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的都在探头探脑，拉直了耳朵听动静。
“让让，让让，人亲家母来了，赶紧让个道让人亲家母进去瞅瞅去。”看人多林婶激动了，张开嘴就吆喝道。
一边吆喝，她还一边负责开道，直接把人往边上一扒拉就算完事。
见真是陈珍妹和张兰来了，被她人给扒拉到一边去的人，就是想发火也不好发脾气。都用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眼神看两人，嘴上都说道：“赶紧都进去劝劝吧，没想到这没脾气的人，真发起脾气来才是了不得。”
陈珍妹和张兰都是语塞，心里不喜却碍于这不是能发作的时候，只能硬生生的憋住。
等好不容易挤进院子里，陈珍妹和张兰看院子里人虽然也不少，还摆着他们吃饭用的，原本该在堂屋里放着的方桌和几张长短高矮不一的板凳。或坐或站了不少的人，看起来却还是要比外头人挤人的宽敞了许多。
姜桂花、梁尚德母子两个自然都在，此时都正站在桌旁看村里的会计拿笔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
而梁振，正被他们本家的一个婶子抱在手里待在稍远的地方。
陈珍妹和张兰虽然都不识字，却都能猜出那会计十有八九写的是分家协议。
“难不成你婆婆还真的要分家？”
不能吧，就一个儿子分的什么家？真要分了，自家的女儿女婿还不得被人嚼舌根说不孝，到时候什么难听的都会被传的沸沸扬扬的，甚至会影响到她，连累的她也一样被人议论。
张兰心里想着，脸色就格外的难看了起来。
她也不等陈珍妹回答，上前去站在姜桂花和梁尚德身边，对着姜桂花陪笑道：“亲家母，孩子不听话你教训他们就是了。
这怎么还就真的闹到要分家的地步了？你就这一个儿子，且不说这家要怎么分是个难题，就说这一分家，往后村里的人会怎么说女婿难道你就不担心？”
“是啊，娘，咱们可是一家人。尚德是你的亲儿子，振振是你的亲孙子。你就算是不为了我想想也总该为了他们着想吧？”
第104章 质疑
陈珍妹心里暗恨，她心里巴不得自己当家做主，可不是要分家，把姜桂花给给分出去平白的损失一个好使唤的壮劳力。
如果不是当着人前，姜桂花敢这么闹她早就骂的她狗血淋头了。
但当着大家伙的面前，陈珍妹还是知道做样子的。
当下她只能委屈的跟着假惺惺的劝说道：“你又何必把事情给做绝了，平白的叫人笑话咱们家，笑话尚德呢？”
“笑话？就是不分家，人家该笑话的也早就笑话够了。”
自嘲的笑了一声，看因为陈珍妹的话，明显对她更是投过来幽怨眼神的儿子梁尚德，姜桂花冷淡的说道：“你说，这村里谁家跟我们家似的，是婆婆反过来看着儿媳妇脸色，反而要伺候儿媳妇的？”
她说着转头看张兰，满脸的嘲讽更甚了：“亲家母可别替我白操心了，我这儿子早就被你闺女给笼络的眼睛里没了我这个亲娘，既然这样，我还担心他干什么呢？”
对张兰这个亲家母，姜桂花心里一贯是看不上的，觉得自己跟她从来就不是一路人。别说张兰，就连陈珍妹她私心里也从来就没有看上过。
当初若不是梁尚德非要娶了陈珍妹，那母女两个她压根就不会多看一眼，多理睬一下。
可之前她一心为了儿子孙子，为了儿子的面子哪怕是不喜和不得不对张兰客气，不得罪。
但是现在，谁叫她已经想通了呢？
如今她就连亲儿子都不在乎了，哪里还用再去在乎一贯看不上眼的儿媳妇和儿媳妇的亲娘？
所以当即，姜桂花不客气的说道：“老话都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我之前就是对着他们操心的太多了，以至于吃力不讨好。
如今我也看开了，人活着还是得多为自个多想想。一心一意的为着儿孙，累死了自个不讨好还没什么，只怕最后还没个好结果。
所以我还不如趁着现在还能干得动的时候，多为着自己盘算盘算。往后只顾着自个能过好就行了，少操心还不累，老的慢。”
说着她斜睨了张兰一眼，不理会她不赞成想要反驳的样子。很快根本就不给她机会的继续感叹道：“要说还是你比我想的开。
你早早的就把几个儿子都打发出去了，也不用带孙子劳心劳力的。所以明明年纪比我大几岁，看着却还比我更年轻。
不像我，当初若是能想得开，跟你一样似的再走一步。说不得也就不用老的这么快，还被儿媳妇指着鼻子骂想男人了。”
彻底的放下脸面，姜桂花既是对着四周围着的村里人，也是对着明显对她不赞成，颇有几分责怪她心狠要跟儿子分家的梁家人，把早上跟儿子、儿媳妇之间发生的口角细细的说了。
说完，姜桂花抹着眼睛的哭诉道：“这样的儿子和儿媳妇你们换了你们，你们谁能忍的下？我再帮着他们当年做马，你们哪个敢担保我将来能落得个好？
我本来也没真想着分家，不然早上就把这事给捅到娘家人那儿去了。我本来想着对他们手下留情。可结果回来一看家里饭碗没人收拾就算了，还被砸的满地都是。”
姜桂花心里怨恨，再也忍不住的恨恨抬头又对上张兰冷笑道：“亲家母，我远不如你。都一样是寡妇，你这教闺女的本事也是绝了。
别人家都是婆婆使唤儿媳妇，儿媳妇当牛做马的熬着。偏不知道你是怎么教导的？她打从进了我梁家的家门起，就已经很会使唤我这个婆婆了。
使唤还不够，还动辄挑唆着男人反过来对付婆婆。也怪我这个人脾气软立不起来，所以才会被儿媳妇给欺负。
不过好在我娘家离的也不算远，家里又有几个兄弟子侄在那儿立着。哪怕是儿子、儿媳妇不孝顺也只敢嘴巴上骂几句。不然还真不知道再差会怎么呢？”
这是姜桂花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家的事儿往外说，她还豁出脸面去的认了自家的儿子不孝顺。
顿时，几乎所有人都哗然起来，不再仅仅只是用异样的眼神看陈珍妹和梁尚德，而是纷纷窃窃私语公然的对着两人指指点点起来了。
梁家族里的众人脸色都难看极了，看着两人的眼神也都不好了。
梁尚德的亲大伯更是，本来就不赞成母子两个分家的他，直接黑着张脸对着梁尚德就骂道：“你是猪油蒙了心，为了个女人这样对自己的亲娘。
你还不跪下跟你娘认错，保证往后好好的对她？都是亲母子，有什么隔夜仇？还分家？你们这分明是给祖宗丢人现眼。”
梁尚德的亲大伯这话，分明是把姜桂花也给一起骂进去了。为了怕姜桂花听不懂，他还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看了好几眼。
可惜姜桂花听出来了又怎样？
只觉得把话都说出来，虽然丢了脸，但是心里终于敞亮舒服了的她忽然越发的觉得。跟面子比起来，果真还是自己过得舒坦才是真的。
她于是冷冷的看着不甘不愿跪在自己面前的梁尚德。奇异的，心里竟是没有了半点心疼，更没有了半点的波澜。
没有刻意的避开跪着的梁尚德。
自觉自己生养了他一场，受他这个跪还是受的起的姜桂花，就那么任由他跪着。任由着他做出委屈隐忍的姿态对着自己低声下气的说软话，想让她打消分家的意图还是不为所动。
等之后，就连陈珍妹也碍于周围人鄙视的眼神，不得不跟着跪下，同梁尚德一起对着姜桂花低声下气的时候。
姜桂花不仅没觉得别扭，反而更觉得心里畅快，任凭两人和周围的人怎么劝都丝毫也不肯松口同意不分家。
看姜桂花态度如此强硬，完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止是梁尚德、陈珍妹和张兰惊讶，就连梁家的其他人和周围深知道她脾气的人都同样诧异不已。
“娘，你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狠心了？”难道你根本就是换了个人，不是我娘？
看怎么都说服不了姜桂花，梁尚德不耐烦的站了起来，对着姜桂花质问道。还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她。
第105章 决绝
“就是，娘，我们都知道错了，也认了错，你还想怎么样？”
看梁尚德起来，早就跪的觉着憋屈丢人又不耐烦的陈珍妹赶紧也跟着起身。没忍住的对着姜桂花冷声刺道。
“呵，我不想怎么样，就是想分家。我都说了只要是能够分家，我什么也不要。房子、地和钱全部都给你们，就只带走自己的几身衣裳就行了。”
冷冷的看着陈珍妹，姜桂花扯起嘴角，面上却不见丝毫笑意的说道：“你们也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这样分家出去，可不就是正好如了你们的心意了么？
你们这会儿哪里是真心的想留我？不过就是觉得丢了面子，在大家的面前面前做个样子罢了。若是我果真改了主意，又后悔了想要留下。只怕你们心里都是不愿意的。”
“谁说我们不愿意？娘，你是我亲娘，我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你？就是珍妹，她也没你说的那么无情，我们当然都是不想分家的。”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会儿当着大家伙的面，梁尚德都是不得不这样说的。说着他还用胳膊肘捅了捅陈珍妹，示意她表态。
陈珍妹不蠢，这会儿除了点头附和之外还能怎么办？
她还懂得做戏。
为了挽回脸面和名声，当着众人的面前，她拉着姜桂花假惺惺的哭道：“娘啊，我们当然是不想分家的，你怎么就不信我们呢？难道你还非要我们都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了才能相信我们不成？”
边说，她边大哭起来。
陈珍妹这样夸大的作态众人信了没有，姜桂花不知道，但是立刻发现众人的风向都是一转。
梁尚德的大伯娘，姜桂花的妯娌立刻就过来劝说她道：“桂花，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一家子过日子，牙齿和舌头哪有不打架的？既然尚德和他媳妇都知道错了，你就别再闹了。”
“是啊，娘，你就别闹了。”梁尚德和陈珍妹也仿佛都得了莫大的支持一般的，也使劲的跟着点头说道。
她闹？
这说了半天，大嫂不说帮着自己骂梁尚德和陈珍妹那两个不孝的，竟然还把这事给定性成是她在闹了？
姜桂花环视一圈其他人，看大家大半都是用不赞成的眼神看着她。她气笑了，也觉得心寒的不行，直接就对着梁尚德和陈珍妹说道：“你们是真心不想跟我分家？”
“当然。”
“没错。”
梁尚德和陈珍妹以为姜桂花真的要改主意了，顿时又是喜又是悲，神色都有些复杂起来。看的姜桂花在心里暗暗的“啐”了一口。
姜桂花冷笑：“那好，既然你们不愿意分家，那正好趁着大家都在咱们就让大家都做个见证，重新定个规矩。”
她说着笑起来，声音却很冷：“说是规矩，其实在别人家就是很平常的事情。就是咱们得白纸黑字的写下来，往后在家里还是我管着家，但是不能什么都是我一个人干了。
我老了，孙子都有了，也该享受一下儿子、儿媳妇的福。所以往后家地里的事情都你们个承担起来。我就帮着你们管管家，指点一下你们该怎么干活这不算是为难你们吧？”
盯着梁尚德和陈珍妹，看着他们不情愿的脸，姜桂花这回的笑容倒是真实多了，追问道：“怎样？若是你们真愿意，这家就不分了。
不过你们可想仔细了再回答我。若是你们今天答应的好好的，以后做不到。只是想要这会儿糊弄我，那可是不成的。
那我可不会给你们留下什么情面。我除了还得麻烦今天来的这些，你们的长辈、叔伯们再来一趟之外，我还要找了你们外公、外婆和几个舅舅来替我做主。
那到时候再要分家，可就不是按着今天的这样子分了。到时候我除了拿走该我的东西之外，就连你们以后要孝敬我的养老钱也是不能少一分的。你们真的想好了么？”
梁尚德：“......”
陈珍妹：“......”
两人看着姜桂花认真的模样都是不语，他们忽然都意识到，姜桂花这话并不是说笑的。她还真有可能会这么干。
这种事有一次就已经够丢人的了，若是再有一次，只怕是除了丢人还少了好处之外，免不了的自己两人还会被几个舅舅给收拾一顿。
自个是晚辈，哪怕就是被亲舅舅给收拾了，自家族里的人肯定是不能阻拦的......
并没有沉默很久，只是纠结了短短的一瞬，梁尚德和陈珍妹对视了一眼，都是不约而同的道：“那就分家吧。”
梁尚德的大伯：“......”
梁尚德的大伯娘：“......”
其他人：“......”
“既然娘一定要分家，那我们就顺着娘的意思，这不也是一种孝顺么？”看着众人都是愕然色变的样子，还是陈珍妹反应迅速，立刻强笑着对着姜桂花假意道。
“好。”
这样的答案早就在姜桂花的预料之中了。她并没有什么失望，该失望的她这些年早就失望完了。
于是她一脸镇定的就对着村里的会计说道：“梁会计，那就还是麻烦你按着之前说的，把这分家协议写上三份我么签字画押。给我和我儿子媳妇各留一份，再在村里也留一份。让大家都做个见证吧。”
等村里的会计把三份分家协议写好，给姜桂花、梁尚德和陈珍妹都按了手印，又给见证人也都按了手印之后。
在姜桂花一脸决绝的坚持下，她当着众人的面前又把家里的东西钱财都给了梁尚德和陈珍妹，只拿了装着自己少少的几件衣服的包袱。
还非让她的几个妯娌和村里的几个女人来，帮着把带着的衣服和自个身上全都翻了个底朝天，果真能证明她什么都没带走之后。
姜桂花这才拿着包袱对梁尚德的大伯母，也就是她的妯娌说道：“大嫂，为了免得他们以为我藏私，今晚上我就借你们家住一晚上了行不？”
“你这又是何苦呢？辛辛苦苦把儿子养大，说不要就不要了。还就连前半辈子攒下的家业也都一起不要了。”
第106章 娘家
姜桂花的大嫂叹气，这时候倒是真的对她同情了起来的问道：“你这样除了几件衣服之外什么也不拿，难道是预备要再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