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我是个昏君 第182节

从主教堂的外部,只能看到精密折射出来的零星灯火。

而教堂当中,那用以礼拜弥撒的圣坛周围,如结社一般站了许多身影。

他们身上穿着红色镶边的主教袍,头上带着红色的圆帽,宽大的白色绸带披在他们肩上,昭示着这群人在西亚几乎无上的地位。

神主教会的八位枢机主教,其中四位是早早候在此处,又有四位……

又有四位,是方才被国教骑士团的教兵从大公邸“接”来的。

失去了大公之后,原本站队大公邸的枢机主教没有抵抗的余地,更没有继续抵抗的理由,并无战力的他们如同风中的残烛一般站在这大教堂的穹顶下,望着对面的人,紧张地沉默着。

蒂尔达达克,教会圣女,参选大公胜出之后,推翻了原先教会的牌桌。

从此,她一次都未拜访过教会,从未再参与过弥撒,以几乎要和教会切割的极端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而她圣女的身份却是无从剥夺的,这缘起于西亚古老传说的传统,结合着星律、经卜。

最重要的是,蒂尔达生来便有神主所赐的强大。

自从那份强大绽放之后,神主教会便发现大公邸不再唯命是从,便发现这个曾经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傀儡座椅,如今成了一柄寒冷而果决的尖枪。

于是,在神主教会的九位枢机主教当中,逐渐有四位选择支持蒂尔达改进政教,自此在大公邸主持礼拜,传教授道。纵使蒂尔达并没有参加过他们的弥撒,却自然也将他们的影响力作为手牌庇护。

直到现在,他们被全数接回了大教堂中,瑟瑟发抖。

四位大公邸的主教,四位大教堂的主教。

他们的面前,还有一人正端详着他们,如同在宠物商店准备挑选心仪的猫狗一般,端详、打量着。

第九位主教,加斯科恩“神父”。

神父本是神主教会当中仅仅高于牧师的第二级教职,但已经贵为主教的加斯科恩,仍旧对自己的教民自称神父。

他谦逊而善良,积极为教民的福祉奔走,收容需要帮助的孩童,行医为善,地位崇高却和蔼可亲。

他虔诚而勤奋,兼任第三国教骑士团的团长,带领英雄而虔信的教众为国奋战,西亚的子民皆当感激他的付出。

“列位同僚,教会感激你们百忙之中的奉献,值此危难之际,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拯救我们的国家,捍卫我主的威仪。”

加斯科恩身上穿着的红色大氅比其他主教身上的红袍要华贵繁杂得多,上面绣刺了闪烁的宝石与金银,奢华得如同传说中巨龙的藏宝洞窟一般。

他环视了面前八位主教一圈,露出笑容来:“守护我主的七个骑士团,已经折损两支,而我教圣女业已罹难,列位同僚应当明白,现在必须有人站出来,以鲜血捍卫我主的神国。”

加斯科恩朝着身侧的一人轻轻点头示意,于是,八位枢机主教手中便都被放入了一只装着白纸的信封。

“还请列位投出宝贵而神圣的一票,从我们九人当中,选出可以胜任总团长之人。”

他的表情云淡风轻:“列位同僚,请务必仔细斟酌,作为国教骑士团之总团长,教国陷入战乱之际,便有国教骑士团的总指挥权,教皇陛下亦不可干涉,这等大权太过敏感,列位务必慎重写下心中所称之人的名字。”

他面前的八位主教当中,大公派的四位相互对视了几眼,眼中满是疑惑。

“笔呢?”

有人小声嘀咕着,加斯科恩却全然当作没有听见一般,笑着看向那原本就是教会派的另外四位主教。

他们手中的信封连开都没有打开,便直接又递回了加斯科恩的手中。

“主保佑你,我亲爱的弟兄。”加斯科恩笑着收下了信封。

大公派的四位主教明白了过来,有人低头摇开信封的开口,自然看见了里面已经书写了加斯科恩名字的票纸。

“有什么疑惑是我可以为你解答的吗,我博学的朋友?”加斯科恩微微侧过头,满脸的和蔼。

大公派的主教面如死灰地摇头,将信封合上,递了过去。

八张信封收进了加斯科恩的怀中,他连看都没有低头看一眼,便将八封信封扔到了一旁的经台上,抬手从怀中拿出应当由他自己书写的第九封信封,用指尖夹出里面的信纸,轻轻咳嗽一声唱票道:

“都灵诺枢机主教,一票。”

名叫都灵诺的主教显然是大公派四位当中的一人,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异常。.

加斯科恩将自己写的票纸扔到经台的信封堆当中,谦恭而体面地微微一低头:“那么,万分感谢各位同僚对我工作的信任,我将以八票比一票的优势,在于都灵诺枢机主教的友好竞争中胜出,升任西亚国教骑士团总团长之位,以我主的名义,我必将不负的期望。”

“你为什么不干脆拿九票算了?!”

知道自己没有可能再有好下场的都灵诺忍无可忍,愤怒地咬牙吼道。

“自吹自捧,实在有违我主‘谦逊"的教诲。”

加斯科恩面上的笑容不改,只轻轻抬了抬手,两侧黑暗中很快走上来一队士兵,将大公派的四位主教押在原地。

“加斯科恩!你!”

他们怒吼着,却很快就被拖进了大教堂的深处。

于是,主祷厅再一次变得空荡,只剩下加斯科恩与剩下四位主教站在原地。

“那么,总团长阁下……”

其中一位主教谄媚地开口:“眼下西亚现存骑士团,面对卑鄙的邻国,是否已经有了对策?当然,我只是好奇,我很清楚此事并没有担心的必要。”

“感谢您的关心。”

加斯科恩笑了笑,将手举到身侧轻轻一挥,经台上的几封票纸便无风自动飞舞起来,在空中猛烈地燃烧,冒出一阵浓密的白烟,吹出了大教堂顶端的天窗。

他望着逃出窗外的浓密白烟,淡淡开口:“贞洁与节制虽然无法再履行自己的职责,但作为骑士团的总团长,我想不光是我,其他四位团长也会全力奋战,誓死捍卫我们的主我们真正的,已经降临的主。”

那问话的主教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忽然被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打断:

“加斯科恩,新的圣子已经准备好了。”

一道兴奋的神采从加斯科恩苍老的脸上划过,他望向声音的方向,语气多了一丝兴奋:“啊……不愧是‘勤勉"的骑士,那个男孩果然也是载体吧?对吧?”

被称为“勤勉”的男人站在阴影当中,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热切与急迫:“他的确是载体……但我听说那天有更好的载体,可惜了。”

“不重要。”

加斯科恩眼中闪过热诚与兴奋:“本来就不会有比蒂尔达更好的载体,况且那天那个泗蒙人都已经炸成了肉泥,眼下只要有能用的载体,就已经足够了!”

107 波塔的工作

“总团长大人,请留神台阶。”

沿着主祷厅后方的通道直走,有一间不起眼的告解室,正当中是一个在西亚随处可见的神主化身像,象征着神主形象的男人高举着圣杯,周围则是他的追随者伸出的渴求救赎的手。

称呼为“勤勉”的年轻男人手里举着烛台走在前方带路,加斯科恩跟在他的身后,神态简直犹如帝王一般。

“朱萨佩,泗蒙那边的反应怎么样?”

加斯科恩冷不丁地开口,名叫朱萨佩的年轻男人并未回头,语气平淡地陈述道:“根据教兵斥候的观察,泗蒙人并没有集结大军,现在派往山中的多是一些炮灰民兵而已。”

“是吗……”

加斯科恩点了点头,这是他能够预料得到的结果。

但时间并不站在西亚这一边,尽管对国内统一口径的陈述可以是西亚的女干贼暗杀或掳走了大公,可核心的高层都很清楚,蒂尔达还没有真正死去。

对西亚来说,这是重大的战略失败。

但事情已经发生,不计后果对泗蒙发动全面战争是不可能也不现实的,况且,教会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等到将大公邸的残党清退,圣女的死活也就不重要了。”

朱萨佩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轻轻摸索在神主化身像的周围,摸到底座某处后轻轻一叩,响起了一声啪嗒的机关声响。

沉重的石像竟缓缓转动起来,伴随着巨大石块之间相互摩擦的如同磨盘一般的声音,一个幽深的入口赫然出现在朱萨佩与加斯科恩面前。

“总团长大人,请。”

朱萨佩立正低头,抬手让出一条通道。

加斯科恩笑了笑,缓步走进了这幽深的地宫入口当中。

红色。

墙壁闪烁着猩红色的光芒,空气中散发着甜腻的味道,一把巨大的高背椅座落在这地下密室的正中央,在那垫衬着暗红色天鹅绒的座椅上,坐着一个皮包骨头的苍老人影。

那几乎看起来像是一个死人,若不是他还气若游丝地呢喃着什么,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这瘦骨嶙峋的老人已经死了很久了。

他脸上的老人斑在那水肿却又缺乏肌肉的脸皮反衬下,看起来简直就是尸斑一样可怖。

加斯科恩走到这高背椅的面前,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

“教皇陛下,您还好吗?”

没有回答。

教皇拜尔维斯,神主教会名义上最高的宗教领袖。

对民众来说,教皇陛下已经抱恙太久,他的身体健康早就成了民众平日祈祷的一部分。

而此时此刻,这位本该跺脚抖江山的宗教之王,只是枯坐在这高大的教皇椅上,没有半点反应。

“主教加斯科恩向您汇报,经过九位主教的公平票选,我本人被其他同僚出于信任推举为国教骑士团的总团长,请容许我擅自期待您的祝福。”

加斯科恩丝毫不以为然地自顾自说着,上前一步抓住了教皇枯瘦无力的手腕,啪一下搭在自己肩上,表情笑意十足:“啊,谢谢,谢谢您的祝福与信任,教皇陛下。”

教皇的手如同死去的鱿鱼触须一般无力地从加斯科恩肩上滑落,他苍老的喉咙半死不活地呢喃着:

“汉娜……汉……娜……”

“汉娜吗?”

加斯科恩低头:“噢,请您不要难过,我们挚爱的贞洁骑士,汉娜修女不幸罹难,惨死在我们敌人的手中。”.

他这番话说完,如同枯尸一般的教皇总算有了些许反应,他像是一架老旧的机器一般,缓慢地、吃力地抬起头,那早已经浑浊不堪如同棉絮一般的瞳孔困惑不解地看向了面前的加斯科恩:

“奥……杜……?”

“奥杜吗?”

加斯科恩狰狞地露出一丝冷笑:“您的节制骑士奥杜惨遭俘虏,就算现在没死,恐怕也时日无多了。”

如同要花费时间来理解加斯科恩所说的话一般,教皇拜尔维斯一动不动地望着地板,难听而沙哑声如同哭声一般从他的喉咙里痛苦地挤了出来。

“蒂尔达……救他们……蒂……”

“蒂尔达吗?!”

加斯科恩夸张地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我们的圣女,不是死了,就是即将投敌,谁都不会得救啊,您明白吗!我的陛下!”

他的动作有些癫狂起来,一把抓住了教皇拜尔维斯身上裹着的发臭的脏污教袍,带着兴奋与偏执大吼道:“没有了!教会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只能自己救自己了啊,您听懂了吗?!”

显然,现在的教皇拜尔维斯已经无法理解这样的语句。

他有如痴呆的老朽一般,面上露出极大的痛苦与不解,最后胆怯地缩回了教皇椅的深处,恢复了最先的模样,如同哀悼一般,反复呢喃着汉娜与奥杜的名字。

“啧。”

加斯科恩不屑地撇了撇嘴,站直了身子抬起右腿,猛地一踹面前高大的教皇椅。

砰的一声,教皇椅竟转动起来,原来这高大座椅的下方连接着一面可转动的巨大石盘,被加斯科恩这一踹,沉重的实盘转动,将教皇椅的背面露了出来。

那却是另一面背靠背而座的椅子。

与教皇椅一模一样,共用这中间那高大的椅背。

不同的是,这面椅子上,坐着一个小男孩。

波塔。

他的腹腔已经从中间被剖开,肌肉与血管如同纠缠的树枝根须一样缠绕着某件金属器物固定在他腹腔的伤口当中,整个座椅都流淌满了从他腹腔里潺潺渗出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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