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朱砂耸了耸肩,又回到店里去了。
很快,夕阳西下,月亮出来了,梁川就真的是在晒月亮了。
那个青年还站在门口,梁川继续无视。
他因为自己的特殊,所以能被一些东西感应到,但实际上,他只是一个幸运儿,并不是什么救世主。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吴大海的电话。
“喂,川儿,在干嘛呢?”
“晒月亮。”
“哦。”吴大海表示习惯了,“对了,本想过两天和你说的,但是出现了新的情况,不是死人了啊!!!!!!”吴大海没等梁川回复直接自己先抢先应答。
他真的害怕像上次那样自己说找梁川有事儿梁川直接回复“又死人”了,这弄得他这个刑警队长像是收尸队队长一样。
“嗯。”梁川应了一声。
“你上次不是和我说想要见那个弑母案的孩子么,叫孙晓强,我给你联系了,本来在你住院的时候那边的负责人就和我联系说准备好了,但你那时候不是不方便么,现在你出院了,我本打算让你先修养一阵子再去探监的,但是那边出了点情况,那个孩子可能要转移了,不能继续关在看守所;
你知道的,上调监狱之后我这个小级别想再去安排什么探监,难度有点大,就不那么好办了。”
“那就现在吧。”
“嗯,明天他要被转移,今晚可以去,你还要去么?”吴大海问道。
“去。”
“好,等会儿啊,我这边刚下班,我开车过来找你,对了,你吃饭了么?”
梁川深吸一口气,
他忽然很反感中国人的这种日常问候习惯,
“您吃了么?”
“吃过了么?”
“留这吃点饭吧?”
对这种习惯性问候,每一次,都让梁川有种不舒服的排斥感,每天对于他来说,最痛苦的时刻,就是进食的时候。
“吃过了。”
“行,我来啦。”
一刻钟后,吴大海就开车过来了,车停在店铺门口,他手里正拿着一份煎饼吃着。
看着吴大海吃东西这么香,
梁川有些羡慕,
然后有种想要告诉他在你旁边站着一个无头的男子在看着你吃煎饼的冲动。
上了车,吴大海几口将剩下的煎饼吃完,作势要帮梁川系安全带。
梁川自己系了。
“嘿嘿,你没事就好。”吴大海这话说的是真心的,他对朋友对手下都是真心实意,但在梁川看来,却未免有些肉麻了。
车开动了,看守所距离这里并不算太近,它在城郊,一般来说,这种地方都会偏离闹市区,选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方便管理。
半个小时后,车开到了看守所门口,吴大海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直接开车进了最后一道安全门前然后再和梁川下了车。
一位年过中年的男子在那里等着吴大海。
“大海啊,你这可是让我为你加班啊。”
“得了,陈哥,下次请你喝酒。”
吴大海上去,二人递了烟,然后这位陈姓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梁川,没说什么,扭过头带二人进去,同时嘱咐道:
“只有一刻钟的探视时间,因为这不是你管的案子,你们也不是他的什么亲属。”
“这个我晓得,陈哥,这次让你为难了。”
“别说见外话,都是自家兄弟,可惜了,本来没必要这么赶的,但谁知道昨天出了那档子事儿。”
“啥事儿?”吴大海兴趣满满。
“那个孙晓强被打了。”陈哥回答道。
“被犯人打了?”
“他是专门单独的牢监,怎么可能。”
“那是谁?”
“狱管。”
“…………”吴大海,“老哥,这我就得好好说说你了,你们这个管理确实有点问…………”
“这是第四个打他的狱管。”陈哥瞥了一眼吴大海。
“这货怎么讨打?”吴大海感叹道。
“具体的,我不方便多说,总之,我这里是放不下他这尊大佛了。”陈哥苦笑了一声。
…………
“疼么?”看守所的护士正在帮一个少年重新上药准备换纱布。
少年摇摇头,“不疼,疼得是他们。”
“但被打的可是你啊,姐姐都奇怪了,他们怎么都会这样对你?”
小护士还是显得有些单纯,她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可怜,因为孙晓强还没判决定性,所以她也不愿意把这个孩子和那个弑母案的凶手连系到一起。
“因为我说出了他们内心的秘密,然后他们恼羞成怒了。”少年若无其事地说道。
“呵呵,你还能看透人心啊?”小护士调侃道,这种喜欢吹牛的年轻少年,小护士也是见多了。
孙晓强也只是傻呵呵地笑了笑,他喜欢这个护士姐姐,因为她很纯净,对他也很好。
但忽然间,
孙晓强整个人愣住了,
他猛地粗暴地推开了正在给自己换药的小护士,然后大吼道:
“有鬼!有鬼!有鬼!
鬼来了!
鬼来了!
有鬼啊!!!!!!!!”
第三十一章 弑母案
梁川坐在桌子对面,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摩挲着,这桌子是被固定在地面上的,不能被移动,其实,类似于看守所和监狱这类的地方很多细节方面都有着它的特殊设计。
比如监狱里犯人用的牙刷,都是很短小的那种,以前很多港片里会出现监狱里的犯人用牙刷削尖了或者将金属汤匙磨锋锐了来当作武器的情况,
至少,在现在,是不存在的。
当然,这也是多年来积累的教训和经验,毕竟在这个地方,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都会发生。
孙晓强坐在梁川对面,他的手上被戴着镣铐,弑母案过去了已经半年,他比梁川在视频里看见的模样更显地老成了一些。
当初他十六岁,现在应该十七了吧,这个时候的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面对梁川时,孙晓强显得很局促,他的表情很不自然,被狱管送到座位上时,他整个人下意识地向后躲闪着,尽力让自己的后背贴着椅子以拉长自己和梁川之间的距离。
他在害怕自己,
这一点,
梁川很清楚。
孙晓强没问梁川为什么要见自己,
梁川也没急着问孙晓强话,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
其实,很多问题,梁川不需要问,就已经能够看出来了。
玻璃窗外面,陈哥有些不解地看向吴大海。
吴大海耸耸肩,递上一根烟。
陈哥摇摇头,“这里不能抽烟。”
吴大海讪讪地笑了笑。
探监时间有限,五分钟的时间就这样在沉默中消磨掉,梁川换了一个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也让自己显得更随和一些。
但是梁川的动作却让孙晓强吓得身体一个哆嗦,嘴唇也略微泛白。
“你平时也是这么害怕生人么?”梁川微笑着问道。
“我不怕人。”孙晓强嗫嚅着嘴唇回答道,然后他鼓起勇气看向梁川,下半句,他想说,却不敢说。
我不怕人,
但我怕你,
因为你…………不是人。
“我看过你的一个治疗视频,对方是一名姓徐的医生。”
梁川提醒道,半年前,蓉城弑母案搅动得全国网上舆论沸腾,很多法律专家以及心理学家都参与了其中,所以,孙晓强应该接受了好几次的采访和访谈。
毕竟,按照吴大海所说的那样,孙晓强这个案子,比较特殊。
“徐医生,还好么?”孙晓强小声地问道。
“我不认识他。”梁川耸了耸肩,“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孙晓强面容有些黯然,道:
“徐医生,是个好人,和那些想要靠研究我搏出位的学者,不同。”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说话这般老气横秋,带着那种看穿一切的感觉,这确实给人一种很不适应的感觉,因为一般用这种语气和角度说话的人,至少也是年过不惑了。
“你比半年前,变了很多。”梁川微微一笑,他没带采访笔,也没带笔记本想要去记录什么,他不是为了研究,也不是为了调查,只是想要印证一个猜测。
“嗯。”孙晓强点了点头,“在这里,不能上学,每天时间很多,只能拿来思考。”
“很多思想家以前都蹲过大牢。”梁川附和了一声,“说说吧,关于半年前的案子,再和我说说,我想,现在的你,应该和半年前刚刚出事儿时的你,不一样了。”
孙晓强并没有寻常人被提起过往伤疤往事的不适应,只是微微侧过头,像是在思考,像是在回忆,他很冷静,哪怕是面对梁川时的畏惧和闪躲,也显得很是纯粹和自然。
活人怕鬼,
意外么?
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