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长歌 第92节

望着香气四溢的一桌菜,闻同心里直嘀咕,接待自己是这样,接待其他镇干部想来也不会太差,每个人区区六块钱哪里够。但他也明白,这没法子,再往上加补贴钱他们就会变着法子弄更好的菜,买更好的烟、更好的酒!

闻同不能指责他们,但也不想完全接受,要求白酒撤下去,换几瓶啤酒来大家解解渴。销到农村市场的啤酒,品质差,价格比“醪泉”白酒要便宜许多。

村支书老刘再三地不答应,闻同不耐烦了,脸一拉道:“等以后条件好了,我们再来好好地吃几顿。你要再不照办,我立刻就走。”

老刘见他态度坚决,无奈只得撤下白酒,吩咐老婆退给村里小百货店,再买几瓶啤酒来。

山上人家贫苦,卫生条件自然很差,木饭桌上布满了厚厚的油污,竹筷子捏在手里直粘皮肤。盖亮很不习惯,皱着眉头不敢动手,只一个劲地喝着淡而无味的啤酒。

闻同和杜子坤早已习惯了,丝毫不以为意,若无其事地吃着。看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盖亮没办法,不好意思再嫌弃,只得强忍住恶心,小心地提起筷子夹了块野鸡肉尝了一小口。

没想到老刘老婆的手艺不错,菜做得可口,他心一横,也学着他们那样当个睁眼瞎食客。下午还要爬山路,不吃热饭热菜光吃点干粮可受不了。

吃过午饭,闻同实地查看了几个种植户的蘑菇和三七、当归,和他们聊了聊。

种植户们挺感动,闻同亲自来看,还一再强调有困难要及时反映,镇里会尽力帮助解决。他们觉得,现在的镇党委政府的确和之前不大一样了,干部们干点正经事了。

“老刘,我来了两次,记得还有一个叫杨百房的村子没去过吧?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去走走,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闻同看了看表,要求道。

“那得搞快点,不然下不了山。”老刘担心地道。他眼睛看向杜子坤,还是希望杜子坤能劝阻闻同。

杜子坤没理会他,说道:“来得及,现在白天时间变长了。”

一行人爬了长长一段崎岖险峻的山路,终于到达一处小山村。刚才从山下往上看是座高山,爬上来才发现这里其实是两座大山之间一大片崎岖不平的缓坡地。坡地里到处都是村民开垦的旱地,种着玉米、土豆等庄稼。

小村名叫杨百房,其实只有三十来户人家,一座座低矮的土坯房聚集在缓坡脚下,屋顶上都盖着厚厚的茅草。这里海拔接近两千米,是全镇最高的村子,不过众人刚爬上来,还感觉不到冷意。

站在坡顶上,可以清晰地望见前方不远处地势急速下沉,形成一条纵贯而过的山谷,谷中奔腾不息的乐水清晰可见。

山谷十分宽阔,谷地地势起伏不定,地貌复杂,并不适合开垦农田。谷地里一座座小山星罗棋布,山体挺拔陡峭,处处独立成峰,薄雾缭绕间皴裂的崖石隐约可见。

老刘读过书,为人还算活泛,也挺会说话:“平日里云山雾罩地,今天沾了闻书记的光,完全看清了对面的样子。我每年都得爬上来几回,十回就有十回撞上大雾的。”

这马屁拍得水平不低,闻同未能免俗地听得心里舒坦,含笑感慨道:“真是深山里头藏明珠呀!这么美的风景,可惜交通条件太恶劣!”

杜子坤十分熟悉情况,介绍道:“这里是乐水的一处河段,还在望水县境内,再往上游几公里就出县了。整个乐水河谷就数这一段最开阔,也有些外地的人翻山越岭过来游玩。”

几个人顺坡而下,去往村里。村里闲着的老人、小孩见来了生人,纷纷围过来看热闹。老刘抓住一个小毛孩子,让他去喊村主任过来。

几分钟后村主任赶来了,老刘就让他在前头领路。闻同跟着他,一边察看着,一边向他询问村里的情况。

村主任是个本分的中年人,见了闻同只知道憨笑,闻同问一句,他才答一句。

老刘机灵一些,不时地在一旁补充几句。走到村边时,他笑道:“闻书记,那边有许多热水池子,是天生的,杜镇长,好象叫做‘温泉”是吧?”

杜子坤笑道:“对,就是温泉。”他又转向闻同道:“大大小小好几十孔,是纯天然的,就是地方太偏僻,要不然早就开发出来了。”

闻同看他们指的方向离这里还有十多分钟路程,一来一回就得耽搁近一个小时,只得压下好奇心,没过去一探究竟。

返回时从村里另一条路穿过,正走着,闻同注意到一处盖着瓦片的土坯屋。

这是全村唯一盖着瓦的屋子,残破的瓦片上长满了绿苔,土坯墙被漏下来的雨水冲刷出一道道的泥痕。屋门上着锁,漆着桐油的门板抵不过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淋,已经开始朽烂。

闻同随口问道:“这屋子没住人吗?还盖着瓦片。”

村主任面色微变,神情不自然起来,忍不住看了眼老刘。老刘也嗫嚅了几下方才道:“闻书记,这屋子是村里一个老革命的老屋。”

闻同立即停下脚,诧异地道:“老革命?”

老刘说道:“老革命不晓得还活不活在,离乡几十年再没回来过。都说他当过副部长,是个大人物,可惜犯了点错误。”

杜子坤从旁说道:“是杨老,确实任过副部长,我特意查过资料。因为犯了点错误,县里不敢认他这个老乡,到现在了这个错误还被维持着。严格来说,错误发生在特定历史时期,带有历史局限性,早该用进步的眼光去看待。”

闻同在边湖市委市政府干过,脑子里努力搜索着杨老这个人,却没有一点印象。他移步到屋前,仔细地察看起来。

第146章 命悬一线

屋子木窗户已经完全朽烂掉,屋内光线阴暗,几只肥硕的老鼠吱吱叫唤着横冲直撞,令人毛骨悚然。

虽然主人杳无音信,但村民们很自觉,没人愿意侵占这间屋子。从一些粗陋的修补痕迹可以看出,村里不时有人简单地维护着房子的屋顶和墙壁。

呛人的霉味熏得闻同不敢久看,他退后几步吸呼了几口新鲜空气,说道:“老屋再不保护,要不了几年就会倒掉。看得出来,杨老很得村里人爱戴,应该这样。”

“是的,很危险了。”村主任说。

闻同略一考虑,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那么多年,没必要念念不忘,不管怎么样,老人家永远是杳踪镇的人,是杨百房的人。我们有义务把老屋保护起来,给后人留个纪念,好激励年轻人求上进。老杨,这事就交给你了,所有费用由镇里负担。嗯,这样吧,你组织人手烧制几土窑砖瓦,另起一座大屋,把老屋罩在里头。”

村主任老杨满口答应下来。这是村里的荣耀,镇政府肯出钱再好不过。

闻同又叮嘱道:“老屋要搞好卫生,要注意防潮防虫,不过要注意绝对不能破坏原貌,只能用苕帚清扫,不能粉刷、冲洗、翻新。”

下山的路就走得快得多,但危险性也增加了,在险要处不小心人就会冲下山崖。闻同虽然出身农村,在山区长大,也走得吃力。他心想,真不知道山民肩扛背驮地,进山出山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急于下山,大家沿途专心地赶路,不再停留察看。这样也就快了,还不到六点他们就已经出了高青山村。

进了辣山村,山形地势开始变缓,路面质量却还是很差。

在一座高坡上,四个人一路小跑着往下,一直冲到山梁凹底才立住脚。山梁凹进不算很深,前方就是来时途中休息的那座山坡。

正往上爬着,闻同一抬头发现坡顶上露出几个脑袋,几位村民在拉纤般用肩部死命地拽着绳子。不一会儿,视线中出现一截电线杆,斜斜地指向空中。

杜子坤说道:“是村民运电线杆子,这一片就剩杨百房了,不好搞,一根杆子上山就费很多劳力。”

四个人爬到坡顶时,山民正在努力朝上挣扎,脚下一步一滑,十分地吃力。杜子坤上前问道:“杨百房的?……小心、小心……”

电线杆杆身一头粗一头细,杆脚粗大,从脚往梢逐渐变细。村民就用粗麻绳拴住杆身,再把麻绳拴在木杠子上,每两人配对,分站在杆两侧用肩扛起木杠子,一整根电线杆得用五对十人方能抬起。

要是碰到陡坡路,还得用粗麻绳拴着电线杆,由专人拽着。上坡时杆脚在前,前面几个人朝上拽,杆身下面的人抬的抬、推的推。下坡时就调过头,绳子朝后拽着,防止电线杆失控。

因为越往杆脚杆身越粗,不用担心拴住的麻绳会滑脱。一根电线杆抬到目的地,全程至少得用十六个人才行,途中不时地轮歇。

看他们那么吃力,四个人赶紧上前帮忙。闻同、杜子坤站到拉绳村民的身后,帮着他们使劲地往上拽,孙家祥和盖亮则站到抬杆的村民身边,举着双手朝上托杆身,帮他们分担沉重的压力。

有了他们加入,电线杆止住滑势,平稳而缓慢地移到山顶。到顶上后,村民又小心地抬着杆子调转头。一会儿下坡杆脚得在后,杆梢得在前。

调过头后,村民迅速地安置好两只三角木架,把沉重的杆子稳稳地停放在木架子上。歇会儿脚后,他们还要继续往前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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