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那片树林。
陈素商回眸时,忍不住笑了笑,既有点得意,也略感欣慰。
“河又要怎么过?”她喃喃自问。
河水好像特别深,站在岸边,都能看的底下水流滔滔。
她犹豫了片刻,心想:“这会不会也是障眼法?”
毕竟,此处没有船舶,也没有任何人烟,难道让她游过去吗?
她想了想,往四下里走动查看。
看了很久,仍是没有任何的破绽。她忍不住再次伸脚,踏入河中,并且闭上了眼睛。
她走了几步,脚步好像一直在平地上,没有踩入河中的泥泞,也没有往下掉。
陈素商心中了然,更放大了胆子往前走,手底有风,脚下有水,但是水始终不深,好像只是没过了脚踝的浅浅一层。
待水声消失,陈素商睁开了眼睛,人已经到了对岸。
对岸再看时,只不过是一条小小水沟,而树林更是疏疏郎朗几颗普通树木,她甚至能看到她师父,站在树林前面,没有离开。
从这个角度去看她师父,觉得师父脸上充满了担忧,没有他言语中的那么洒脱。
陈素商没有出声,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小水沟的前面,就是人家,这个时辰已经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空气里都有早点铺子散发出来的香味。
村子后面,是巍峨大山,一眼看不见顶,只能瞧见宏伟山门。
陈素商往前走,迎面遇到了几个人。
她心猛然提起,万一这些人盘问她,她要怎么回答?她可是连土话都说不好的。
可那几个人看也不看她,直接绕过她。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师父说得很对,她顺利穿过了树林和河,在胡家这边看来,警报未响,她就是自己人。
胡家山下的村子极大,村民们相互不可能都认识。
陈素商神态自若,直接往前走。
胡家的山脚下,是一处小镇,聚集了胡家的仆从,这是花鸢告诉过陈素商的。
陈素商在街上停留了片刻,观察这些人。她发现不管是年轻女孩子,还是上了年纪的女人,穿着都比较古朴,仍是旧式的衣裳。
也有苗人服饰的,不过不多。
她想要买一件,却又不知道他们到底用什么货币流通,万一露馅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于是她从一条小胡同里钻进去,瞧见了一家门口晾了衣裳,只有一位老妇人带着三岁孩童玩耍。
陈素商手很快,偷了一件外衣,赶紧披上就走。
她绕到了后山,发现有不少人挑着担子上山,应该是给胡家送补给的,也可以看得出,这的确是仆从们上山之路。
她跟着这些人,一起往山上走。
路上无人与她搭腔,因为不认识她,也不好意思胡乱攀扯。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陈素商终于到了胡家的最外围后门。
此处后门也有人把守,需要一一确认上山的牌子。
陈素商已经偷了身衣裳,故而再次偷一块牌子,没什么压力。她往前挤,瞧见一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手里也什么都没拿,就挤了过来,路过她时撞了她一下,拿到了牌子。
她递牌子的时候,后门的人略有略无扫了眼她的胸前。
她心中差不多就明白自己是做什么的。
她往前走,遇到了一个拐弯处,当即毫不犹豫往那边拐。
她在拐弯的山石后面站了站,果然听到那妇人高声说:“我是七房十四少爷的乳娘,我天天早上来,你不认得我?”
她是拿了乳娘的牌子。
陈素商快步往前跑,几个拐弯之后,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但是,祭台是在最高的山峰,这是毋庸置疑的,她的大方向没有错。
后来她寻到了一个山洞,此处比较隐秘,她坐下来,想等天黑了再上祭台。
她依靠着石壁休息,隐约就觉得此处的味道有点熟悉。
她睡不着,伸手无意识在石壁上到处摸,然后突然摸到了一处松动的墙壁。
陈素商用力一推,墙壁的石板翘起,她跌到了后面。
对面漆黑,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像个荒废多时的密道。
密道很小,只能容得下她这么瘦小的女孩子爬过去。
陈素商想过自己会不会被卡在密道里,进出不得。但是,她下意识觉得这个地方是可以通向前面的。
她继续往前爬。
密道越来越窄,好几次卡住她的肩膀动不了,也很憋闷,她的呼吸也越发困难。然而,退也退不了,只得继续往前。
陈素商在这样的环境里,爬了足足两个钟头,自己满身的汗,也沾满了泥土。
最终,密道尽头没有憋死她,而是有扇小门。
看到这个小门的时候,陈素商整个人愣了愣。她记得自己梦里,就是这样的门,只不过比这门高大很多。
她推开了门,触目是高大的建筑,也像她梦里的,只是没梦中那么高。
从左边拐过去,就是祭台。
祭台的台阶很高,却远远没有高到需要攀爬的地步。
“我小时候,是不是来过这里?”
这些,和她梦中一模一样,只是梦里的一切都异常高大,像孩子的视角。
胡君元说,一般人见不到胡家的祭品,陈素商却数次梦到。
祭台旁边有六个男人当值。
陈素商只犹豫了一秒,当即按照原路,默默退回之前的小门前,重新趴回了狭窄的密道里。
第1865章 想要个弟弟
陈素商与道长离开之后的第二天,花鸢就坐立不安。
颜恺自己不太会弄吃的,此处又没有铺子,连一口吃的也买不到,他还指望花鸢能做几顿饭。
他也担心乔四。
颜恺去县城唯一的一家邮局,给马尼拉发了电报,询问乔四是否回去了。
三天之后,才有回电。
乔四已经有了消息,他早已离开了靖良,打算从广州回马尼拉,却因为在广州有点误会,被关进了公安局。
他虽然是中国人的容貌,也能讲中国话,但他没有户籍,开不了证明。全国刚解放不久,处处小心,提防间谍进入。
他被当成了特务分子,关了一个多月。
后来,审查了很久,确定乔四只是路过,没有大的问题,这才放了他。
他正在回新加坡的船上。
“怪不得一直没有他的消息。”颜恺舒了口气。
乔四是他的心腹大将,更是他多年老友,他很担心他出事。
只要没事,其他都好说。也正是因为乔四,颜恺千里迢迢到了靖良,遇到了陈素商。
真是一件阴差阳错的好事。
颜恺的心情很稳定,花鸢却不。她没办法静下来,这几天坐立难安。
“颜先生,我们一起去!”花鸢焦虑,“我天天夜里梦到夏南麟,我怕他已经出事了。不管他怎样,我都要亲眼看看他。”
颜恺比她镇定:“我不会术法,你术法也很普通,我们去了,真的会给阿梨和道长拖后腿。当初他们让我们留下来,你也是同意的,怎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我没办法,我宁愿死在胡家,也不想一个人在这里等。”花鸢使劲咬手指。
她太过于焦躁,手指都快被她咬秃了。
“你不担心陈小姐吗?”花鸢又蛊惑他,“胡家是术士窝,她真的能全身而退吗?万一她身陷险境,你可以牺牲自己救她,难道你不愿意吗?”
颜恺很关心陈素商,也对此事心有不安。
花鸢像个幽灵似的,不停在耳边嘟囔,就想和颜恺一起去追上陈素商。
颜恺的意志力,逐渐被瓦解。
在陈素商和道长到达小镇的当天,颜恺和花鸢就出发了。
“别担心,颜先生,我们没有做错。”花鸢见他蹙眉,不停安慰他。
颜恺最终点点头:“你说得对。”
他们俩不需要押解人质,故而一人弄了一匹马,不分昼夜的赶路,往胡家而去。
陈素商一个人趴在窄小的地洞里,心想这个地方有门、地洞又这么小,当初是做什么用的?
她保存体力,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趴着。
洞里的温度还好,陈素商连日赶路又很疲倦,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最近特别容易嗜睡,也容易忘记事情。天咒会慢慢吸干她的,也让她四周寸草不生。
待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外面漆黑了。
陈素商吓一跳,都如此晚了。
她小心翼翼往外爬,看到祭台上点燃了火把,当值的人好像在换班了。
她默默等待着,并且脱了鞋子。
胡家的祭台,上次被人闯入,还是胡凌生的妻子,而今过去十几年了。
老一辈的人还记得,可年轻人已经不太当回事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谁硬闯祭坛,故而值守得也稀松平常。
他们点燃了火把之后,吆喝着要先去吃饭,然后一起走了。
第二班当值的人还没有来。
这比陈素商预想的还要松懈。
趁着他们转身走远,陈素商立马蹑手蹑脚往祭台上跑。
祭台的台阶,远远没有她梦里的高。
她小心翼翼爬上了高台时,那批当值的人还没有走远,她居然能站在上面瞧见他们,打打闹闹的往下去。
一群粗心大意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