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秘书 第175节

“我得先问问微微,人家同不同意还不知道。”小姨犹豫着:“如果薛老师来了,怎么办?”

“都是你搞出来那么多名堂。”我没好气的说,从桌子上抓起三支香,点燃,插在我爹灵牌前的香筒里。

老娘被我们搞得晕了头,瞪着眼看了看我们,摇摇头一个人进屋去了。

我烦啊,烦得要死。老爹的灵位牌目前是摆在我面前的头等大事,薛冰也好,黄微微也好,两个人任何一个来捧灵位牌,其实就是告诉别人谁将是老陈家的儿媳妇。

小姨展颜一笑说:“你急什么急?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这是帮你,也算是个决断。你一脚踩两条船,就不怕翻船?”

“翻个毛船。”我挠了一下后脑勺说:“没船,翻什么翻?”

“总会有你哭的时候到。”小姨起身,不再理我,扬长而去。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老爹的灵堂里,看着老爹遗像在对着我微笑,我突然感觉到无比的陌生。想起来这么多年,我几乎从来没关注老爹的生活,只知道他在我每次回家的时候,默默地为我递筷子夹菜,不由悲从中来,心痛得无以复加,终于哭倒在地!

世界上的人,都有失去至亲的经历,都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痛。像刀绞,像虫蛀,像蚂蚁爬过时的心颤。每当这时候,回想起亲人的点点滴滴,犹如昨日一般,总会摇摇头,不相信是事实,直到眼睛看过静卧的人,耳朵听不到半句话,才会抢天遁地,才会失声痛哭。任钢铁心肠,也会化作绕指柔。

老爹的离去让我措手不及,这位历经多年战乱的老人,身体丝毫看不出垂暮,我原以为他会等到儿孙绕膝,会在某日带着我和我的儿子一同回归东北,如今一切都成过眼云烟,我甚至来不及问我东北的老家在哪里。

我爹虽然是东北人的血脉,却没有东北人的骨架。人长得秀秀气气,举手投足也是礼貌周全。小时候我爹带我去老战友家玩,我就是他一辈子唯一的骄傲。我这人天生聪慧,五岁能作诗,八岁会作文,这在拿了一辈子枪的老战友们看来,我就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了不得的人。

大学毕业后,看着别人都意气风发走马上任,我孑然一身无所事事,我爹这个一辈子不求人的人,瞒着我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等到终于把我塞进了一家机关后,他才算是放下一颗心。从此对我的事,再也不闻不问。老爹说,成龙成虫,在于本人!

如今儿子虽然没成龙,却不是虫了!我在心里喊,五体投地拜倒在爹的灵位前,任自己涕泪横流。

正当自己心痛难受,黄微微进了灵堂,轻声告诉我说:“陈风,你坚强些。我给你说个事,何书记要在春山县烈士陵园公祭。”

我一惊,抬起头:“什么时候?”

“就是伯父下葬的日子。”

“你怎么知道?”

“我爸妈都要参加公祭。”

事情来得太突然,我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173章 公祭(1)

郭伟和黄奇善风尘仆仆赶来衡岳市,要给我爹扶灵。

他们一个身负春山县政府的使命,一个肩杠苏西乡的荣誉。

黄奇善带来一辆大车,预备装我爹的灵柩回春山县。

我感动得拉着他们的手连身道谢,郭伟责怪我说:“伯父仙逝,你也不告诉我一声,这样的大事,怎么能少得了乡政府?毕竟,你是一乡之长,苏西乡有责任处理后事的呀。”

我淡然地苦笑说:“这事不好麻烦乡政府。”

黄奇善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后,绕着我爹的棺木走了一圈,拉过一条凳子坐下,招招手让我过去。

“市里要在烈士陵园公祭,这事你应该知道了吧?”他问我。

我点头表示知道。问道:“为何要在这时候公祭?”

黄奇善神情肃穆道:“当年的春山县解放,就是这个日子。”

我想起解放春山县城时牺牲的几个先烈,原来何至表舅刚好掐准了这个时间。

“关书记几天没睡觉了,为这事。”黄奇善告诉我:“事情来得太突然,县里没任何准备,也没经验,据说,最近的一次公祭在七十年代末,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了。”

郭伟接过话说:“依我看,公祭就应该年年要搞。地底下躺着的先烈,还不是一年到头寂寞沉睡。要不搞公祭,谁还能记得有他们?”

“这次公祭的规模很大,关书记亲自挂帅,刘县长督阵,全县各局委办都动了起来,光是白纸花,就动用了一百个妇女扎了一晚上。”黄奇善语气沉重,神情肃穆:“我们团委发动了全县的团员,公祭日全部到县体育馆集合,各乡都要派代表,代表人数不得低于三十人,这样一算起来,公祭日光人数就可能达到万人。”

“跟我爹下葬没关系吧?”我一听到这么大的阵势,心里不免担忧起来,假如这公祭是冲着我爹来的,我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

“没关系。这是市里的决定。只是你爹恰好遇到了公祭,又是老革命,受此礼遇,也是应该的。”黄奇善毕竟是呆久了机关,说话的水平能恰如其分。

我呆呆地站着,眼神无力。

“今晚我们就要出发,伯父的灵柩明早要到春山县。”黄奇善安排着我:“关书记特别有交代,一切都安排好了,放心!”

“几点起灵?”郭伟问。

“按衡岳市规矩吧。凌晨一点起灵,路上要六个小时,早上八点前可以到。”黄奇善胸有成竹回答。

“好吧。”我说,抬眼看一下老爹的遗照,想起今晚是他在家的最后一夜,心又痛了起来,不由开始自主流泪。

“陈风,你要坚强点。今天是家祭的时候,来的客人多,你要照顾。”郭伟安慰我说:“我和奇善听你的吩咐,我们好好的送伯父走最后一段路。”

院外一阵鞭炮声,紧接着就听到钱有余大声说着话进来,一眼看到灵位,扑通跪下去,叩了三个响头,爬起来,从包里抽出一个人情包,问我:“老弟,谁负责收人情分子?”

我摇手拒绝,钱有余大声说:“这礼数要走全,不开玩笑。”

郭伟接过来,说:“钱老板说的是,礼数不能少。这事我来负责好了。”就扯过一张桌子来,找来一张白纸和笔,大模大样地坐着,逐一登记前来悼念的人送来的人情份子钱。

一直忙活到太阳下山,一切都消停下来,和尚们念最后的一道经。念完这道经,表示家祭的程序结束,就等着送老爹的灵柩去春山县了。

每个人都疲倦了,郭伟累得趴在桌子上,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钱有余倒是精神充沛,跟着和尚们嘴里念念有词。

凌晨一点一到,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内容,枚竹和金玲在家陪我娘,其他的人都跟着去春山县。

随着八个壮劳力一声吼,我爹的棺木被平稳地抬起来,安安稳稳地送到停在外边的大车上,一声令人心碎的唢呐吹响,锣鼓齐鸣,炮竹声里,车队蜿蜒出发。

陪灵的车里只有我、小姨和黄奇善,外加八个壮劳力。本来郭伟也坚决要陪,无奈他开来了吉普车,不能扔在这里不管,只好带着我姨父上了他的车。

车出了城,每到一个村庄,就有人点燃一挂鞭炮扔下去,我怀里捧着老爹的遗像,晕晕欲睡。

“小风啊,捧灵位牌的人,你确定了没?”小姨凑过来问我。

我摇头。

“哪怎么办?”

“我一个人捧吧。”我说,不想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

“不行!”小姨气得几乎要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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