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眉心突突跳,有些慌张地用右手去把左手的脉象。可是她所感知到的脉象一片混乱,她虽是大夫,也不可能自己给自己把得出喜脉。
该怎么办?林青薇看了看桌几上那碗她不喜的解暑汤,后知后觉地庆幸,幸好她没有喝下。解暑汤药凉性,如果她真的……有孕了,喝了这个才是大不妙。
可没有确定的事情,她也不能下定论。真要是有了,要是在平时,林青薇一定会欣喜若狂,可眼下这个时候,来得太不是时机……林青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暂时还什么都感觉不到。不管有没有,她都不能请太医来确诊,身上有任何不适都不能请太医。若要是让太医确诊出了喜脉,叫萧瑾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要是萧瑾知道她怀了萧晏的孩子,一定会高兴得发狂吧。那样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地控制萧晏、威胁萧晏了。
林青薇失神之际,外面宫人来报:“启禀郡主,惜妃娘娘来了。”
林青薇甫一抬眼,就看见惜妃的身影正闲适而雍容地踱了进来。她身穿华服,阳光把她的身影映照得越发明丽夺目,头顶华盖遮挡了大部分阳光,身边宫婢勤勤恳恳打着扇子,看样子她确实是后宫独有的恩宠高贵。
夏日里酷热,妃嫔们走动甚少,都窝在自己寝宫里避暑了,唯恐出来会晒黑了皮肤中了暑。林青薇没想到惜妃会在这个时候来。
林青薇起身出门去迎她。
惜妃把宫人都留在了外面,自己抬脚走进林青薇的寝宫,命人将房门关上。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汤药,道:“你身体不舒服?”
林青薇道:“并无,只不过先前以为是中暑了,现在感觉好了许多。这解暑汤便一直搁着。”她一边说着,一边邀惜妃坐下,抬手给惜妃斟茶,又淡然含笑道,“不是说老死不相往来,你如今还愿意往我这里走动。”
惜妃抿了一口茶,脸色有些冷冷的,道:“我以为是这样,你嫁去西禹以后应该再也不会回来,却没想到这一嫁又没嫁成,我过来看看你的笑话也不可以?”
“当然可以,”林青薇道,“这身份一换再换,我都有些不清楚我自己到底是谁了。”
这宫里再闷,能有个人说话解乏也是好的。林青薇心里对惜妃始终存有一抹歉意,难为惜妃一边关心着她一边却要摆出一副厌恶她的样子来。
两人沉默了一阵,惜妃握着茶杯问:“去了西禹还顺利么?那西禹王可否是个难缠之人?他有没有伤害你?”
林青薇眉眼蕴然,道:“燕王兵临城下,容不得他伤害我,一切还算顺利。”
惜妃便点了点头:“也是,你才嫁走,燕王就回朝并朝你追去了。如今他把你带回来,你们两个应该是很好的。”许久,她又轻声道,“总之,你没事就好。”
林青薇愣了愣,眼里有些酸涩,垂下眼帘道:“你不恨我了?”
“恨,当然恨。”惜妃道,“不仅恨你,我还嫉妒你。为什么你爱恋的男子都矢志不渝地爱着你,而我爱着的男子也牵肠挂肚地念着你。”但是她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故,她知道能保住她如今地位的已经不是单纯的感情,而是龙椅上那个男人的喜怒哀乐。能够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样的话,恨也好嫉妒也罢,在她心里都已经没占太大的分量。
她知道在这后宫里,单靠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人,是不够的。她已经痛过一次了,不想再把自己的真心捧到别人面前任别人肆意践踏而痛第二次了。
所以萧瑾至今还爱着谁,其实惜妃也不是特别在意了。她只想她和她的小皇子能够安稳度日,将来看着小皇子长大成人。
林青薇想了想,道:“你是说皇上牵挂着我么,有时候这种牵挂也并非出自于爱,只不过是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而他对自己始终得不到的抱有不甘和仇恨。爱一个人,要是没有嫉妒和愤恨,那也不算是深爱,可真正的深爱,在嫉妒和愤恨之后,舍得成全。”她看着惜妃低眉思忖,又道,“你我之间,总要是我对不住你多一些。我可以答应你,如若将来有何变故,我定会全力保全你们母子。”
惜妃一怔。林青薇转而又笑道:“我还没见过小皇子,不知他长何模样。”
惜妃道:“总会有机会的,在和燕王成亲前,你应该还会住在宫里,到时候从宫里嫁出去。在那之前,你都可以到我那里去坐坐,看看小皇子。”
这回轮到林青薇一愣,继而失笑道:“你觉得皇上会让我嫁给燕王吗?”
惜妃看了看她,唇边带着隐约笑意,道:“不怪你不知道,今个朝时,燕王主动请皇上为你二人赐婚。”
林青薇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怦怦跳,“那他答应了吗?”
惜妃道:“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燕王又是第一次请婚,他对大夏功劳赫赫,而你又是被退亲的郡主,合情合理应该受到妥善安置,皇上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林青薇知道,萧瑾没有任何理由,他必须得答应。因为萧晏早就把消息放出去了,先树立了一个重情重义的正面形象,想必萧瑾也知道了,他要是不答应在世人眼中就是不厚道。
惜妃又道:“不得不说,燕王这一步走得好。幸好他先行提了出来,若是再晚些,只怕皇上要把你重新纳进后宫充作他的妃子也说不定。”
萧瑾人前和颜悦色,关起门来大发脾气,在后宫里总要走漏一点风声。所以惜妃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萧瑾很生气。
第728章 圣旨
林青薇道:“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些?”
惜妃道:“我虽对你不满,但也是皇上的妃子,还没有傻到希望后宫再进来一个对手。不论你嫁给谁,只要不继续留在后宫里,我都是乐见其成的。至于燕王,皇上已对他极为不满,以后怎样,看你们自己怎么走吧。”她说着就站了起来,拂了拂裙角,“在你这里坐了一会儿,我也该回去了。想必赐婚的圣旨下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我告诉你了,你心里有所准备便好。”
惜妃说得不假。
第二日圣旨便到了。只没想到,有这般大张旗鼓。
不仅太监总管亲自过来宣旨,就连萧瑾圣驾也到了。彼时林青薇不得不半跪在地上接旨,萧瑾便站在旁边,一身明黄龙袍极为刺眼,上面的金绣无爪金龙在阳光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辉,他便低着头定定地看着林青薇,直到太监总管把圣旨宣读完毕。
林青薇抬手接旨,道:“臣女谢主隆恩。”
萧瑾亲自把圣旨放在林青薇的手上,似笑非笑道:“这回郡主总不能像上次那样藐视朕的皇威,当场将圣旨又摔又踩的吧。真要那样不愿意,朕还可以收回成命,给燕王另配良人。”
林青薇垂首道:“臣女乃山野妇人,不懂规矩,还请皇上赎罪。臣女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多谢皇上赐婚。”
萧瑾温和俊逸的面容上,带着丝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就好像前一刻还热火朝天的天空,一下子有些阴沉沉了下来。
萧瑾弯身托起林青薇的手,亲自把她搀扶起来。他嘴角弯着的弧度十分完美,道:“待你与燕王成亲以后,就是朕的皇婶。见了面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客气。这婚期还得朕让钦天监算一算日子,定要挑个最好的良辰吉日,让你二人举行成婚大典呢。”
林青薇还没来得及沉下去的心,冷不防又提了起来,抽了一口凉气。
他这是在提醒林青薇。就算是他亲自赐了婚又如何,只要还没有举行成婚大典,她和萧晏只能算是有婚约在身,而不是真正的夫妻。
萧瑾往她面前靠近了两步,高出的身形阴影笼罩在林青薇的头上。他悠悠然与林青薇低语道:“青薇,嫁给皇叔,你就那么高兴吗?但燕王妃的归宿,好像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林青薇抬眼平静地看他,道:“我不觉得燕王妃是什么好归宿,只要我是萧晏的妻子就够了。就算将来他成了街边的乞丐,我也宁愿当他身边的乞丐婆。”
萧瑾目色倏地一变,十分幽深。他温柔道:“朕想来,自打回京以后,你们一个住在后宫一个住在燕王府,也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等过两日,朕便举行一个家宴,让你们见一见,如何?”
林青薇勾唇一笑,刺激他道:“好啊,我求之不得。”
圣旨传来长衍宫的同时,也传去了燕王府。冷清的燕王府随着萧晏回来,总算添了几分人气,又听说即将有燕王妃入主王府,上上下下都很高兴。
婚讯很快传到了宫外的民间,成为民间百姓们谈论最热烈的一件事。这好歹也是大夏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件喜事,燕王总算舍得成家了。虽然和亲的郡主身份开始是有些尴尬,可传来传去到最后,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水采卿和水泽从川中返回京城,不再像去时的那样,有萧瑾相助。他们回来时全靠自己努力,遥远的路途上走走停停,水采卿又是十分柔弱的女子,这一路就花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终于到了京城,还没来得及高兴,水采卿就听到萧晏的婚讯,当场受不住刺激,又加上天气炎热路途艰辛,差点就晕厥了过去。
还是水泽又将水采卿抱回了马车里去,驾着马车在街上穿过。燕王府是回不去了,以他和水采卿现在的处境,燕王绝对不会再接纳他们。那么只有往皇宫里奔,但愿事情还有所转机。
几天后,萧瑾果真要举办一场家宴。白天的时候,便派人往长衍宫里送来了衣衫和首饰,并让宫人给她梳妆打扮。
林青薇木然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穿着华丽的衣裙,脸上抹上隆重的妆容。宫婢正盘着她的发丝给她梳上发髻、别上发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