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还是保持她娴静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黄处,我觉得你跟班长在一组,不是委屈自己,就是瞧不起班长的能力。”
黄处几乎要跳起来,瞪着一双眼惊讶地看着甘露说:“甘处长,你是啥意思嘛?”
甘露摇摇头说:“没其他意思,就是觉得你不应该跟班长在一组。”
黄处就来问我说:“班长,你说,我跟你一组,好不好?”
我一时语塞,我要怎么回答他呢?
说好,甘露会怎么想?说不好,你黄处又会怎么想?
我嘿嘿地干笑,笑了半天说:“我觉得甘处长的意见还是有道理的。你黄处堂堂省城干部,出去代表的就是省委省政府。按你的能力和威望,就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埃”
“是吗?”黄处犹豫着自言自语,想了一阵说:“这样也有道理啊,我就不跟你在一组了。”
甘露随即表示说:“我跟班长搭手吧。”
黄处看看我,又看看甘露,摸着脑袋说:“是啊,你就应该要多照顾妇女儿童。”
甘露脸一红,说道:“黄处,都是工作。”
黄处笑道:“是工作啊。我刚在还在想呢,谁来照顾我们的甘处长,换了谁,我心里都不乐意啊。”
“胡说八道。”甘露笑着骂道:“黄处啊,你说话的时候,家里总没个把门的埃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需要照顾吗?”
黄处认真地说:“当然要照顾!必须要照顾!虽然你是个干部,毕竟你是个女人嘛!女人坐在办公室里还行,出去风吹雨打,谁不心痛呢。”
“所以说,像你这样的女人,就一定要有个非常有责任心的男人来照顾。我们班里,除了陈风,谁还能担此重任埃”
甘露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微微的泛出红晕出来,显得无比的娇艳好看。
我没心情去看她,这个时候,我是有必要要发挥自己是班长的职能作用的。于是我走上讲台,开始综合大家意见,准备分组。
任何事情,必定要有个为头的。所谓群龙无首,就是刚才我们的表现。现在我出面讲话了,教室里就安静下来了,等着我开始。
经过三个月的磨砺,我与二十九个培训班干部都成了莫逆之交。我在结交他们的时候就一个想法,这些人都是资源,是我一辈子的资源。有了他们,我就不愁前途。
我清了清嗓子说:“各位同学,省里交给我们一个光荣的任务,能不能完成任务,就看我们的信心足不足了。”
底下一声吼到:“足1
我就笑,大家跟着一起笑。教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活泼起来。
“党相信我们,交给我们这个伟大的任务,将来必将载入史册的任务,这就是检验我们的恒心和耐心了。本次调研,不是坐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里,也不是坐在窗明几净的会议室里开几个会。而是要深入农村,在田间地头,在老百姓的房前屋后,在他们的饭桌上,门槛上去完成。不能说不是一件很艰苦的工作。”
“因此,这次调研,我们不但要认真对待,而且要深入分析。因为我们调研的结果,将是决定农民兄弟的未来是否幸福。大家都知道,农业是根,是基础。工业是发展,是动力。没有根,活不了,没有力,走不远。”
“摆在我们面前的三农问题,我相信谁都清楚,三农问题不解决,社会基础不稳啊1
我说着说着,发现自己走题了。这个时候说这些,多少有点主观主义了。于是我赶紧刹车说:“我的看法是,以各地州市来的同学为中心,省直机关的同学自由配对。至于林业厅、农业厅的干部,等分组好了,每组搭配一个。多出来的四个省直机关同学,我建议成立一个综合组,到时候大家调研报告出来后,由他们形成一个综合报告,递交给省委省政府。组搭配好了,按照梅科长的提议,大家抽签决定调研地区。”
有几个省直干部要与我搭伙,都被甘露一一顶了回去。到最后,每个人都花落在家了,剩下的四个没搭伙的干部,都是年龄偏大,资历较老的干部。于是将十三个地州市的名单写好,十三个代表每人抽了一张。
我的这组是甘露去抽的,她满脸写着惊奇过来,将手藏在身后对我说:“你猜猜我们抽到了哪里?”
第五百三十八章彭校长的言外之意
甘露居然抽到了衡岳市,这多少让我感到意外。
带着任务下乡搞经济调研,是省委党校成立以来的第一次。过去的学习培训,无非是加强理论,锻炼能力。目标只有一个,将党性原则通过培训,灌输到人的血液里去。
陈省长这次弄出来的调研,是前无古人的事,一切都需要探索着前进。这就是说,工作经验可以慢慢积累,不怕出错误,就怕不惹事。
谁都愿意回到自己的地方去调研。毕竟是从省里带着帽子下来的,神鬼都要给三分面子。在过去人的想象中,我们这一批人,就相当于钦差一样的角色了。
甘露能抽到衡岳市,我心里的感情复杂至极,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其实我内心的想法不是衡岳市,我想知道全省其他地方的情况。所有的书面文字都能造假,人不能仅仅相信眼睛看到的文字,很多时候还需要用耳朵去听不同的声音。
十三分之一的机会被甘露抓住了,这样的幸运也只有我们一组。甘露的表现惹得全班同学都嫉妒,认为我们在抽签的这个环节造了假。
我根本不在乎他们的质疑,光天化日之下,老子活得清白。
梅华宣布三天后下乡,这三天的时间,大家可以将手头的工作了结,安安心心去搞调研,争取拿一份满意的调研给省领导做参考。
梅华这么一说,我无端的感到肩头上的担子重了许多。我明白这么大的事,省委领导一样的没有权力决定,他们也只是给中央作参考。
如此看来,我们的调研不能走过场,一定要拿出最真实的数据,将民生问题如实反映上去。
虽然三天后才下去,但既然已经选好了下面的计划,现在基本就空闲了下来。
省直机关的干部照例在散会后各自回家。地州市来的干部趁着机会又一次走亲访友。
我给何家潇打了电话,得知这小子自从与陈萌结婚后,就很少来省里上班,据说我表舅准备在市里给他安排一个新工作。当然还是他喜欢的考古行当。
何家潇不在省城,我几乎就是举目无亲。
全班的同学除了我,大家都在午休过后出去了,就连邓涵原,也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与团省委的一个副书记扯上了关系。毕竟他们是一个系统出来的人,有许多的共同语言。
我一个人躺在宿舍里百无聊赖,心里烦闷得紧,就想去后山走走,顺便打一壶泉水回来,晚上泡茶喝。
后山还是一如既往的荒凉,除了党校学生偶尔去一趟之外,几乎看不到其他任何的新生命。恰好时间已经进入了隆冬,整个后山一片凋零。
山上松柏树不多,落叶乔木却处处是。叶子在最后一阵秋风里已经全部落光,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无言地指向阴沉的天空。
中部省的冬天是湿冷的冬天,尽管温度保持在0度以上,但寒风过去,人会感到遍体的冰凉。
阴沉的天空,光秃秃的树枝,毫无生命迹象的小路,以及漫山遍野的衰草,悲凉感就会凭空而来,而且萦绕在神经深处,让人挣扎不得,甚至呼吸起来也会感到悲酸。
我提着水壶,沿着山路上山。
拐过山嘴,远远的看到一个人,甩手甩脚地过来,近了才看清,居然是彭副校长。
彭副校长看到我,亲热地要陪我再上一遍山。
我执意不让他跟上去。老头已经是满头白发,背也佝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