一位素未谋面的兄弟也会过来参与驯龙，听说瑟蕊娜公主会骑着最美之龙带着他飞抵君临。”
伊葛的眼神一下子锐利了起来。
作为布雷肯的子嗣，他天生厌恶那些乌鸦。
不巧的是。
布林登银血，也是一只乌鸦。
第336章 布林登看到的
时隔多年，萨拉法瑟斯，最美之龙终于再次飞抵君临，只不过，这次的萨拉法瑟斯并不像多年之前那样在太阳的照耀下从天而降，而是悄悄地绕过城市，从黑水湾上空的云层里直接冲进了黑宫。
甚至没给君临城墙上站岗的士兵反应的时间。
实际上，在夜色的掩护下，即便萨拉法瑟斯紫水晶般的鳞片能在黑夜发出绚丽的微光，人们也很难发现刻意掩藏自身行踪的巨龙。
只有居住在黑宫的几头巨龙发现了同类的到来。
爝火和森卓洛斯都有些兴奋地从坑洞里探出头，经受过训练的巨龙不会轻易咆哮，暴云和沙耶尔趴在一旁，似乎是提前打过招呼，也只是目视着萨拉法瑟斯降落，而非咆哮着迎接同类的降临。
当然，还有结束宴会后留在庭院里的人们。
贝勒王子自然而然地站在了瓦雷泽斯们中间，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伊戈尔，阴谋正在宫廷中流淌，荒唐的国王在他充斥着猪油的躯壳中酝酿着祸乱的烈酒。”肤色苍白，脸上胎记宛如渡鸦的少年一从龙背上跳下来，就有些紧张地对伊戈尔说道。
“一只眼睛看到了那位国王在祸乱的酒水汇聚成的海洋中畅游，一只眼睛看到了英雄在蛮族的尸堆上拔起漆黑的长剑，一只眼睛看到了黑色的龙自祸乱之酒中诞生，一只眼睛看到了铁王座一分为二，火焰吞噬君临。”
布林登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的“视野”看到的东西全部说了出来，在三眼乌鸦这些年的悉心指导下，布林登基本掌握了他的魔法能力。
他可以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以动物与树木的视角，或清晰，或模糊，前者是已发生之事，后者是未发生之事。前者多，而后者寥寥。
“伊戈尔，我的眼睛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多未来的事情了。”布林登严肃地说道：“而且这是我在出发之前看到的事情，一定与我们这次要面对的一系列事情有关，伊戈尔，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
伊戈尔点点头，这位小兄弟在瓦雷泽斯家族中长大，对瓦雷泽斯家族有莫名其妙的归属感，尤其是他在跟随龙泽尔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更加明显。
因为龙泽尔比较信任这位小兄弟，所以伊戈尔对他也是颇为信任。
“其他的呢？布兰，我知道你不会单纯用模糊的未来来判断局势。”
“很少，兄长。”布林登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脸上的胎记，倒不是胎记疼痛，而是在自责自己的魔法还是太弱小：“我的眼睛看不到太多，不过有些情报可以跟达珈雷昂大人收集的情报相对应。”
“等一下，漆黑的剑？”
贝勒王子突然打断了布林登。
“黑火？谁要拔出黑火？国王陛下？”贝勒王子有些震惊，他很清楚伊耿现在的情况，过度肥胖已经让他连骑龙都要考虑会不会有生命危险，“英雄”？“拔剑”？跟哪个词汇有关系？
“我不知道，贝勒王子，世间不只有一把漆黑的剑，家族也有一柄黑剑，巴斯隆大人也有一柄黑色的剑，就连铁群岛也有一柄黑剑，我无法断定那把剑究竟属于谁，抱歉。”
布林登恭敬地回答道。
贝勒则神情严肃了起来，他虽然放弃了王位的继承权，甚至长期与丹呆在一起，本人也更倾向于瓦雷泽斯家族，但是他毕竟还是坦格利安的王族。
虽然对伊耿没什么好感，但是贝勒也不希望事情走到无法控制的方向。
“伊耿几乎不去红堡的神木林，我的眼睛看不到他的行动，只能看到红堡的仆人和白骑士们，他们会在林间讨论王国的一些事务，其中就有国王正在准备一些没办法公开说的事情的内容，有一个北方出身的仆人在心树下祷告的时候透露国王正在服用一种来自东大陆的药物，据说可以有效帮助国王缓解肥胖带来的痛苦。”
伊戈尔在心中暗暗对应了情报。
看来伊耿计划骑着叙拉克斯亲征多斯拉克蛮族的消息是真实的，不然他也没必要大量服用药物来缓解痛苦。
“我的力量不足以看到东大陆的事情，不过波顿伯爵城堡中移栽的心树可以。”布林登说着说着突然笑了，他也是在最近才能看到那株心树的眼睛。
“次子团与王国建立了正式的合作，他们中有个骑士很特殊。”布林登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瑟蕊娜。这位边疆地之光即便脸上已经慢慢爬上了皱纹，依旧美的令人眼前一亮。
“戴蒙维水，那个罪孽的私生子。”
瑟蕊娜冷冷地说道。
“伊耿想干什么？”贝勒又惊又怒，他知道他现在没办法左右伊耿的决策了，但是这件事情一看就有巨大的风险。
伊蒙在干什么？伊利昂在干什么？还有梅耿，他们就放任他们的兄长胡闹？
“那个孩子不是说好要永久圈禁吗？”贝勒看向了丹：“伊耿不知道这孩子一旦建立功业，骑上巨龙，就”
贝勒突然停住了。
“伊耿.你要重演血龙狂舞吗？”
一个恐怖的想法浮现在贝勒的脑海中。
“别慌，贝勒，现在还不清楚伊耿的目的和手段。”丹忽然笑了：“而且有我们在呢，瓦雷泽斯与坦格利安的神圣盟约由血脉奠定，戴伦王储身上流淌着银血，我们会保证他的王权永固。”
伊戈尔和瑟蕊娜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我的那位素未谋面的兄弟上升的很快，他现在已经掌握了次子团四分之一的兵力。”布林登有些不解：“我不清楚他从哪里来的财力和人手能支撑这一切，但是很明显.他做到了。”
伊戈尔点点头：“我们知道了，布兰，现在这件事情先放一放，后天，按照规矩，你也要参与驯龙，但是是按照君临的规矩，没有人保护你，一切全靠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离那头绿龙远点。”
“放心吧，兄长，我心里有数。”
布林登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337章 驯龙中的暗涌
戴伦王储终于体验到了自己骑龙飞天的感觉。
确实很不错，暴云的心声在王储的心底响起，这头蓝色的独角巨龙已经很久没有载人飞行了，再次背负骑手也让巨龙有了一丝新鲜感。
还挺顺利的。
伊戈尔看着飞上天空的蓝色巨龙，陷入了沉思。
他看到了今天笼罩在黑宫附近怪异的气氛，作为国王与王储合法的父亲，伊耿国王并没有亲临现场，他给出的理由是身体不适，无法离开红堡。
但是众人看到了风湿已经非常严重，甚至连骑龙都得靠着鞍带才能保证不会突然从龙背上摔落的伊蒙时，伊耿国王的理由就显得特别牵强了。
“伊蒙叔叔，您.”暴云咚地一声落地无他，戴伦王储的驯龙技术太过于稚嫩，以至于连降落都没办法灵活操纵。
全靠暴云足够灵活，才没真的摔落地。
他本来以为伊蒙不会来了。
海烟呜咽着长鸣了一嗓子，伊利昂和瓦利斯急忙手忙脚乱地将伊蒙从龙鞍上接下来。
“伊戈尔殿下，丹殿下，戴米昂殿下，贝勒，让你们见笑了。”伊蒙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怎么会。”伊戈尔有些“心疼”地扶住伊蒙的胳膊：“您的身体.”
“还好，还好。”伊蒙笑着接受了伊戈尔的搀扶：“没想到我竟然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了，可惜，没想到我终究是没办法再次御龙作战了。”捶了捶有些肿胀的腿，伊蒙长叹一声。
他看向了从暴云背上爬下来的戴伦王储。满意的神色丝毫掩饰不住。
虽然已经有了预期，但是确认戴伦驯服暴云之后，他还是对戴伦的表现十分满意，暴云是坦格利安家族现存的巨龙中颇为靠前的巨龙，虽然不如梦火，科拉克休，叙拉克斯，偷羊贼，海烟和沃马克斯，但是似乎是因为长期居住在龙巢城，以及作为野龙放养的原因，暴云的长势喜人。
至少单论体型，暴云甚至超过了岁数比自己大上很多的泰雷克休。
一头大体型成年巨龙的加入，也意味着王室核心的力量的增强。
可惜，自己已经失去战斗力，海烟未来会落在谁的手里还不得而知。
而且，自己那位肥胖的兄长明明有在悄悄服用可以帮助他骑龙的药物，却没有在合法的继承人驯龙的时候到场即便他的理由很合理，合理个屁，他服药是为了之后的亲征，既然亲征都可以，那为什么陪自己儿子驯龙不行。
到底是为什么能让他在合法继承人面前这么不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