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我是个昏君 第215节

水油木的桌子,磕碰稍重一些就会留痕。

那盛着菜品的碟盘,却如同轻若无物一般,好似漂浮一样从侍女们的手里浮到了桌面。

泗蒙对宫女的要求可见一斑。

金玉相间的餐具器皿,如此高且统一的服务规格,只要韩东文希望,需要一周时间筹备的大宴也能在一日之内被调整奉上。

不似这些商使,这位泗蒙殿下身上没有大量的珠宝、金玉,只有式样庄重却也简单的常服。

然而,这华贵的晚宴,正厅内为他献上的歌舞,这盘内的珍馐,座侧沉静绝美又恒强如冰山一般的宾客,全都是他华丽的大氅。

大贵!

佳肴入席,自然该有美酒相伴。

奥利玛的哈丹和祖陵国的使节均是好酒之徒,他们早就觊觎泗蒙的美酒多年了。

国宴之上,会奉何种美酒?

他们的视线急不可耐地穿过正厅舞女的腰肢,寻找着端着酒壶的侍女,终于望见之后,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宫女捧着酒壶,莲步轻摇近前,谦卑而敬重地跪在桌边,斟出壶中的琼浆玉液。

那是透明而又带着琥珀色泽的酒液,没入杯中,好似一汪可以握在手中的黄金湖。

主位之上,小红豆却破例坐在了蒂尔达的身旁,小心地替她分了杯盘中的餐食,直至以叉勺便可入口的程度后,蒂尔达才用左手持餐具将珍馐送入口中。

众人在望着那新奇的美酒,展太一却看到了这一幕。

他居然现在才真切地看到,这位西亚的大公竟然没了一只手。

幸灾乐祸之余,他牙齿也咬得死。

为何方才竟然连这都没有看到?

这位大公的威慑难道如此之强,就算方才站在自己对面,也连观察她没了一只手的余力都没有?

不,一定是太惊讶了,一定是……

“诸位商使,听寡人一言。”

韩东文的声音中气十足地传来,手中举起碧玉的酒杯,居高临下扫视着几人。

于是所有人停箸,抬头。

“今日佐餐奉酒,并非寻常泗蒙的五谷所酿,而是西亚公国独产,冰晶紫提的美果伴以泗蒙的酿造工艺混合而作。”

果不其然,那琥珀一般的酒液没有寻常粮食酒的刺鼻,却有着一股馥郁的果香。

“泗蒙与西亚正如此酒,西亚的紫提,与泗蒙的酿制缺一不可,今日寡人便以此酒入宴,邀诸位商使见证泗蒙与西亚之友谊长存!”

台下,最为激动的是那位祖陵国的商使,他身上披着一件质地极其顺滑而高档的皮毛大袍,一眼便知能在泗蒙卖出极高的价格。

他爱酒,光用鼻子就能知道,杯中珍酿一定差不了。

如果这能作为商品?

“殿下,请问这珍酿以何为名?”

韩东文爽朗一笑:“哈,泗蒙的美酒一贯以产地为名,此酒酿于西亚于泗蒙之边境白兰山,寡人赐名白兰地,何如?”

宴前。

“老师的意思是,使团不一定想走?”

韩东文望着面前找来的文永行,陷入了沉思。

“的确如此,老臣从来都在思索这冕江商团为何有如此动作,毕竟,鼓动所有人退出泗蒙并没有肉眼可见的利得。”.

文永行微微颔首,看着正准备更衣的韩东文:“此事重大,不得已才……”

“无妨,我一边更衣一边听您说。”

韩东文身后今日服侍更衣的宫女自然不是小红豆,她现在应当正陪着蒂尔达。

文永行点了点头,正色道:“殿下上次口谕,命国金司不再退让挽留冕江商团,逼迫对方尽快上桌相谈结束试探,结果正如殿下所料。”

“逼迫……”

韩东文略一思索,差点露出一丝苦笑。

他当时只觉得国金司一下子手中权力太多,单纯想在将商团这头和文殊同唱唱反调,不让他太过掣肘而已。

没想到自己这种砸锅的做派,竟然逼得冕江商团肯谈了?

“他们要什么?”

文永行答道:“此番冕江商团牵头鼓动各大商使离开泗蒙前,曾想以血港之名同泗蒙国金司举贷金四万,用以兑付血港未结货品之款项,金额硕大,又无从凭据,国金司并未贷之。”

“四万金……”

韩东文不动声色地在心中算着加减乘除,一碗汤面不过几个铜板,一匹马算上马车,价值约莫一到两个金元。

百铜为银,百银为金。

若是一个铜板按一块钱算,冕江商团这是要找泗蒙借四个亿!

“国金司拒了他,便牵头鼓动搞些小动作,以战事相逼趁机退出?”

韩东文嘴角上翘一个弧度:“其他诸国的商使莫非就让他当枪使?”

“或许其他几国商使也知晓其中奥妙,此番冕江商团重新提出条件,却要举贷金六万,想必盈余的部分自然要相互瓜分的。”

韩东文听了,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

国家将陷入战乱,留在此地的商团除了撤离和抛售兑现手中的国债,这展太一居然还不知足。

他甚至想要借一笔巨款,以期战乱将至可以缓还,甚至不还?

“其他人被他利用,却只得两万金,冕江商团独吞四万,算盘打得噼啪响,不愧是个掮客。”韩东文沉吟片刻,眉头忽然舒展开来。

“若他们今夜既知泗蒙与西亚战乱将歇,还敢不敢借,借了还敢不敢不还?”

151 不记名投票

国家与商团之间的借贷,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物。

国家自商团中借贷,是为国债,往往有着一定不会拖欠,除非亡国也不会烂账的保证。

而商团自国家借贷的情况虽少,却也并不是没有。

借钱,图的自然是利。

只要商团够大,业务够牢靠,国库也自然乐得借贷赚取利息。

但展太一眼下的要求,却可以称得上歹毒。

首先,若是泗蒙当真陷入战乱,有血港背书的冕江商团大可拖延还款,这是最浅显的,最容易看出来的一个陷阱。

其次,因为异人降世,国金司承韩东文诏加制银钱充入市场,本意是为了调度泗蒙国内经济,但肉眼可见的效应之一,便是接下来在列国之间泗蒙银钱的兑率下行。

这本来不是什么不可承受的代价,也在韩东文的考量当中,但若是展太一此时借了值四亿的债,纵使日后连本带利归还五亿,那时候的五亿,在列国之间说不定还不及原本四亿市值。

这是展太一此举的第二个陷阱,由此看来,国金司似乎借不得这笔钱。

但不出借的后果呢?

民间有大商会同钱庄借款,数目巨大,单个钱庄无力承受借款不还的风险。

但大商会所给的借利又足够的诱人,于是几个连庄便一同携手集资出借,既分担了风险,也能以自己出资的部分吃到诱人的红利。

是为连株。

借方连株,可以分散风险,但展太一现在要的是什么?

他不光自己要借,甚至连同白鹰部队,奥利玛和祖陵国一同要借。

这完全是连株的反面,不是借方分担,而是贷方分散,极大增加了收回借款的难度。

若不出借,按照原本世界线,血港可是捅进泗蒙的第一把尖刀。

若是就由着展太一将其余诸国商使与泗蒙撇清,血港再有什么动作时便再无其他顾虑。

这是第三个陷阱

“歹毒。”

韩东文皱紧了眉头。

这个展太一,不像庸人。

海盗群居的血港,人人都像是闻着鲜血在深海游动的鲨鱼。

他光是闻到了泗蒙与西亚的这一点点血腥味,就以此大做文章要一口吃撑,实在不是一个庸人的气魄。

凭着一点信息,就在猎物的脖子上放下如此三把尖刀,若有可能,这样的人是韩东文十二分想收入囊中为我所用之人。

但他想吃的是泗蒙。

“国金总司怎么看?”

韩东文沉吟片刻,开口问文永行。

“禀殿下,文殊同总司评议,此番借贷或将亏损,但若是以国安为重考量,或许是必须之举,也是此次收回五城的代价。”

文殊同说的很中肯,不管这个老狐狸有多滑头,看得总是清楚的,不然也坐不到国金总司之位。

加上有老师文永行做监督,韩东文起码能够相信文殊同点出的这些事由是值得相信的实话。

有了专业的观点作证自己的想法,韩东文轻轻点了点头。

“吩咐下去,今夜大宴,四位商使席前换上水油木桌。”

文永行听罢,只在心中叹息一声,点头应诺。

如此娇嫩珍贵的木料,本当是大典节庆使用。

即便自己这学生比从前清醒了许多,那种夸张的做派似乎还未有改。

韩东文的嘴角却不经意间上翘起来。

文殊同判断无错,的确应当以国安为重。

所以,该国安司动作了。

“头盘头道,云上七星!”

唱菜的环节并不一定要有,还很容易显得并不庄重。

但若有了,便一定是名贵的佳肴。

每人面前的盘中是一尾石斑鱼,是为七星石斑中最为昂贵的“皇帝星”,以巧刀剔刺去骨,斑腹剖做蝶展双翅状入碟清蒸。

蒸,却不是用水来蒸。

蒸这尾鱼的材料,是以上好的火腿、整鸡、整鹅、鲜鲍、香蕈熬制半日,成汤之后再将鸡鹅肉切做肉茸重新下入汤中,鸡鹅茸入滚汤熟成膨起,吸去汤中油脂,便成了上好的汤头。

鸡扔掉,鹅扔掉,火腿鲜鲍香蕈一并扔掉,仅留下这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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