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诚:“......”
这是他的结论,他还没说,就被顾轻舟点破了。
他道:“您如此问,也有过这样的怀疑吗?”
“我很早就有这样的怀疑。”顾轻舟道,“我一直没说,是不想显得很自负——暗中有个人,他比我厉害,我其实早就觉得,不是他比我强,而是它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司行霈和司督军就忍不住笑了。
顾轻舟尴尬道:“这话实在太自负,我知道的,所以我也在排除其他可能,等最后一步的时候再说。”
她很早之前就想过,这世上不可能尽出妖孽。
像蔡长亭、像她这样的人,处心积虑的会算计,是凤毛麟角的。
然而到了新加坡,却有这么个影子,比她厉害。
顾轻舟在第一个案子里,就是裴诫杀妻的案子里,就很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这不是某个人做的,而是很多人。
他们相互配合,彼此目标一致。
给裴诫告状、拍下裴诚和司琼枝、挑拨胡峤儿的情夫杀人,想要同时做到这些却不露丝毫马脚,顾轻舟觉得很难。
她都感觉难,说明对方比她更厉害。
她不太相信这世上有比她更能算计的人,故而她那个时候就想过,很有可能这些事是分开的。
但如此自傲的话,她没有提。
她后来又想,也许不是对方变强,而是她怀孕之后变弱了呢?
直到今天,裴诚和她有了一样的猜测时,她才如实说出了自己最初的感想。
“......当初徐家和阮家的纺织厂起火爆炸,死了两百多人。”顾轻舟道,“这是阮大太太告诉我的,可能数目比这个还要大。
那两百人里,有多少人是别人的丈夫或者妻子,父母或者儿女?他们的亲属,只要十个人联合起来,就能形成一个鬼魅样的影子。
他们可能蛰伏,成为我们的佣人、朋友,或者同事。等到时机成熟,再痛下杀手。这才是真正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司琼枝打了个寒颤。
她不由反驳:“怎么会蛰伏这么长的时间,又为什么在新加坡动手?难道二十多年前,他们就知道我们要迁移到新加坡吗?再说了,徐家和阮家的厂子出事,跟我们和裴家有什么关系?”
司督军沉默了下,没言语。
他昨晚想了很久。
可能是真的上了年纪,也可能是第一次驻防苏州时他真的浑浑噩噩,反正他苦思了一夜,一件事也没想起来。
“......我祖父好像在苏州做过官。”裴诚突然道。
众人看向了他。
“对,他那时候就是在苏州,我才两三岁,去苏州玩过。”裴诚道。
司行霈道:“两三岁的事,你怎么会记得?别胡扯了。”
“不是我记得,是我母亲有张照片,她前些日子翻出来,还对我说,这是当初祖父在苏州做官时,咱们去苏州照的,就在我祖父官邸的门口。”裴诚道。
司行霈:“......”
司琼枝则问:“那时候就有照片吗?”
“有的,而且开始成了个时髦的东西,照相馆门口总要排队。”裴诚道,“这也是我母亲上次说的。”
司琼枝:“......”
众人全部心事重重。
如果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又是我在明敌在暗,此事远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棘手。
顾轻舟道:“我觉得最可怕的,不是多少年前,而是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这次,连司行霈也打了个寒颤。
他们生活在人的环境里,不管是在家还是出门,都会跟人接触。
比如去咖啡店,如果有人想要害你,在端给你的咖啡里下药,如何提防?
对方有多少人,打算如何复仇?
如果这是真的,会叫人毛骨悚然,一辈子坐立难安了。
“大嫂,你别吓唬我们。”司琼枝道,“这要是真的,那咱们.......咱们要搬家吗?”
“你要搬去哪里?”顾轻舟道,“你怎么知道对方不是跟着咱们来的新加坡?如果你走了,难道他们不能跟着走吗?”
司琼枝脸色微白。
她顿时感觉阴测测的,好像到处都有鬼手,想要随时一掌洞穿她。
“我也是随便说说而已。”顾轻舟自己笑道,“哪有那么可怕?我估计他们最多不会超过十人。
任何组织的私密性,都有人数限制,一旦超过了既定人数,那么他们内部就无法融化矛盾,也无法做到保密,更容易被找到。只要不超过十人,而且他们多半是最近二十年才发迹的,这样想来,是不是觉得就简单很多?”
第1510章 心软
没人觉得简单。
顾轻舟一开始的感受是对的:纠缠着他们的影子,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他们的戾气很重,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把所有人一口吞下。
大家沉默吃了早饭。
裴诚和司琼枝去医院上班。
路上,裴诚对司琼枝道:“我跟家里人说了,让他们劝劝小七。大家都知道小七曾经找你说理,你派副官推开了他,你们之前并无隐情。”
司琼枝并未松口气。
她发出短促的叹息。
“好复杂。”她道,“阿诚,我有点后悔了。我应该坚持初衷的,不和你们家结亲。拒绝了又接受,总感觉有点......”
她这是内心真实感受。
在裴诚面前,她已经能诚实表达自己的情绪。
也许,她下意识觉得,他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什么话都可以告诉他。
她话未说完,裴诚用力踩了刹车,把车子停住了。
司琼枝微愣。
裴诚转过身,毫不犹豫的揽过她,亲吻了她。
他的吻炙热,半晌也不肯松开半分。
“......还后悔吗?”待司琼枝几乎要窒息时,裴诚这才放过了她,却又把唇凑在她的耳后,呼吸喷在她的颈侧,悄声问她。
司琼枝:“......”
她一生做过很多错事,有些惨不忍睹,不敢回首。
可选择裴诚,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她从未真心后悔,只是随口的抱怨,完全不走心的。
“如果后悔,再试试好吗?”裴诚的唇,滑过了她的下颌,轻轻点点。
司琼枝不由往旁边躲,道:“不后悔!”
这话,掷地有声,没有半分勉强,说得那般笃定。
裴诚的唇角微翘,重新发动了汽车。
司琼枝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无声笑了。
此生有他,庆幸都来不及,哪里会后悔?
车子到了医院,他们却在大门口,遇到了裴谳。
裴谳站在大门口的树下,路过的医生或者患者,大多不认识他,毕竟他才来几天。
也没人在意他。
他无所事事的,不知在等谁。
司琼枝就道:“我先下去了,你跟他谈谈吧。”
裴诚停了汽车,推开车门时,裴谳走了过来。
“大哥,司小姐......”他声音很低,有气无力的,“我想跟司小姐单独说句话,行吗大哥?”
他以前要么叫她司同学,要么直接叫她司琼枝。
倒从未像此刻这样,恭恭敬敬叫她司小姐。
裴诚就看向司琼枝,征求她的意见。
司琼枝道:“行的。”
她看了眼手表,现在离上班还有四十多分钟,她就道:“前面对街的咖啡店供应早点,咱们去坐坐。”
裴诚问:“我也去吧?”
司琼枝道:“不用了。裴师兄说了要跟我单独谈,你先去上班吧。”
裴诚又看了眼裴谳。
裴谳挪开了目光,不知是羞愧还是尴尬,他无法和裴诚对视。
裴诚并不担心什么,他只是怕司琼枝为难。见司琼枝下了决心,裴诚就道:“上班别迟到。”
他就先进去了。
司琼枝和裴谳到了咖啡店,见整个小店零零散散没多少客人,他们就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两杯咖啡和一点早点。
当然,谁也没心思吃。
裴谳不开口,司琼枝也沉默。
待咖啡上来,她默默搅动面前的咖啡,香气四溢,很勾人食欲。
“......琼枝,我以前说过你一些坏话,那时候我自以为刻薄是风趣,也以为能引起你的反驳,让你留意到我。”裴谳不看她,目光也落在自己的咖啡上,看着洒在上面的巧克力粉一点点被泡沫吞噬。
他的手,紧紧捧着咖啡杯,感受余温把掌心哄热。
司琼枝一时无语。
“我很小的时候,亲戚从国外带了一辆自行车回来,送给了二哥。我很羡慕,非要跟二哥抢。
为此,我不停歇得哭了两天,又到处使坏,最终抢到了二哥的车子。可是抢到了手,我才发现自行车很高,我根本骑不了。
饶是如此,我也要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碰。就是从小这样一股邪劲,看上了就非要,有些根本没那么喜欢。”裴谳又道。
司琼枝:“......”
她还是不知如何接话。
裴谳一句句的,表达没一句是中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