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如此开门见山，以至于安格隆在足足三秒钟过去后才反应过来。
原体先是不敢置信，而后是茫然，最后是面部扭曲级别的质疑神情。
一声喝问自原体口中传出。
“你下的是什么命令！让我去摧毁完美之城？去摧毁那刚刚与我并肩作战的兄弟视为珍宝的地方，这和让我某个兄弟去摧毁努凯里亚有什么区别！”
安格隆不敢置信。
先前洛嘉抵达先锋军舰队时，他曾向养父表达过担忧，担心帝皇会派自己去摧毁完美之城。
养父当时说那不可能。
但现在……
“你是怎么想的？”安格隆近乎咬牙切齿，“我感知到你似乎有人性，但你的表现又显得没有！让我去摧毁完美之城？那座城市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安格隆来回踱步。
“洛嘉的愚昧信仰正在扩散，十一号和整个十一军团都成了受洗者，如不加以最严厉之遏制，这种愚昧信仰将会继续扩散，直到你的兄弟们或他们统治之下的一切都成为信徒。”帝皇开口解释，声音和语气都没有任何波动。
同时，帝皇不再用灵能屏蔽安格隆的感知能力。
安格隆感知到帝皇对把他当成神明崇拜之行为深恶痛绝，甚至是到了憎恨，仇恨的地步。
因此当看到十一号的军团被洛嘉“污染”后，帝皇怒不可遏，决定给予洛嘉最为残酷之惩戒。
同时帝皇也觉得无奈，先前屡次三番劝导洛嘉不要弄那些对人类有坏处的东西，可洛嘉不仅毫不收敛，反倒愈发热情此事。
让原体中人缘最好，也最不想得罪人的那个原体去摧毁完美之城，而不是让黎曼鲁斯去，这样才能彰显出对神皇教“绝不可能接受更不可能容忍”的坚决态度。
也是警告帝国下属的一切人员，将帝国之主当成神明膜拜，是一件无论何种价值观且何种处事态度的原体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但是能感知到并不意味着能被说服。
当安格隆即将再次开口反对之时，帝皇转过身注视着轰鸣启动的引擎：“如果是你去，能避免很多人死亡。否则别说是派鲁斯去，就是派基里曼去，那颗星球上几十亿人也没可能活下来。”
安格隆相信帝皇所言并非谎言，因为养父已经说过完美之城的终局。
它本来就是会被基里曼摧毁，而极限战士最终只从完美之城带出来不到十个人，这其中缘由颇为复杂。
“把我当成神明膜拜的行为必须中止。”
帝皇转头，金光瞳孔盯着安格隆双眼。
“如果你想知道理由，那我就告诉你这些通过感知都无法知晓的事情。”
“你应该知道混沌诸神中那最年轻的一个，是诞生自古灵族帝国的堕落行径。”
“它诞生时直接摧毁古灵族帝国，灵族从一个把银河当游乐场的种族变成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状况，原因便是如此。”
“现在的人类相比古灵族帝国连蚂蚁都算不上，我们没有使用网道的能力，也没有批量生产方舟世界那种庞然巨物的能力，一旦我们这个种族之中诞生一位神明，整个物种都将在神明诞生之时灭绝。”
说着，帝皇转过身再次直面安格隆，瞳孔中透露出“目光”，严肃注视，等待回应。
“诞生神明？”安格隆略显疑惑，“你？”
秦夏曾说过“黑王”的事情。
帝皇将在荷鲁斯叛乱末期面临一个选择，那就是以相对荷鲁斯而言弱势的“人”的身份去对抗荷鲁斯，还是选择彻底抛弃“人”的身份，融入另一个名为黑王的概念。
如果选择后者，那么他将升格为神。
人类的种族之神。
混沌四神那伟大游戏的新参与者黑暗之王。没有因果的，纯粹的毁灭。
帝皇沉默片刻，又面对引擎。
“我在对抗你说的那个东西……那个概念，而洛嘉的行为会汇聚信仰之力，在亚空间中卷起波澜，他已使我的对抗逐渐无效。”
他说。
“我不是你养父那样的人，我受亚空间的影响，信仰会在我身上奏效。”
“就算人类物种有朝一日真的需要靠愚昧无知的宗教过活，真的需要将信仰汇聚在我身上好让我有能力带着整个种族苟延残喘，那我也不应该是现在这种自由的状态，我应该坐在黄金王座上，只有那样我才不会变成你说的名为黑王的东西。”
帝皇忽然抬起头，沉声呢喃。
“人类种族的神。听起来多美好，这是我最愚蠢时期曾奢望过的东西，我希望有一个存在能庇护能引导我们这个种族。”
“直到我知晓灵族的种族之神给它们带来了什么。”
安格隆伴随着感知带来的信息，逐渐体会了一切。
有关黑王的那些事情即便帝皇在想，他也感知不到。
但好在这事情他提前知晓了。
而在帝皇的感受中，洛嘉的行为相当于……灵族信仰色孽。
完美之城是对帝皇信仰的具象化产物，这座城市在亚空间中的投影与帝皇以及黑暗之王有概念上的联系。
这就是亚空间，现实宇宙的一把刀都会在亚空间中有投影。
帝皇也一样。
概念作用其身。
第479章 案例教材
……
“帝皇就是这么说的？”
“怪不得他要摧毁完美之城，原来是怕被洛嘉给拜到升格。”
白骑士号大图书馆。
秦夏与安格隆席地而坐，天花板上那华丽吊灯投射出的白光让两人如同坐在银河之中。
安格隆已把帝皇所言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而在养父发表完感慨之后，安格隆感叹道：“所以洛嘉在某种角度看是对的，帝皇真不是个强大的人类灵能者，他或许就是自以为人类的混沌神幼体。”
“倒也未必。”
秦夏沉着分析。
“混沌之神一共有八个，前四个已经存在，后四个还只是空有神位。”
“有些恶魔称这八个神位为八重试炼。”
“黑暗之王是混沌神明没错，只不过它并不是已经存在并伪装成某个人类的混沌之神，而是有那么个位置空着。”
“帝皇可以升格为黑暗之王，这个位置跟他有些联系。”
“一旦到了他升格的那一刻，人类种族就会跟灵族一样……不，不如灵族，混沌之神与种族相关的概念会直接导致每一个人类都死去。”
“这种死去可不是进到亚空间里给混沌神当恶魔，而是直接就变成混沌神在登神那一刻的消耗品，就像烟花一样。”
听完养父分析，安格隆缓缓点头。
“我说过，有一种未来是帝皇成为类似神明的存在，能给人类带来好处的人类之神，但实际上他那并不是成神了，而是他维持着死了但没完全死的状态。”
“信仰增强他的力量，但却不会让他升格为黑暗之王，典型的帝皇式一箭双雕。”
安格隆再次点头。养父所说的这几句话和他感知到的一模一样。
帝皇就是怕自己现在接纳太多信仰之力，直接被升神。
现在网道计划能不能成还不知道呢，万一能成，结果在网道计划成功前他直接升神人类全灭，那真是完了。
而等到网道建成，就算届时发生什么变故导致帝皇升神，人类有网道庇护便不会全灭，终究还能苟延残喘。
“纳垢，恐虐，奸奇，这三个会不会曾经也是类似帝皇那样的现实生物，然后因为和神格的某种联系，慢慢的就升神了。”安格隆突发奇想。
“这谁知道，我又不能去找它们三个问问。”秦夏摇头。
安格隆思索一番，最终选择不去思考那些已存混沌之神究竟是怎么登神的，帝皇与黑王有关，又不意味着现实宇宙各个种族都会冒出一个跟混沌神明有关的个体。
“他逼迫你去摧毁完美之城，你答应了？”秦夏问出最关心之问题。
“他说，可以让我带鲁斯去。”安格隆回忆起帝皇最后的想法。
那就是帝皇也认为让新战帅去摧毁完美之城这种计划实在是过于暴君刽子手，于是在心里想，干脆让黎曼鲁斯去，安格隆虽为主导，但明面上他并不是完美之城的审判者，而是以监督者的身份……
“你同意要带鲁斯去？”秦夏追问。
“没。”安格隆说，“以什么监督者名义暗中操控此事，最后让太空野狼背锅，这太猥琐了。”
“另外……”安格隆又回忆起帝皇的另一种想法。
他能明显感觉到，帝皇派自己去摧毁完美之城实际上并不是如一开始所说的“让最不想破坏人际关系的原体去施加最残酷惩戒”，起到最好警示效果。
而是帝皇想要迫使吞世者与怀言者决裂。
帝皇还是那个想法，荷鲁斯叛乱根本不可避免，洛嘉也必然堕入混沌。
至于帝皇一开始那个理由，实际上是一种条件反射般的糊弄，他曾经就这样糊弄包括原体在内的一切人，好让自己找个理由蒙混过关无需解释那些他认为绝对不可以被他人知晓之事。
“其实你去也行，咱们可以想办法谋取一个最好结果，再把整个过程公之于众。”秦夏伸出手放在养子肩膀上，语重心长嘱咐，“首先，我们一定要拿到帝皇旨意，那种能工作留痕的真实文件。”
工作留痕。
这在秦夏看来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甚至完美之城行动中的计划都不如这留痕重要。
“在我们离开乌兰诺星系时帝皇会派禁军把谕旨送来。”安格隆说。
秦夏欣慰点头：“如果他不送来，我们就不去。”
“我也这么打算。”安格隆说罢沉默数秒，接着用充满疑虑之语气询问，“你曾说完美之城会在未来被极限战士摧毁，极限战士是怎么做的？”
“等谕旨送来后我们召开会议，然后我会在会议上讲述这件事。”
秦夏起身。
“但是别把极限战士的做法当成样板。”
“那是反面教材。”
……
坚毅决心号作战室。
吞世者连长以上军官们列座整齐，注视着这如会议大厅般地方的最中心，那里是全息影像。
安格隆和秦夏坐在会议席靠前的位置。
帝皇已经派禁军来到吞世者军团，将他亲手著写的谕旨颁发给吞世者，因此，在帝皇幻梦号离开乌兰诺星系后，吞世者军团舰队踏上前往完美之城的旅途。
现在整个舰队都在网道里穿梭，乌斯兰表示等舰队抵达完美之城所在星系后，自己才会离开。
帮人帮到底。乌斯兰的确给安格隆留下了极深刻也极好的印象。
“我们将被派去摧毁完美之城，如你们的原体在刚才所言那般。”
秦夏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内。
“我探查到了另一种命运，那就是如果被命令执行此任务的不是我们，而是极限战士，他们会怎么做。”
“且看。”
秦夏挥手，塑造灵能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