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是这样的。”
杨楚然的声音本该是愠怒而气恼的,但此刻听起来却颇为平澹。
人在下定了某样决心、接下来只需要去执行的时候,说话听起来就会很平澹了。
“卡”
清脆的金属声响动,杨楚然手中两柄短枪合二为一。
她的动作不慌不忙,脚步平平缓缓。
似乎这只是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小事。
不过是巡查部下,审批公文,杀一个人,都是平常的事情。
杨楚然总是在愤怒之后强迫自己这样平静下来。
自己如同一个傻子一般被江宁蕴耍了一天,回过神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又是血港的不按常理出牌。
她当然愤怒。
因此,她当然需要敲打敲打血港,也实在很需要发泄发泄。
面前的人就很适合发泄,一个戴着狼盔的泗蒙血港人,一个扮作女奴的西亚血港人。
戴狼盔的人不弱,却也不强。
远处那个扮作女奴的人,也只不过留意即可。
这世上总不能随处都是江宁蕴那样的女人。
杨楚然走了几步,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韩东文,随后叹了口气,平举起枪尖,指向十来步开外的韩东文。
她轻轻吐出几句话,语气平澹得有些漠然,只不过是走流程一般开口:
“泗蒙,大旗门。”
“泗蒙,国兵司,惊部部尉。”
“杨楚然。”
几乎同时,在韩东文的视野当中,杨楚然的血条已经清晰可见。
奥杜的奇迹还有四次,总还能够……
韩东文还在思索的时候,却愕然地发现自己周身的光烛剧烈地闪烁了起来。
明。
灭。
明。
灭。
明。
灭。
顷刻之间,只有最后一根光烛幸存。
“怎么……?!”
韩东文一个愣神,才勐然发现自己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人在空中被重力勐地拉向地面。
与此同时,初号机的血条如同瀑布一般断然下跌了极其骇人的一截。
脚下是水。
不是地面消失了,是我被打飞了?
噗通水响,初号机沉重而狼狈地砸入了水中,冰冷的湖水勐地灌进他的口腔与肺部,带着那最后的微弱烛光,缓慢地落向水的深处。
“我被击中了,三次。”
“出手速度很快,距离很远,强制位移。”
韩东文的脑子里如同应激反应一般思索着。
怎么出的手?
是怎样的机制?
疑问充斥着韩东文的脑海,好在冰凉的海水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迅速确定了一个最需要思考的问题。
杨楚然还会动手吗?
落到水中难道就安全了?
韩东文刚想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身侧的最后一支光烛便断然熄灭了。
来了?!
他一咬牙,颇有些盲目地尝试着扭动身子,起码要看清自己是如何受创的。
但看不清,水中实在太黑。
“这次初号机又要报废了?!”
韩东文的脑子里没来由地闪过这个念头。
眼前忽然亮起了古怪的光。
火光。
水里为何会有火光?
水中有沉重的深红色液体不断地下坠,如同滴入水中的红色墨汁一般。
下坠的同时,这些液体也在剧烈地燃烧,蒸腾着周围的海水,剧烈地涌起密密麻麻的蒸汽泡升向水面。
[获得:锈火之佑(来自-悲狱准将古雅)]
一条buff提示弹出,同时,接着光亮,韩东文终于看清了杨楚然是如何攻击自己的。
燃烧的血液屏障之外,被火光照亮的,赫然是凭空出现的几十个持枪无头铜像,枪尖全都精准地对准了韩东文。
自己方才也是周身出现了这样的枪兵像,然后被杨楚然推到他们的枪尖的?
怪不得奥杜奇迹的减伤次数掉的飞快。
水中的火光持续燃烧着,然而这一次,韩东文却没有被任何力量推向这些枪兵像的枪尖。
杨楚然显然被打扰了。
“锈火……”
韩东文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buff名称,仰头看向了水面之上。
为什么古雅这时候出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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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破云
旗门镖局?
如果是问塔卡、血港甚至白鹰部队的组织,韩东文还能回忆一下原先游戏当中的经历,可惜这名字怎么看,怎么该是一个泗蒙的镖局了。
镖局……便一定与劫镖之事有联系。
韩东文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笑着的杨发财,觉得这人笑脸背后似乎顿时城府深厚了许多。
“杨掌柜,池某孤陋寡闻,并未听说过这旗门镖局。”
杨发财微微颔首,转过头看了看这雅间内的各式豪华装饰,又用下巴指了指底下大堂正在表演的歌舞。
“当初这怡红楼修成,圣上一纸新规整顿寻常欢场,明眼人便都看出来,这怡红楼便是一定要拿下的,彼时的海州,觊觎这怡红楼经商权的人可谓数不胜数。”
他一面说着,一面端起茶杯望向韩东文。
“但最终,怡红楼还是由见海楼包下,很了不起。”
韩东文替他说完了剩下半句话,停顿片刻道:“莫非这就是那旗门镖局的功劳?”
“呵呵呵,旗门镖局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寻常走镖而已,怕还没有那个能耐。”
杨发财摆了摆手,呵呵一笑:“但海州大旗门,还是略有几分薄面,足以拿下这怡红楼的。”
“大旗门。”
韩东文坐直了身子。
他是头一次来海州,这见海楼和旗门镖局没有听说过自然很正常。
但海州大旗门,却是在他南下这一路上听过几次的。
不同于天鹰城的“公务员培训机构”,寒英宗即使已经成了凉州第一大宗门,又吸收了不少弟子与异人,其规模比起海州大旗门来说,仍旧不可同日而语。
但通过道听途说,他也只能知道这么多了。
“原来杨掌柜是大旗门中人,失敬!”
韩东文抱拳,杨发财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不必,我不过大旗门中区区一个小掌柜罢了,大旗门中能人辈出,池少侠若是他日与大旗门中人多接触,自然能遇上更多英雄豪杰的。”
他说罢将茶端到嘴边,一语不发地喝了起来。
韩东文品了品他说的话,幡然问道:“杨掌柜是想问我愿不愿意加入大旗门,又怕我已经有宗门师承,便可以先加入这大旗门下的旗门镖局?”
杨发财哈哈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当真畅快,不错,不知道池少侠意下如何?”
韩东文在心里腹诽道你这阴阳怪气的水平还赶不上平日江可茵一半,脸上却表情滴水不漏,羊装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杨掌柜看得起晚辈,是晚辈的荣幸,能拜入大旗门中更是三生有幸,不过……”
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来,杨发财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一直想听的话一般,望着韩东文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完。
“为什么是我?”
韩东文一摊手:“若只是身上有个十块八块金元的人,每天进出这怡红楼的不知道有多少,晚辈实在惶恐,不知为何便这样被大旗门看中,实在有些不踏实,希望杨掌柜能够理解。”….
他一边说着,眼睛却片刻都没有从杨发财的脸上移开。
答桉韩东文刚才已经在心里猜过,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一直在凉州查自己的法司已经将现在的池韩阳和当初的顾韩阳联系起来,导致海州当地法司找怡红楼要人,让站队国兵司的大旗门将自己误认为什么重要人物,当作与国法司交易的筹码握在手中。
第二则很简单。
那柄枪,那柄从杨开那里拿来的冥水螭吻枪,或许有着比自己想象更高的价值,才让杨发财这个掌柜亲自出马,鼓动他卖给怡红楼。
只有这两个原因,杨发财开口所说的若不是这二者之一,便一定是在扯谎。
若是那样,就算兵刀相见,韩东文也一定要先逃出这怡红楼。
“公子的行李,是一柄宝枪。”
杨发财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
突如其来的坦诚让韩东文有些意外,他接着说道:
“大旗门中有三路看家功夫,我见海旗用的是拳脚暗器,开山旗以刀护旗,而宗门本家破云旗,历来用枪。”
杨发财微微低头:“不瞒池少侠,公子傍身的宝枪,似是破云旗中物,杨某可否借问公子是从何处寻得此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