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县城也充满了现代化气息,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建设工地。郭小茹一路好奇地看着,心里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出租车开出县城以后,就沿着一条宽阔的水泥路往乡下驶去。
沿路是一片片如画的农田和村庄。大约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那条叫“狮子尾巴”的小镇上。沈教授抢着付了车钱,出来带着郭小茹和李建国往小镇里面走去。
说是一条镇,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市面,只有一条既是道路又是街道的小街。
路面是高低不平的石块铺成的。石块被脚底和风雨磨蚀得陈旧光滑,满身都是岁月的痕迹。石路的两旁稀疏地开着一些小店,冷冷清清地对着空空荡荡的路面。
从路面的磨蚀痕迹和一些店面的斑剥迹像,却也依稀看得出二三十年前这里的热闹情景。这个形似狮子尾巴的小镇,显然是被时代淘汰了。
“这条街,就是桂新华从小生长的地方。”沈教授边走边对郭小茹介绍说,好像桂新华是个什么历史名人似的,“他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在这个镇上度过的。”
郭小茹仰头四顾,用心听着,心里禁不住有些激动。她觉得这条小镇上的一切,都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尽管满目沧桑,灰土矮小,可怜巴巴,却到处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历史感,和与自己有着某种关联的惆怅感。
“现在各地不是都在搞新农村建设吗?”沈教授来过一次,知道的情况比较多,“这里的许多居民都集中到大镇上去了,这条原来比较热闹的小镇,也就冷落萧条了。”
转过那条小街,穿过一个弄堂,就来到后面一幢灰旧的小楼前面。沈教授站在楼房前面的场地上,对郭小茹介绍说:“这幢小楼,就是桂新华的老家。我上次来的时候,听他妈说,他们原来是住在下面农村里的,他们一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改革开放发后,他父亲到这条小镇上租了一个摊位,杀猪卖肉,家庭条件才渐渐富裕起来。有了些钱,他们就在这里买了一块宅基地,盖了这幢小楼。”
郭小茹和李建国像参观历史文物一样,认真细致地观看起来。这是一幢普通的二层小楼,长方形,尖屋顶,青色大洋瓦,水泥墙面已经有些灰黑,钢门窗也有些生锈。
这时候,他们的邻居家有人看见了他们,一个中年家妇走过来问:“你们找谁?”
沈教授说:“找桂新华。”
那个女人就仰头冲二楼喊:“三婶,有人找桂新华。”
一会儿,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从楼下慢慢走下来:“你们,是哪里来的?”
沈教授走上去说:“我们,是从上海来的。桂新华妈妈,桂新华在家吗?”
“哎唷,你们来得真不巧,他前两天还在家里的。”桂新华妈妈客气地带他们进屋,“快进来,坐一会。这次啊,他是开着车回来的,在家里住了好几天呢。他总算好起来了,开心得不得了,开着车到处跑,去开给亲戚朋友,乡里乡亲们看看。有了钱,这次回来,他还给我这个娘,买了许多吃的东西。以前,都是空手的。”
桂新华妈妈说着,掇了一张条凳给他们坐,又中气不足地说,“他好了,我这个做娘的,也替他高兴。唉,以前哪,他在社会上瞎混,我,一直替他担心。”
郭小茹与沈教授面面相觑。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了。她刚才确实是有些紧张,可她没有看见楼房周围有轿车,就知道桂新华不在家,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现在听了他娘说的话,才知道桂新华真的开车回来炫耀过了。
她像个新媳妇访人家一样,打量起这个家来。这个家看上去比较清贫,底下的客厅里除了一张方桌和几张凳子外,几乎什么也没有。东屋里是一副砖灶,还有一些农具和农作物。砖铺的地面,不太平整。不说家徒四壁吧,却几乎找不见一样现代化的家用电器。
“桂新华父亲,前几年已经故世了,所以这个家,就这个样。”沈教授附耳告诉郭小茹。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问桂新华的一些情况,门口就围过来五六个老人和小孩。郭小茹被她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着眼皮不敢看他们,更不敢向桂新华娘发问,好像她就是桂新华未过门的媳妇似的。
倒是桂新华的娘眯眼看着沈教授,有些疑惑地说:“你,不是以前来过的,教授吗?你们,后来怎么不好了呢?新华上次一个人回来,我还问他,那个教授昵?他说你嫌他穷,没房子,没车子,不要他了。是不是这样啊?好闺女。”
沈教授尴尬地笑了笑说:“阿姨,不是这样的,是他不要我。他住在我那里好好的,突然不声不响跑了。所以今天,我就是来找他的。”
“是吗?”桂新华娘感到很意外,“我就晓得,肯定是他不老实,否则,你们今天,也就不会找过来了。”
沈教授说:“是的,阿姨。桂新华在外面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呢。喏,她叫郭小茹,是从上海过来的,也来找桂新华。”
桂新华娘满脸皱纹,背也有微佝,听力却还好。她一听,脸色就变了:“这位姑娘,你找新华,是什么事啊?”
郭小茹这才红着脸对她说:“他在上海,借了我十万元钱,就关了手机跑了。这钱,我都是问爸爸妈妈借的,她们催着我还钱。所以,我是来问他要钱的。”
“啊?”桂新华娘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又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门口的邻居,讷讷地说,“他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这次回来,跟我说,他马上就要赚大钱,成什么,富翁了。我有点,不大相信,可看他开了一辆漂亮的车子回来,也就相信了。”
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矮个子妇女说:“是呀,我们都有些怀疑,他哪里来的钱买车子?他以前一直没钱,很少回来家的。这次,突然开回来这么漂亮一辆轿车,我们都看呆了。”
郭小茹的心里比他们还要惊讶。她压根也没有想到,桂新华当教育局局长的爸爸,原来是个小镇屠户,而且已经死了;当国营企业财会科长的妈妈,原来就是这样一个农村老妪。那么他真是大学生吗?他说的话中,还有真话吗?李建国说得没错啊,咨询考察,对一个婚爱中的女人来说,真的是太重要了。你当时,怎么就不提出到他老家来考察一下的呢?要是能来,或者光提出来,你就不会上当了。
她多么迫切地想知道桂新华的真实情况啊,也觉得有必须把外面一个真实的桂新华告诉他们,就扬起头,对他们说:“桂新华这辆车,纯粹是骗了别人的钱买的。他不仅骗了我十万元钱,还骗了启东一个做服装生意的女老板二十万。他,唉,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会相信,或者会感到非常震惊。可我想,还是应该把知道的情况告诉你们。他在外面,骗了许多女人。不仅骗他们的钱,还骗着跟她们同居。这个沈教授只是其中的一个。据我所知,他还与山东的刘局长,启东的柳老板同居过。可能还有别的女人,我们还不知道罢了。”
第619章 跟女人勾搭上了
“不会吧?”门口看热闹的乡亲们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个穿着最鲜艳的高条子女人说,“这话,可是不能瞎说的。他在我们这里,影响还是蛮好的。”
郭小茹像跟他们争辩一样,提高声音说:“不会?哼,你知道他跟我们说,他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那个能说会道的矮个子女人说,“还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吗?”
“哪里呀?”郭小茹有些激动地说,“他说他爸爸是河南省焦作市教育局局长,他妈妈是一个国营企业的财务科长。”
“啊哈哈哈。”门口的乡亲们一听,都笑得前仰后合。那个能说会道的女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完说:“哎呀,三婶,你什么时候当了财务科长啦?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
桂新华娘多皱的面皮尴尬地扭动着,气得说不出话来。农村里的人都是很老实的,特别看重一个人的诚实,所以他们对这种弥天大谎感到非常新鲜好奇,也觉得难以理解。
郭小茹忘记了李建国的存在,心情迫切地连续发问:“那他,是大学生吗?他前妻是做什么的?他有孩子吗?他到底几岁了?”
乡亲们还没有回答,李建国和沈教授就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他们显然感到疑惑,这些问题不是只被桂新华骗了十万元钱的她问的呀。
是的,那个能说会道的女人一眼就看出了蹊跷:“他问你借钱,对你说这些干么?”
郭小茹大吃一惊,脸一下子胀得绯红,马上辩解说:“他,他高利贷问我借钱,我不放心他,就问了他一些情况。他说,他是大学生,学的是经济管理专业,三十八岁,前妻是一个医生,后来当了卫生局长副局长,有了外遇,才与他离婚的。他们没有孩子,他是单身。”
不知为什么,这次乡亲们听了,都没有笑,而是面面相觑。他们都拿眼睛瞄着桂新华娘,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桂新华娘的脸色更加阴沉难看了。脸上不断扭动着的皱纹,反映出她内心的痛苦和难堪。她嘴巴动了好一会,才气愤地说:“都说的啥话啊?不晓得丢脸。他,不是大学生,妻子也不是医生。他今年四十三岁,有一个儿子。”
“什么?”沈教授大吃一惊,“那阿姨,我上次来的时候,问你他是大学生吗,你不是点头说是的吗?还有她。”沈教授指着门口那个穿着鲜艳的女人说,“她也说是的。这是怎么回事啊?”
桂新华娘说:“那是他,叫我们这样说的。他说人家是教授,我没有学历,怎么行?我想要媳妇,就同意了。也让周围几个在家的邻居,帮着这样说的。”
“原来这样。”沈教授恍然大悟。
“你看一看他毕业证书,不就知道了吗?”那个能说会道的女人说,“不能凭他一张嘴随便说说,就相信,对吧?”
桂新华娘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才慢吞吞地说:“唉,这个小倌,都像这个死老头子。他小时候,还是蛮听话的,也乖巧,乡亲们见了他,都说他长得俊,又可爱,将来一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可是后来,他爹不肯种田了,到镇上来租了一个摊位,杀猪卖肉。他赚了些钱,就不安分起来。镇上一些女人也不好,成天冲她挤眉弄眼的,勾引他。他开始跟一个贩蔬菜的女人好上,后来又与那个馒头店的女人勾搭上了。消息传得全乡都晓得,还传到了新华的学校里,弄得他经常被同学起哄,嘲笑。他回来眼泪汪汪地跟我说,甚至还不肯去上学。我就跟这个死老头子吵。唉,可他不仅不认错,也不肯改,还往死里打我。我没有办法,就只得一个人偷偷地落眼泪。”说说,老人眼睛湿了,伸出粗糙的手去抹眼睛。
郭小茹看着她树皮般粗糙的双手,心猛地一缩。这是一个多么善良辛劳的母亲啊,可惜儿子不替他争气。受了苦,还是替他担惊受怕,背负不好听的名声。
这时,门口几个小孩闹哄哄的,发人来风。几个女人把他们拉走了。桂新华娘才平静下来,用衣襟角抹干眼睛,想起来说:“我给你们,倒碗白开水吧。”
郭小茹和沈教授都说:“不用,阿姨,我们不渴。你就说吧,我们很想听下去。”
桂新华娘这才继续慢慢说下去:“后来,我们在这里砌了这幢房子,新华就从乡下到镇上来上学了。那个时候,我们家里条件比农村里的要好一些,他就有了一种优越感。再加上,他是小儿子,我们特别宠他,把给惯坏了。另外,他自小受到他爹的影响,又经常跟镇上一些小流氓混在一起,就慢慢变油了,学坏了。”
“他长得跟他爹很像,身材高大,面孔俊朗,所以在初中里,就跟女同学要好了。当时,老师来向我们反映,我们还不太相信。后来到了高中里,他与小镇上那个裁缝店女人的女儿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