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南齐一边轻轻点头,一边心里重复:我知道。
等到载着客人的汽车离开,姬南齐也没有找到机会“问问”他哥。姬少越与姬楚聿在书房里谈了近一个小时,姬南齐跟着送酒的严伯上去,在门外听了几分钟,偶尔才会在姬楚聿暴躁的话里听到姬少越的声音,就没再等下去。
一个多小时后,姬南齐在房间里听到外面引擎的声音,急忙跑出去看。
站在台阶上的人背影和姬少越有五分相似,肩膀更宽,头发也更长,喷了发胶梳往脑后。听到声音夹着一支烟回头看过来,姬南齐不得不开口:“爸。”
姬楚聿五官端正标准,经得起岁月打磨与考量,现在依然非常英俊,大约是姬南齐没有一点像他,每每见到这个让自己诟病不已的儿子,姬楚聿都会从头到尾打量他,目光不苛刻也不挑剔,但也不会让人觉得放松。今晚姬楚聿喝了不少酒,目光更让人不舒服。
姬楚聿虽然在生意上都差点意思,但在为人处世还是很老辣,刚才回头一眼就捕捉到了姬南齐闪闪发亮、迫切的眼底,问:“要出门?”
姬南齐偏头看着一旁花树的影子,从睡衣伸出的脖颈白皙优美,肩膀有少年的削薄感,说:“就在外面转转。”
“谈恋爱了?”姬楚聿吸着烟,目光扫过他细腻洁白的侧脸,在姬南齐沉默的时候幽微地笑了一下。
站在汽车的尾气旁,姬南齐在裤子上擦了一下手心的汗,忽略了心底的不适,打算折返上楼,转身就看到姬少越站在楼梯中间,手搭在扶手上,目光和姬南齐在半空中撞上。
“哥。”
“过来。”
楼下已经清扫整理干净,严伯和三个佣工都已经回房间休息,在亮着灯的客厅里只有他们存有沟壑的两兄弟。
姬少越去倒了一杯咖啡,托着杯柄,听身边的姬南齐一声一声叫着哥哥,说起他没有去的晚会,还有自己第二天的生日,以及现在真真切切的开心。
似乎对姬南齐来说,他乖巧等待姬少越的一年,就是为了这段时间的形影不离,只要他说出口的事,就变成了某种需要姬少越的承诺。
这种情况是从时候开始的?
姬少越一晚上运转用来谈判斡旋的大脑涨疼沉重,他坐得端正笔直,在姬南齐不需要分析、只需要听着就能明白的轻声抱怨中,稍微放松了一下大脑,条分缕析地寻找那个微不足道的原因。
姬南齐说话的鼻息若有若无地扫在姬少越的侧颈,接着手心轻轻搭上他的手,说:“我明天生日,你可以在家吗?”
姬少越看向他,看着他小心谨慎,又理所当然的笑容,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抓乱了大脑,说:“十八岁生日么?过完这个,以后去美国上学,那边有人照顾你。”
姬南齐脸上的笑容渐渐黯淡,是姬少越意料之中的反应。
“可是我想去英国。”
“不可能。”
“所以你是要送我走吗?”
“对。”
姬南齐似哭似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说:“以前你总是要走,现在又要我走。”
姬南齐的话没有错,周围的一切都是姬少越记忆里的样子,他总是从这里离开,鲜少停留,
但是某种意义上,姬少越是把这里当做一个家。
这里是他流离的源头,又是他追逐的幻境。
姬南齐靠近他,柔嫩的手心紧紧抱着他的手,哀求着说:“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不好?你回家的时候看看我就好了,别让我走。”
姬少越把自己的手从姬南齐手中抽走,按了一下额角,有点不耐烦,皱眉将眼睛压得冷厉,说:“你等我?你凭什么等我?我需要你等吗?”
姬南齐说:“我爱你啊。”
遽然撕开了半遮半掩的面纱,没有暗示与勾引,重锤之下姬少越几乎想要发笑,贴着沙发的脊背僵硬,闭眼呼吸一下,开口:“姬南齐你该长大分清楚自己的感情……”
“我分得清楚,我很清楚,我那么爱你,我不想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想永远和我在一起,可以抱我亲我,不是兄弟,怎么是兄弟。”姬南齐靠他很近,说话时颤抖的气息都落在姬少越脸上。
姬少越控制不住的讥笑出声:“你真的疯了。”
姬南齐脸上血色尽褪,惊惶失措:“不是的……”
姬少越对他固执彻底厌烦,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按住他的肩膀,把他从自己身边推开:“我说过,你要是听话,就还是我弟弟,你现在一定要让我觉得这么恶心吗?”
姬南齐去抓住他的手,眸光闪烁似是泪光,却又异常的坚定执拗:“不是的。”
姬少越想,不能再纵容他了。
现在这家里也都那么不正常,像是什么隐藏在黑暗之中窥伺,姬少越从肌肉到骨骼都在忍耐一种冲动,不知道姬南齐在坚持什么,也不知道姬南齐到底想把事情变成什么样。
“是你先亲我的。”姬南齐那么小声,又那么悲伤,眼泪从眼角滑落,“啪”滴在姬少越用力推开他的手上。
那一瞬间像是什么在姬少越脑海之中绷断,他整个人顿住。
姬南齐看着他,流泪不止的眼睛似乎在质问,不是你给的希望和勇气吗?不是你默许的吗?为什么你还在怪我?
姬南齐摸上他的脸,就像他曾经的坚持与胆大妄为一样,笃定不已:“你是故意的,你记得,你就是在躲我,对不对?”
姬少越抓住他的手腕,近乎漠然地回应姬南齐的挑衅与报复说:“对,我记得。但那就是亲你了吗?”
那好像不只是否认掉了一个吻,姬南齐嘴唇发抖,固执睁大的眼睛眶着两汪不愿意掉下的泪:“是,那就是。”
姬少越与他目光相触,那么冷,淡薄的笑也几乎让人绝望,又重复了一边说:“那不是。”
被残忍地否认和拒绝让姬南齐心脏缺氧了片刻。一年前在心底被仓促点燃的火焰,照亮了姬南齐注定无望的爱情,现在也烫伤了他。他只是想要一年里的几天,姬少越不愿意给他,他毫无办法。
在几秒的剧痛之中,猛然被抬起下巴。
姬少越托着弟弟的脸,粗暴地唇齿相抵,抵开齿关勾住了腻滑的舌头,在狂乱用力间就尝到了鲜血之中的痛觉。姬南齐环着他的脖子,竭力仰承着猝不及防的亲吻,与他紧紧贴着起伏的胸口,在掠夺和窒息之中,如获重生,如得至宝,洇回眼底的泪水逼红了眼尾。
一年前。
姬少越被朋友送回来时已经很晚了,酒精麻痹了神经,他勉强回到家里,却没有精力再走上楼,倒在沙发上。
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有一楼的一扇门悄无声息打开,穿着睡衣的姬南齐走出来。
姬南齐悄声走过去,看到喝醉的姬少越:“哥。”
姬少越呼吸带着厚重的酒气,没有睁眼。姬南齐试着去扶他,但是没有成功,反而被半醉半醒的姬少越推开。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冷淡了下来,姬南齐觉得自己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但是姬少越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容忍他,一年比一年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