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能给予我们什么建议吗？”
对方并不甘愿放弃，这么追问夏毅其实也算是曦族想要看清夏毅的态度到底如何，目前已经不单单是这个界域的曦族知道夏毅的存在了，难以计数的曦族个体都知晓了人族夏毅，知道了这位拥有大智慧的创造者。
“能让我好好观察你的身躯吗？将一切都交予我，若你能够做到，我或许能想到什么办法。”
这是一种交易，夏毅也能因此去推测何为秩序，毕竟曦族近似于神的个体几乎不可能被人族活捉，人族也无法得知曦族到底是怎么拥有那么强大的生机的。
“请您随意。”
对方并不抗拒，就坐在夏毅面前，将自己的生机转化为力量，夏毅近距离的看到了这个过程，看到了曦族体内那些光点的聚合与分离。
曦族体内是没有鲜血的，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小的光粒在它们体内四处流动，它们的躯体可以发光也是因为这些光粒，死去的曦族体内光粒会迅速消散，而失去了这些光粒的流动，曦族的结晶之躯也会腐朽成灰。
夏毅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把小刀，在近似于神的曦族个体手臂上轻轻一划，但光粒还没来得及被夏毅取出，它的伤势就瞬息痊愈，夏毅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光粒构成了新的结晶，且完全就是在一瞬之间。
只要不破坏曦族的核心，任凭怎么破坏它们的躯体都是无用功，这是人族灭杀曦族的经验。
近似于神的曦族个体察觉到了夏毅想要干什么，它伸出双掌鼓动自己的体内的力量在双掌积蓄显现，很快，一小团散发着微光的粉尘在它的手心聚集，这才让夏毅可以仔细观察。
这是一种将生机转化为结晶的神奇力量，它能让拥有生机之物尽可能的不朽，它能让结晶变成生命，换而言之也能将生命化为结晶，晶体在星空并不少见，但晶体在绝大多数星辰都是坚硬之物，不朽之物的代表。
凡物之中有钻石，灵石和神石也可以看做是一种力量的结晶，而曦族则是生命的结晶，曦族的力量强大与否，夏毅预计全靠它们的核心能在同一时间制造多少这种光粒。
星空伟岸且神奇的力量造就了曦族这一神妙的族群，比血肉之躯更早存在于星空的结晶有了生命，夏毅划破自己的掌心，用自己的血肉接触了光粒，光粒迅速进入夏毅体内，通过夏毅的生机自我复制，这也导致了夏毅的伤口迅速结晶化。
夏毅暂时没有处理这所谓的结晶伤，而是将自己的手瞄准另一方，瞬间将极大量的生机打入手臂，用意念去控制手掌前方的空间。
只见无数锐利的结晶长矛从夏毅手掌的伤口之中飞出疾射远方，夏毅甚至可以用这份力量制造任何他能想到的东西，可以是盾也可是刀与剑，曦族甚至不懂要如何正确使用自己这份力量。
夏毅的演示让近似于神的曦族个体有了明悟，这份力量还不足以战胜人族，但应该可以让曦族学会自保。
20
曦族的力量与生俱来，源自己身，且与它们生存的环境息息相关，但一切力量都是有着源头的，就如同人族所修的道，无论是灵气还是圣力，亦或是神力与帝意，皆来自神秘的星空。
因此曦族的生机也一定是靠某种东西转化而来，可它们不修灵气，夏毅目前主要就是在调查曦族到底是把什么转化为生机的，那才是根本，决定曦族能在多少地方生存。
而混沌的消逝实际上来说也并不会让人族完全丧失一切，但神道是肯定不会再出现了，秩序的时代圣者便是人族所能达到的极限，神与帝将成为永远也无法触及的传说。
任何力量都拥有根源，哪怕是凡人，也是靠进食得到最基础的血肉之力，若是按照一定的规律锻炼，即便不通灵气，也能达到武者的水准，这算是人族与生俱来的力量之一。
夏毅的眼前，那位近似于神的曦族已经开始按照夏毅之前的方式去利用那些光粒，生机成为了催动术法的灵气，而所谓的术法目前来说还很粗浅，但以结晶化万物的能力也算是给曦族开了一个头。
虽然那位近似于神的曦族，它所制造出的攻击全都是不规则的结晶柱，但哪怕结晶柱并不锐利，一旦被撞上即便是圣尊都够呛，夏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向着它扔去了一把刀。
那位近似于神的曦族接过刀，它对着夏毅点了点头，眼神之中有着感激之意，它开始仔细的观察起来那把刀的构造，观察刀刃和刀尖，观察了好一会之后便能用之前的方式制造出结晶刀刃投射出去。
“你们的力量并不弱小，但没有沉淀，没有历史，没有累积，这样的用法我也不知是对是错，我毕竟是外族，我能教给你们的太少。”
夏毅猜测如果能进一步的明晰那些光粒的本质，或许能做到靠结晶抵万法之效，见到了曦族的力量之后，夏毅又回想起来先天一族的力量，此刻不得不承认人族的特殊。
起步点虽低，但其可能性超越一切现有种族，即便是曦族都无法在可能性上胜过人族，若是以万年为期，曦族之道仍是结晶，但一个起初擅修道的人说不定已成武神。
夏毅这一刻才多多少少看透了人族力量的本质，人族是混沌时代集大成者，曾经出现过的力量人族都能掌控在手，混沌的恩赐更是让人族得以开天，回望古今，再遥望未来，便会发现人族的天赋是何等的恐怖。
在这无尽的星空，没有什么比可能性更恐怖的东西，因为只要是可能发生的，就一定有几率发生，就像曾经人族之中可能会有人成帝，人族便在岁月之中出现了一位又一位不世帝者。
人族的荣光便也是生灵永不言弃的赞歌，只可惜无论多么美好的东西也终将有腐朽的那一天。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们的力量是如何增长的吗？”
夏毅看了一眼身旁那位身穿人衣的曦族，它立刻闭上眼睛，夏毅透过它身躯，可以看到它体内的光粒正在缓缓流转，它的生机在增加，夏毅皱了皱眉，用元神去感知这一切，终于发现了它们力量的根源居然靠的是星空的尘埃。
而荒星本身就有着巨量的尘埃，更何况对于星空而言，如山一般巨大的陨星都算是尘埃。
它们将几乎无尽的星空尘埃转化为结晶！而又转化为自己的力量，恐怕除了边际虚空那种真正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它们怕是哪里都去得，它们就是靠石头都能活下去，这等力量确实让夏毅感叹到人族不如。
人族的孩子想要生存的基础条件是水与食物，还需要空气，环境还一定要足够温暖，而曦族只需要石头就可以了，前者所需要的环境找遍星域才只能找到那么一两个合适的，而后者需要的环境在这星空之中到处都是。
“你们的力量你们自己才懂，对我们人族而言，你们的力量如果没有某种方法去指引，去突破，你们已经到达了自己的极限。”
只能修炼到近似于神的地步，因为它们也没有混沌，但这并不代表曦族永远也不会有神出现，因为人族从来没有将星空的一切都知晓，人神特别叮嘱过不要在曦族面前展现自己的万象，若是要，得保证必斩对方，这肯定是有一定道理在内的。
所以夏毅哪怕再是好奇原因，也不敢展现自己的万象，夏毅是一个自私的人，即便是到了现在，即便看上去大义无私，但仍旧在戒备着曦族，给予曦族启迪的同时不愿给它们太多力量。
但就人族与曦族的立场上而言，夏毅已经仁至义尽了，不是吗？
曦族可能有另一种方式掌握万象，人神的告诫一定有道理，夏毅认为不能光凭自己的判断就粗略的决定一切，能有混沌之神，那为何就不能出现秩序之神？
“还请您点明我们到底欠缺什么！”
身穿人衣的曦族个体并无法得知夏毅的内心的那一丝戒备，认为夏毅这个创造者伟岸无边，会什么都帮助它们，这种不加怀疑的信任也说明了曦族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
“我不是你们，我不知道，这得你们自己探寻。”
其实夏毅知道，夏毅已经有了猜测，但夏毅不会说，曦族的灵很纯良，它们若是去感天悟道，恐怕比人族有效率多了，况且人族之中本身就有着“借道”这一说法，曦族很可能因秩序被大道认同，能最大程度的借道，虽然那不是自己的道，但战力恐怕和神相差无几。
而人族的神道，是以己代天道，从根本上来说是暂时赶走大道，长远来说这样会更强，但因当不是星空所需要的，星空不需要力量过大的生灵，不需要自由到无法管束的生灵，所以才会让混沌消散。
其实仔细一想就能明白，秩序的反义词并不是混沌，而是不加节制的自由，无论该与不该被掌控的力量都被掌控。
21
音律，学说，道德理法。
武艺，兵器，阴阳八卦。
夏毅将这些东西教给了曦族，真正能让曦族质变的东西夏毅一直在隐藏，不是夏毅不愿真心对待它们，只是因为夏毅是人罢了，他永永远远都是人，他也不及给人族带来火的普罗米修斯那般伟大。
夏毅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仅是为了施恩图报罢了，这样做他心里好受一些，人族的未来也多了一条后路，如果说荣光要塞对曦族的屠杀让曦族学会残忍，那么他的作为便希望曦族学会原谅。
他是那么的希望曦族能够原谅自己的敌人，借着曦族的善良达成自己那虚伪阴暗的愿望。
不过曦族仍是非常感激夏毅，这样的大智者在它们看来是两族的福音，不少曦族心中的仇恨都多少消散了一点，它们慢慢懂得了冤有头债有主。
并不是整个人族都与它们为敌。
夏毅见曦族懂得了这些，也是在内心微微松了口气，他也算是夹缝中求生存吧，未来的事他也无法帮助太多，等到两片星空合并之后，彻底失去的力量的人族只能在曦族的饶恕下生存，视将来的情况，如果出现更加残暴的新种族，人族或许还需要曦族保护。
当然了，也有曦族慢慢变得残忍，主动灭了人族的可能，这一切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其实人神也说得对，只要曦族无法证明它们不会灭了人族，它们就一定会灭了人族，而它们又根本没有任何方式证明，除非放弃自己的生存和尊严。
但没有生灵会这样做，别说兔子，就是虫子急了都会咬人呢。
不知不觉间，从曦族这片界域传递出了许多东西到其他的曦族界域，曦族学会了使用乐器，也学会了辩论对错，它们开始拥有了一条基本成型的是非观，这是更进一步形成大一统文明的开始。
曦族以及不再需要从人族哪里缴获的武器，它们慢慢学会了造就自己的结晶刀刃，它们懂得了在战斗中要注意什么，攻与守的决战，计谋的重要性等等。
它们的灵智被夏毅所启迪，它们雕刻出的结晶也变得越来越规则，越来越具备文字的雏形，它们的文明因为夏毅的帮助，正在快速向着下一个阶段发展，变为拥有真正集体意识和自我认同感的文明。
而这也会诞生一种名为种族荣誉感的东西，一旦有了这个，它们今后便也拥有了悍不畏死的精神，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它们会愈加强大，夏毅的确是没有给予直接的力量，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夏毅做的更过分。
常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单纯的力量对曦族的帮助远没有加快它们的文明形成帮助大，当夏毅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夏毅认为自己必须表现出一定的诚意，但曦族却远比夏毅想象中成长的快。
又一次的，夏毅感觉到了威胁，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强大的文明在短时间之中飞跃，人族花了多长时间才得以拥有自己的文明，曦族只是学学样子就有了。
羡慕而又让人族嫉妒，就如泰坦们曾经也羡慕嫉妒人族通万法的可能性，以曦族这种根本不怀疑猜测同胞的天性，它们之间甚至不会产生内斗，夏毅仿佛看到了一个大一统的超级文明正在崛起。
而养育了他的父母，他的亲人，造就了他一切的人族文明还在黄昏苦苦挣扎。
某一日，夏毅睁开了眼睛，从修炼之中醒来，不知不觉过去了近千年，夏繁都快要一千好几百岁了吧，他从上次离开荣光要塞之后便一直待在曦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教授出去的这一点东西让曦族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境界松动了……只是为何我竟没有一丝喜悦？”
成神之后又是近两千年的修道，夏毅已经慢慢从初神接近等神，但这个接近其实还有一段非常远的距离，至少还需要数千年时光，慢慢的就连百年在夏毅眼中也变得不再那么久远了。
年少的热血彻底在夏毅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属于老成者的沧桑，夏毅很少打理自己，他的头发又长又乱，胡须几乎围绕了半张脸，夏毅的形象怎么也和少年搭不上边了。
不知不觉的，他的外貌越来越似中年。
夏毅的耳中此刻正响彻着动听的音律，夏毅发现覆盖在山谷和大地上的结晶在颤动，结晶在高歌，这几乎等同是将荒星整个变为乐器，奏响让星空都动容的音符。
大地的颤动和低沉的乐声让夏毅发自内心的再一次感到了恐惧，将星辰当做乐器，这是人族不曾办到的行为，而曦族因为自己的兴趣就能抛开一切所谓的“意义”，因为想要去做就去做了。
人族肯定会有许多人觉得这样做没有意义，但曦族却会在无意义中找寻意义，这个过程本身就带有意义，它们就连探求之心都胜过了人族！
星辰奏响的音律广阔而空灵，这不属于人族的乐声似乎传达着曦族的内心所思所想，壮阔之音并不激昂，低缓的音调让这首曲子像是在陈述什么一样。
“我们不曾想夺去任何东西。”
“我们拥有生存的资格。”
“造就一切之神也无权取走。”
“我们的存在是星空所选，我们应感激星空。”
“星空赐我以生，我还星空以光。”
夏毅身旁，是一位身穿白衣的曦族个体，它用人言唱出了这首曲子，看来它们慢慢又懂得了更多，懂得了人族并无权决定它们的命运。
“这首曲子叫什么？”
夏毅淡然的看了身旁身着白衣的曦族一眼，这一切也迟早会发生吧，但不得不说他还是加快了这个过程，他终究还是成为了曦族的普罗米修斯。
“晨曦。”
“而您，有一首曲子专门唱诵您的无私，暂时没有取名，把第一段换成人言的话……从人族为我们带来光明的伟大之神。”
“我们将您铭记。”
22
身穿人衣的曦族，它说出的话让夏毅无言以对。
普罗米修斯为人族带来了火，而他给曦族带来了光，曦族正在越加变得璀璨，以至于让夏毅觉得很刺眼。
“这段时间……人族还在对你们发动战争吗？”
“我们赢了一次！”
对方点了点头，没有告知夏毅牺牲了多少，没有告诉夏毅他们败了多少次，只是异常兴奋的告诉夏毅他们赢了一次，靠着夏毅传授的兵法，靠着夏毅教他们打造的武器，靠着夏毅给予他们的精神。
曦族视夏毅为光明之神。
“嗯……”
夏毅听闻后内心多少有点不是滋味，种族之间的大战，其牺牲者至少也是千万上亿，曦族的胜利代表着自己的无数同胞在痛苦中化为了结晶，亦或是在最后一刻自尽，不愿化结晶。
他简直就是叛族者，可他本来只是想找寻一条后路罢了，他一个人，他身边的少数亲人再是被曦族重视，被曦族崇敬又如何？
只有他和他身边的人根本无法代表人族。
但人族做的事情又确确实实不值得宽恕，人族主动发起了战争，人族主动侵略，死在人族手上的曦族是不幸战死之人的十倍百倍，他在人族出力打造的冥兵更是不知道让多少曦族化为了尘埃。
更何谈之前它曾带兵灭曦族一界。
他这鲜血淋漓的脏手，他内心这阴暗的目的又何谈光明？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光明……呵呵，好一个光明，人族真是落魄到了他这种人都能被视为光明的地步了。
就在夏毅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夏毅忽然感觉到一阵神威，这神威还掺杂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杀意，这股神威很熟悉，夏毅几乎瞬息就知道是谁来了。
“把白衣脱了离去吧，有人来接我回去了。”
说完，夏毅释放出自己的气息主动飞向星空，在星辰之外远远的看到了一个手握铁剑的人，那人是荒神，而那铁剑散发出的气息让夏毅体内的气血都在不受控制的逆流。
“我曾经说过什么，你该不是忘了？还是说你真认为你是神，我就不舍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