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长歌 第219节

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到了乡上才发现,比他们还要早的人多了,路边排了一长溜的板车。

待儿子把板车停好后,蔡老头急急地去过秤处,周围气氛有点不对,他走得更急了。

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赤着上身,手里拿着破烂的汗衫使劲地扇着,激愤地道:“这些贩子太黑心了,标准级皮辊棉每斤才八块五,比去年的议价还要低几分钱!”

另一人道:“就是,大前日还收十块一,不卖了,拖回去,我就不信还能烂了!”

蔡老头心一沉,匆匆走到过秤处,着急地问道:“今天收多少?”

贩子正和一堆卖棉花的在争吵,头都不抬地大声回道:“八块五!”

蔡老头道:“大前日还是十块一,你们怎么收这么低?谁肯卖给你?”

“不卖算了,行情坐啦,再不是前几日!”

蔡老头恼道:“什么坐了,还不是想多赚几个,不卖,拉回去!”

蔡老头气乎乎地回到板车旁,和儿子、闰女一起回了家。

这几年棉农们习惯了棉花不停地涨价,习惯于贩子求着他们,对贩子们的话根本不相信,绝大多数人都象蔡老头一样,不卖了,拉回家。

晚上吃饭时,儿子有点着急地道:“爸,听说旁边乡上也是八块五,说不定真是坐价了。”

闺女不屑地道:“就你急,等几天不行啊?又不是他一家贩子!”

第二天吃晚饭时,儿子又道:“听说今天收八块三!”

第三天吃晚饭时,儿子道:“听说今天收八块了!”

到第四天吃晚饭时,儿子焦急地道:“爸,听说今天收七块五啦,明天去看看吧,到底是真是假!”

闺女心虚了,却兀自嘴硬道:“怕么事,那么多人都不卖,又不是我们一家!”

蔡老头心更虚,道:“明早我去看看。”

当晚蔡老头没睡踢实,四点刚过就爬起床,骑上自行车匆匆赶到乡上。

排队的板车比那天多了许多,他直接到了过秤处,不用他问,贩子在纸牌子上直接标了价,七块!

蔡老头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慌忙回家商量。

儿子愤愤地道:“便宜也卖,越等越便宜!”

闺女是初中毕业生,倒冷静些,道:“我们可是签了购销合同的,县里在合同里规定了,一律执行国家指导议价,不搞下浮。”

儿子气冲冲地问道:“今年的国家指导议价是多少,你晓得吗?”

闰女心虚地道:“还没下文件,谁能晓得?根据往年经验,总不会比去年差太多,去年是八块五角五,比贩子的七块高多了!”

儿子耻笑道:“万一今年比七块还要低呢?还有,我昨天听乡政府四清叔说,今年县里缺钱,收棉花的贷款被划去修县城了,到时候就是能比七块高,却拿不到现钱,一手的白条子有什么用?”

争吵了会,蔡老头作主,先卖一半。

三人拉上板车,急匆匆地赶往乡上,到了地方一看,板车都快堵住公路了,贩子被焦急的棉农们包围在中间,正在收秤。

“不收了、不收了,要卖就六块,一分也不能多!明天?明天不来了,把手里存棉清空了再说。”棉贩子扬着一张令人生厌的汗脸宣布说。

经不起儿子急迫的心情,蔡老头一狠心,就按六块卖掉了。

第325章孤独的荣耀不要也罢

县城实验小学大门前,小囡囡穿戴一新,兴奋得小脸通红。

闻同抱着她坐在后座上,亲了亲她柔滑的小脸蛋,笑道:“宝贝,从今天起,你就是小学生了,长大了!爸爸祝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小家伙却小嘴一撇,嘲笑道:“真老土,现在谁还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不知道说点新鲜的!”

闻同哈哈一笑,捏住她的脸蛋揪了揪,道:“少儿频道看多了吧?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越是老土的话,越是有道理。好了,去吧!”

在车里等了一个多小时,李易秋回来了。闻同趴到驾驶座椅背上,笑道:“没闹吧?”

李易秋一边启动车子,一边笑道:“乐得不行,还闹!她个高,坐在靠后的位置,我一说再见,就高兴地冲我直摆手!”

车上了去杳踪镇的公路,看到路边连绵的棉田,李易秋叹口气地:“你的预言成为现实,棉价跌得这么厉害,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闻同不由自主地抚了抚额头,苦恼地道:“是呀,怎么收场!说实话,我也没把握,只是从风险角度提出预防。”

李易秋道:“要是听你的,比去年压缩一半种植面积,局面就要好很多,可没一个支持的!不过,这也证明你是正确的,比他们都要高明!”

闻同没言语,半晌叹口气,苦笑道:“高处不胜寒,这份孤独的荣耀不要也罢!”

李易秋心一寒,暗道自己怎地忽略了人性的弱点?不过还是道:“虽说是这样,但凭你的成绩和威望,就算是引起群妒,也没人能拿你怎么样!”

闻同悲观又不无愤怒地道:“成绩?岳飞功劳够大吧?可谓声震五岳!和他比,我只是沧海小小一粟,连他都被许多人联手算计掉,造成千古奇冤,何况我!”

李易秋见他说得这么严重,语气也空前地悲观,忍不住停下车,担忧地道:“你怎么啦?好象很低落?”

闻同疲倦地强笑了笑,道:“没什么,不用为我担心,岳飞是岳飞,我是我,纯粹是有感而发!我担心的——接下来一段时间,县里怕不会再平静了,风暴即将到来!”

李易秋动情地道:“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公众利益,即便如此地艰难,仍然不肯放弃!勇于担当,这才是真正的男人,我为你骄傲!”

在地球的另一端,闻声百忙中抽出时间,打点行装,从美国西部飞往南非度假。

面对满田的棉花,农民的心情却是沉甸甸的,价格坐得这么厉害,今年的国家议价到底会是多少?

县里真会按购销合同的规定办吗?就是按购销合同的规定办,卖给供销社有现钱吗?

种这么多棉花,挤占了口粮田,要是没现钱,拿什么去买粮食?

那些听从闻同倡导搞了棉田套作的农户,情况就要好些,或多或少有了额外的收成。

在生存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农民们开始燥动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重。

9月中旬,举世瞩目的又一届全国重要会议在天都召开。

在此之前,钟书记卸任云缈省省委书记一职,退居二线北上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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