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霈大摇大摆的,趁着司督军翻阅文件的功夫,他拿过来看了几眼。
司督军眼神扫过来,司行霈又还了回去。
就这么几眼,司行霈也有点愣:南京的政治部下了命令,让将顾秦氏移交南京法院审理。
顾秦氏,就是顾轻舟的继母秦筝筝了。
“顾家怎么能说动南京政治部出面?”司行霈有点疑惑。
他最近不太关注南京的动向。
从军事会议厅出来,司行霈就喊了副官,让副官去问问,南京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团座,政治部的尚副部长,两个月前纳了十二姨太,那位姨太太叫白薇,真名叫顾维。”副官报告道。
司行霈想起来,顾轻舟家里有个离家出走的妹妹--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司行霈道,“去吧。”
司督军犹豫了片刻,觉得此事交给南京法院,也没什么不妥当的,留在岳城反而是烫手山芋。
公事公办,会有人说闲话;包庇遮掩,更是有闲话。
同时,司督军也好奇,南京怎么会对秦筝筝的案子感兴趣。
虽然这个案子舆论影响力很大,到底只是小老百姓家的家务事,跟政治和军事不沾边。
司督军派人去打听,也知道原来顾轻舟的妹妹,已经改头换面,成了政治部副部长的十二姨太。
“交给南京吧,明天凌晨五点送走。”司督军发了批条。
批条很快送到了警备厅。
警备厅的人准备着。
到了夜里八点,突然有个人来探监。他带着两名副官,压着帽子,让厅长出来见他。
厅长看到之后,腿脚哆哆嗦嗦的,将此人请到了关押秦筝筝的监牢。
帽子推了上去,露出司行霈那张俊美得几乎邪魅的脸。
第187章 畏罪自尽
老太太去世的第二天,顾家更乱了,因为老家的叔伯亲戚全来了。
人一多,又没女主人掌舵,家里顿时不成样子。
二姨太做主,将三楼顾缨和顾缃挪到了同一间房,腾出一间来,摆放了三张床,像通铺一样,安置亲戚们。
天放晴了,早晨空气阴寒潮湿,轻云高远,随着回栏流转,门口的白练迎风摇曳款摆。
整个顾公馆乱糟糟的,三楼也是人声鼎沸,不时有人上下。
顾轻舟锁好了房门,下楼去了。
她和顾家的其他孩子一样,披麻戴孝,穿着孝孙的孝服,鸦青色长发盘起,一朵白花深陷其中,越发衬托得她眉黛唇红,肤白颈长。
顾轻舟不及顾缃谲滟,也是个很耐看的小姑娘。而且她清冷沉稳,气度上更胜顾缃一成。
有宾客来吊唁。
颜太太带着颜洛水、颜一源,甚至还有霍拢静,来给顾家的老太太上香了。
这算是顾轻舟的亲戚。顾家没个笼统主事的,故而顾轻舟自己接待了颜太太。
磕头之后,顾轻舟带着颜太太到偏厅,亲自给他们上茶。
这会儿沏茶的佣人都找不到了。
“轻舟,我们都看了报纸。”颜太太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是安慰她,请她节哀;还是恭喜她,大仇得报?
好似都不太恰当。
此事着实叫人难以启齿。
颜太太原本也不擅长言语,心中打着稿子,一字一句都斟酌再三:“法律就是法律,不通人情的,杀人得偿命,好歹你生母的冤屈,终于大白天下了,她也瞑目了......”
“姆妈,我没事的。”顾轻舟道,“家里闹这么大的丑事,他们都没空管我,我能照顾自己。”
颜太太舒了口气。
“轻舟,要不要我过来陪你几天?”性格孤僻清冷的霍拢静,看到顾轻舟恹恹的,于心不忍,提出来帮她撑腰。
霍拢静会点功夫,她哥哥又是青帮的龙头。
顾轻舟正要委婉说不用,门口却传来顾缃和顾缨凄厉的尖叫声。
这声音极其惨烈,把所有人都惊动了,大家纷纷围上去。
“又怎么了?”顾轻舟也疑惑,跟着众人,出了偏厅。
颜太太等人也急忙跟上去。
被人群包围着的,是警备厅的探长,他正在说什么,顾缃已经晕死过去,而顾缨呆呆的大哭,哭声更加尖锐刺耳。
“顾先生呢?”探长也很为难,再三问。
人们却不让开,纷纷问他:“说了什么?”
“你怎么把大小姐气晕了?”
“你们是什么人啊?”乡下的亲戚不认识警徽,把探长当成了歹人,跃跃欲试想动手,却又看到了他的警棍。
这等骚动,也惊动了顾圭璋。
顾圭璋一身粗麻孝服,走过来问:“鄙人顾圭璋,探长有什么吩咐?”
“顾先生,请您节哀。”探长道,“昨夜尊夫人在监牢里畏罪自尽,请您派人去将她的尸骨领回。”
探长的话,说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震惊了。
屋子里似炸开了锅,耳边全是声音,每个人都在说话。偏偏他们彼此的声音,又被遮掩,屋子里就像放进了一百只麻雀,叽叽咋咋得震耳欲聋。
“怎么会这样?”顾轻舟疑惑,“秦筝筝不到最后,都是不会死心的。离行刑还有一段日子,她怎么这个当口自尽?”
顾轻舟无法理解。
颜太太等人觉得,顾家真是是非之地,想带顾轻舟暂时离开。
可顾轻舟不能走。
“轻舟.......”颜太太犹豫着。
“姆妈,你们先走。”顾轻舟对他们道,“家里又要乱了,两个灵堂怎么摆,估计要费点心思,你们先回去吧,过几日我去看您。”
颜太太也觉得留在顾家碍手碍脚的。
顾家这会儿,真正的兵荒马乱。
他们离开之后,顾轻舟也紧跟着出了趟门。
她去钟表行打了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司行霈的。
约莫半个小时,司行霈的车子开到了圣母路的银行。
他进了银行的保险柜室,顾轻舟在里面等着他。
“你知道为何秦筝筝会自尽吗?”顾轻舟问,“你应该知道,对吧?”
顾轻舟觉得是司行霈帮忙了。
秦筝筝已经认罪,她的案子也登报了,岳城皆知,很快天下皆知,她的生死对顾轻舟来说已经没了意义。
顾轻舟需要的是她认罪。
当然, 顾轻舟也怕有变故。
秦筝筝自尽,顾轻舟的心也落地了。只是,她知道秦筝筝没有这样的自觉,她还在幻想逃脱。
秦筝筝的死,肯定跟司行霈有关。
“嗯,我亲手将她挂上去的。”司行霈风轻云淡,将顾轻舟压在冰凉的保险柜上,打量着她发髻的白花。
顾轻舟这戴孝的模样,美丽极了,司行霈忍不住就要吻她。
“你正经点!”顾轻舟推开他,不许他吻。
司行霈道:“我很正经。”
然后,他把南京政治部的密文,说给了顾轻舟听。
顾维的身份,同样告诉了顾轻舟。
顾轻舟惊呆:“顾维?她成了政治部副部长的姨太太?”
“是啊。”司行霈道,“我昨天又派人查了查,你妹妹离家出走之后,遇到了一户姓白的人家。
那家人是做生意的,很想巴结政治部,就培养顾维,给她换了个身份,成为白家的姑娘,改名叫白薇。”
然后,那户人家把顾维送给了权贵。
对顾维来说,也是她的一番造化,她没有抵抗,乖乖的讨好尚副部长,甚至得到了专宠。
秦筝筝出事,顾维求情,尚副部长就给岳城的市政府施压,让他们将人送去南京法庭审理。
岳城的军政府和市政府是分开的,虽然军政府强势,平素市政府看着军政府的脸色过日子,可市政府到底是归属南京。
这件案子,不是军政府的,司督军也不太想跟政治部的人闹得太僵,自古政客肮脏狡猾,他同意了。
司行霈不忍心顾轻舟失望,连夜去了趟警备厅。
军警都是军政府管辖的,司行霈有亲信在里头,他亲自将秦筝筝做成“畏罪自尽”的模样,免得她去了南京再翻身。
“......谢谢你。”顾轻舟喃喃。
世事真是难以预料,顾轻舟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种变化。
要不是司行霈,秦筝筝这事还得再起波澜。她的认罪,在她没死的时候,也不能盖棺定论。
若是没有司行霈,顾轻舟的努力会全部化为乌有。
她心念一动,踮起脚尖搂住了他的脖子,道:“司行霈,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
“那你偿还给我!”司行霈呼吸急促。
他忍受不了了,于是将顾轻舟带回了他的别馆。
顾轻舟还在孝中。
当然,只是老太太的孝,那个害死她母亲的凶手之一,顾轻舟也就没在乎。
她第一次心甘情愿服侍司行霈,虽然过程中她还是想吐。
完事之后,司行霈去洗澡,顾轻舟漱口、洗手,然后把脸也洗干净了,她躺在床上,口和手都酸麻难当,没有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