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着嗓子说:“我娘摔倒了,送来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省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情况如何。”
我急得在走廊里转着圈子,眼里看不到任何一个人,脑海里也一片空白。
陈雅致跟着急了起来,扶着门缝往里看,边看边说:“千万别有事啊!”
门再次推开了,病床车上躺着黄微微,她一眼看到我们,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我们围上去,陈雅致一把搂住女儿,心痛地喊:“乖,吓死我了。”
黄山部长也过去握着女儿的手,轻声安慰着女儿。
我本来想说话,被护士催着说要送去病房,直接就封死了我的嘴。
陈雅致夫妇跟着女儿去了病房,我没走。我娘还没出来!
黄微微没事了,我松了一口气。我娘还生死未卜,本来松着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我又去摸烟,手触到了口袋里的手机,顿时安定了许多。
我掏出电话,想也没想就给小姨打了过去。
小姨在电话里听到我这么一说,我还没哭,她倒先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骂我:“死小风,你这下害死人了吧。”
我故作轻松地说:“还不至于吧。我娘还没死呢。”
“你是不是盼着你娘死啊!”小姨恶狠狠地骂着我:“在哪家医院啊?”
无可奈何花落去
我娘在小姨赶来前出来了。她这一摔,摔成了偏瘫了。
听到这个消息,不亚于在我头顶炸了一个响雷。
我娘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看着我,静静的看着我。看得我心碎,看得我六神无主。
娘啊!你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啊!
我在心里呼喊。娘不但带给了我生命,而且还告诉我如何做人!她这一辈子,从大户人家的闺女,落魄成了千夫所指的资本家儿孙,在受了无数委屈之后,终于等来了从北方一路打仗过来的我爹。
我爹是个粗人,在我娘里眼里却如宝贝一般。她从小就告诫我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爹娘再丑,还是爹娘。人生在世,除了天地,只跪爹娘。男儿膝下有黄金,大丈夫有志在四方。
诸如此类的人生哲理,我一辈子也无法咀嚼明白。
娘最后成了我家那条小街最慈祥的婆婆,过去揪斗过她的人,在许多年后看到她,都会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婆婆。
而这一切,都是我娘一辈子的善良得来的。
我忍住哭,从病房里出来,扒在人看不到的拐角处,痛哭失声。
好久没哭了!这一哭,我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情感的流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边哭边念叨着这句话,又顺着墙根将身子溜下去,靠在墙上泪眼朦胧。
突然身后响起小姨的声音:“小风,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抬起头,看到小姨咬着嘴唇,脸色铁青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说:“小姨,让我哭一下吧。”
小姨瞪了我一眼,伸手帮我擦掉掉在面孔上的眼泪,严肃地说:“男子汉,哭什么哭?挺起胸膛来,怕什么1
我嗫嚅着说:“我不是怕!”
“既然不怕,你哭什么哭?”
“我是看我娘这个样子,我心痛!”我嘶哑着嗓子说:“小姨,我怎么办啊!”
小姨轻轻地一笑,安慰我说:“小风,你现在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是男人就要勇于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天塌下来,你得顶。地陷下去,你得填。如果你先崩溃了,你要两个女人怎么办?”
小姨的话像一记重锤重重的叩打在我心口,是啊!这个时候,我怎么能崩溃呢!
“走,我们回病房去。”小姨拉起我的手,紧紧地牵着。
我跟着她亦步亦趋回到病房。娘还是躺着,双眼空洞无神看着天花板。
小姨过去叫了她一声说:“姐,你饿不?”
娘眼睛眨了眨,突然就笑了起来。
我将手塞到娘手心里说:“娘,我去给你买点东西来吃啊?”
娘艰难地摇了摇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姨,笑容从她的眼角向脸颊蔓延下来,牵动她干瘪的嘴唇,轻轻的蠕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小姨看了一眼娘,又看了一眼我,说:“姐,放心!小风还有我1
我不明白小姨的意思,小姨轻声说:“你还没看出来吗?你娘在担心你的学习啊。”
我如梦初醒,心里一痛,伏在娘耳边说:“娘,您放心。学习不会耽误1
娘满意地笑笑,闭上眼睛休息。
我拉了一下小姨的手,做了个出去说话的动作。
小姨跟着我出来,我们站在走廊的尽头,半天找不出话题。
还是我先开口了,我说:“小姨,我有个想法,我这边放弃省里的培训,回来照顾我娘。”
小姨似乎没听清一样,惊讶地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想放弃省里的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