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门佳媳 第718节

那时候太子还不是太子,太后亦还在,与定国公府一道把过继去的皇上皇后的次子睿王拢得是水泼不进,季善如何肯让自己的女儿生来便卷入那样复杂的局势和危险当中去?

还不说太子和睿王都比她女儿大了十来岁,将来她女儿还没过门,庶子庶女已经生了一大窝了,她过去就当现成的娘吗?

若真是那样,就算是太子妃、皇后,季善和沈恒也不稀得他们的女儿当,谁爱当谁当去!

万幸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季善终于平安生下了次子,这才和沈恒一道,双双松了一口大气。

皇上却果然没忘记当时的酒话,不日便下了旨,将唯一的嫡公主指婚给了槿哥儿,“朕还非与沈卿做这个亲家不可了!”

季善与沈恒一想,娶公主总比嫁女儿给皇子们强,至少他们能保证他们和槿哥儿都会对公主好,遂欣然接了旨,把亲事定了下来,所以这会儿褚氏有此一说。

番外 十五年后(三)

褚氏已又笑道:“不管是再过两年,还是再过三四年,十几年都眨眼过了,多的时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最后一点儿不成?总归到时候咱们大家伙儿又有的热闹了。”

顿了顿,“也不知槿哥儿知道长乐公主已经莅临了王府之事不曾?若是知道,怕是恨不能立时长出翅膀来,飞到王府去吧?”

季善听得失笑,“我们都知道了,他们在外面,肯定早知道了。算来上次槿哥儿见公主,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儿了,皇后娘娘说公主大了,不能再跟之前一样到哪儿都横冲直撞,拘着她学规矩呢,那孟二嫂可得让人传个话儿出去给骥哥儿他们几个,待会儿守门时千万得更经心,以防被人里应外合了才是。”

当初皇上赐婚时,季善与沈恒算是“两害相较取其轻”之下的无奈之举,心里其实一直很忐忑,怕将来槿哥儿和长乐公主大了后,对彼此生不出男女之情,或者一方有意,一方无情。

那两个小的纵不至于做一辈子的怨偶,却也少不得美中不足,抱憾终生。

倒不想二人虽吵吵闹闹的长大,却你眼里只有我,我心里也只有你,好时好得什么似的,不好时也要不了多久,便能好起来,活脱脱一对儿欢喜冤家。

季善与沈恒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他们夫妻相爱相知二十几年,当然也希望他们的孩子都能与他们一样,此生亲情友情爱情都圆满无憾。

褚氏忍俊不禁:“知子莫若母,沈四嫂既这般说了,是得防着待会儿里应外合才是。”

一面已叫了贴身丫鬟上前,吩咐起来,“你去外面跟老爷说……”

季善待她吩咐完了,方低笑道:“孟二嫂小声一点儿,仔细彤彤在里面听见了不依,都知道这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褚氏忙也压低了声音,“亏得沈四嫂提醒,我自己当年出阁时,听见我那些兄弟们堵了门,非要相公做了诗又做文章,做了文章还要这样那样,红包更是给了一次又一次,仍不肯开门,我都急了起来……咳咳,当初年少无知,沈四嫂可千万别笑话儿我……如今彤彤肯定也是一样的。”

说得季善直笑,“所以都知道大姑娘说不想嫁,与老寿星说活够了是一样一样的,信不得呢?”

两人笑了一回,直到下人抬了席面来,褚氏便招呼程老夫人、季善与彤彤姣姣一道坐了,开了席。

一时饭毕,褚氏又去了前面招呼客人。

季善方在喜娘和丫头婆子们的帮助下,给彤彤上起妆,随后又帮她穿起繁复华美的大红织金嫁衣来。

等彤彤穿好嫁衣,戴好凤冠,姣姣再次由衷的赞叹起来,“彤彤姐这会儿更漂亮了,这大红色亮眼归亮眼,好些女子根本压不住,彤彤姐却是与嫁衣相得益彰,我都要羡慕琰大哥哥,想与他抢人了!”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就你这小身板儿,你琰大哥哥一根手指头就能收拾你了,还抢人呢!”

“不但你琰大哥哥要收拾你,新娘子也必定不肯的,所以别做梦了……”

把彤彤羞涩得头都快要抬不起来了,让人差点儿就要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脸更红,还是她身上的嫁衣更红了。

外院此刻也一样的热闹,沈恒与程钦都在帮着孟竞招呼应酬宾客们,诚亲王府那边有宗亲勋贵们帮忙捧场,郎舅两个便也跟季善和程老夫人祖孙三代一样,都来了孟家这边帮忙。

余光瞥见孟竞再一次咳嗽起来,沈恒忙走了进去,压低声音关切问道:“彦长兄还好吧,我看你咳好几次了,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去屋里歇一会儿吧?新郎来迎亲还要一会儿呢,我和大哥帮你招呼着宾客就是了,还有孩子们帮忙,出不了岔子的。”

孟竞一身宝相花簇新长袍,虽才咳嗽完,气色精神瞧着倒都还不错,摆手笑道:“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子晟兄别把我想得那般脆弱,我就是方才一时岔了气,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沈恒一脸的不信,“什么一时岔了气,那你岔气岔得够频繁的。我知道你今儿人逢喜事精神爽,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是?”

正说着,程钦也过来了,闻言接道:“可不是,彦长你再高兴也要注意身体才是,方才开宴时还非要喝真酒,回头我就让善善告诉弟妹去,看她怎么说你!”

孟竞就讪笑着摸了摸鼻子,“我就喝了那么一小杯而已,不然实在不是待客之道,程大哥就别告诉嫂夫人,让她告诉我家那一位了吧?上次我染风寒时,她是日也念叨夜也念叨,我真被她念叨怕了……”

沈恒与程钦却是道:“嫂夫人那也是关心你,是爱之深责之切,怎么没见她去念叨别人?你少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就是,弟妹的性子可是她们几个里最好的……不想我进‘谗言’,你便听妹夫的,回房去歇一会儿,这里就交给我们便是。”

孟竞却是怎么都不肯回房歇会儿去。

他就一个宝贝女儿,这辈子就嫁一次女儿而已,嫁的还是那般合心意的女婿与人家,他心里不知道多高兴,才不需要歇息,以免徒留遗憾。

沈恒与程钦却不过他,只能折中,让他就在花厅里坐着吃茶,不许再四下里走动应酬。

如此待安顿好孟竞,沈恒与程钦便又忙各自的去了。

余下孟竞看着二人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又见所有宾客都是一副言笑晏晏、精神焕发的样子,虽然心知大家并不见得都像表现出来的这般健康喜悦,各人有各人的苦与愁,还是不自觉勾出了一抹淡淡的苦笑来。

这些年所有人都拿他当风吹就倒的美人灯一般,所有人都替他凡事想在前头,做在前头,尤其子晟兄和程大哥、王爷几个,却不知道他最想看到的,便是他们都别有意无意的对他搞特殊化,能拿他当一个健康的正常人看待。

可惜他的身体实在不争气,一年总有大半年都在延医问药,也的确怪不得大家不肯当他是正常人,哪个正常人跟他似的虚弱无用呢?

然即便如此,他也从来不后悔当年的选择,不后悔因为那个选择,所遭受的那些危险与折辱。

事实已经向他、也向全天下的人证明了皇上到底是怎样一位仁君与明君,如今大周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他不敢说这当中有自己多大的功劳,至少,他敢说自己问心无愧,那便足够了!

若真让江山落到庶人赵毓手中,落到那个连自己亲生骨肉,都能毫不犹豫亲手摔死,就更不必说其他罪行简直就是罄竹难书了的歹毒之人的手里,只怕早已是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了吧?

——当年八皇子不得不俯首称臣,认了今上为君,再受封了恭亲王后,今上因有先帝的遗命在,也不可能公然苛待他,很快便放了他回王府去,还另有各种封赏。

赵毓却哪里真咽得下那口气,在外面只能憋着便罢了,都回了自己家里,还要憋着,那他还活什么活,不如死了算了!

因此一回家便喊打喊杀,砸东砸西的,姬妾下人都遭殃不说,最惨的还要数孟姝兰的儿子。

赵毓其时恨姓孟的恨得什么似的,偏罪魁祸首之一的孟姝兰早已经死了,另一个罪魁祸首孟竞下落不明不说,便当时他已经回了京,今上与赵穆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对孟竞不利,反倒势必会重重的封赏孟竞,赵毓如何忍得?

竟在恭亲王妃当他稍稍气消后,带了几位侧妃和一众儿女去给他请安问好,还设了家宴,打算一家人好生吃顿团圆饭,不管怎么说,天既然没真的塌下来,日子便总得过下去时,不顾恭亲王妃和众人的苦苦劝阻与哀求,将孟姝兰的孩子、自己的亲骨肉高高举起,再重重掼下,活活给摔死了……

等到孟竞之后终于回了京,身体也养得差不多,进宫面过圣,求了皇上想见一见孟姝兰留下的孩子,以后多少照拂他一下,皇上也同意了,着人去恭亲王府传话儿时,方知道了孩子早已不在之事。

偏恭亲王府对外宣称的是那孩子是病死的,几个月大的孩子夭折了本来也是正常的,皇上总不可能因此就对恭亲王和王府怎么样,少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竞无法,只能到潭拓寺,为孟姝兰母子做了七日的法事,又为他们点了长明灯,只盼他们下辈子不要再走错路,也不要再投生到所谓最尊贵最荣耀的天家,落得连个多活几日的机会都没有……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孟竞的思绪。

随即又是一阵渐行渐近的鼓乐声,还有由远至近的高唱声:“新郎官儿迎亲来了——”、“新郎官儿迎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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