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手指握住杯子,指关节略微发白。
“......中午我说话实在很失礼,抱歉司医生。”裴诚声音略微暗哑。
他的嗓子是很动听的,稍微低沉下去时,就好像淬了磁性。
“无妨。”司琼枝道。
裴诚又看了眼她。
他的目光很短,刚接触就挪开,并不深看她的眼睛。
“那就好。”裴诚道,“干脆利落是美德,应该被肯定。我中午是带了个人感情,说了些毫无道理的话。”
司琼枝转了下手里的笔。
她不知这场谈话,会把她和裴诚带向哪儿。
如果能带着往前走几步,好像也不是很坏,甚至暗含了她的一点期待。
她甚至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
“抱歉。”他再次道。
除了道歉,他也不知该和司琼枝说点什么。
裴诫的案子结束,把很多秘密仓促揭发,让裴诚措手不及。
失控的感情,就好像决堤的河水,到底要怎么引流,要如何能不伤人伤己,就需要经验和能耐。
然而,他和司琼枝都属于毫无经验的人。
控制感情的能耐,新手更加没有。
“没关系的。”他听到司琼枝再次道。
司琼枝的声音是轻柔的,裴诚不知她是否不悦。
他站起身:“我先走了.......”
司琼枝那提起的期待,一下子就砸在了地上,全部落空了。
看着他走出了会议室,司琼枝心里毫无缘由的升起了怯意:“我到底是怎么了?这样,算不算跟他暧昧不清?”
她就再也无法集中精力了。
半个小时后,天边聚来了厚厚的云层,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一下子就阴暗了。
暴雨倾盆而至。
司琼枝回神间,发现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
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让副官开车来接。
打完电话,她发现裴诚来他们办公室拿病例了,于是她收拾了东西,打算去大门口等副官。
大门口的屋檐下,站了很多同事,都是在等人送伞。
司琼枝和他们闲聊了几句。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烧包的男人,拿了一把伞走过来。
此人穿着一件花色斑斓的衬衫,一条浅色西装裤,头发是长及耳垂下面的,不知是他自己淋湿了还是怎样,此刻不停的滴水,有种美人出浴的性感。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好看,那神态就像开屏的孔雀。
“司医生,我来接你下班。”他把雨伞递到司琼枝面前。
同事们开始窃窃私语,以及轻笑。
是那个去而复返的梁千然。
“不用了,我的副官会来接。”司琼枝最反感死缠烂打的人,恨不能一棍子敲晕这货,“我不需要你的雨伞。”
旁边的人都不说话了。
司琼枝当众如此,实在不给面子,会伤及男人的自尊。
一般被她这样拒绝了一次的男人,就不敢再有第二次。
这种事她做起来是驾轻就熟。
“现在,请你离开好吗?我如果需要雨伞,大把都有。我不需要的东西,你送过来毫无价值。”她又道。
旁边的同事就想:这女人平时看着挺不错的,原来性格这样恶毒。
梁千然脸上也有尴尬之色。
司琼枝的目的达到,一个转身,却又看到了下楼的裴诚。
她一惊。
她最恶毒、浅薄的一面,被裴诚看了个正着。
司琼枝好像不是扇了梁千然一巴掌,而是自己被扇了一巴掌一样,又是难堪又是痛,急急忙忙冲向了雨幕里。
正好这个时候,她家副官开车到了医院门口。司琼枝仓促关上了车门,扬长而去。
第1413章 水土不服
司琼枝半夜被噩梦惊醒了。
坐起来时,发现吹进屋子里的风有点凉爽,且带着淡淡香灰莉的清香。
一夜暴雨,让暑气散了七八成。
司琼枝看了眼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她在梦里,看到裴诚站在她面前,对她道:“你为什么那样坏?你有拒绝别人的资格,但没有羞辱他的资格!”
“你凭什么羞辱人?”
“你长了一张美人皮,底下却是那样的恶毒。”
司琼枝很想要解释:她拒绝了梁千然两次了,对方还不依不饶。
若是再轻柔拒绝他第三次,仍是会有第四次。
这样对他自己是一种消耗,对司琼枝也是种折磨。
明明是他先纠缠的。既然他好意思纠缠,她凭什么不能羞辱?
他先送上门的。
不是说先撩者贱吗?
可她的声音发不出来,梦里的裴诚是一张冷漠到了极致的面容,他字字如刀,刺入司琼枝的身体。
他说她就像画本里的妖物,漂亮的人皮是伪装,底下其实特恶毒。
司琼枝推开了窗户。
雨后半夜的空气微凉,她深吸了好几口,这才让自己清醒点,缠住她的枷锁也慢慢褪去。
“怎么会噩梦缠身?”她想,“我做这些事,是毫无感觉的,为什么梦里会那么内疚?”
她羞辱了梁千然,可内疚的对象却是裴诚。
这是正常人吗?
司琼枝觉得不是。
但,算了,不是就不是吧。
她站了很久,直到天际泛起了鱼肚白,晨曦透过了云层,铺洒而下。
司琼枝这才回神,她居然站了好几个小时,心思全在裴诚那里。
这样下去,司琼枝预感自己快要疯了。她果断给自己下了决断,不要再瞻前顾后,已经没什么可能了。
一旦下了这样的决心,天地都好像宽阔了。
再也不用担心他的目光了。
司琼枝今早不用换班,故而八点半才到医院。
结果,她在大门口遇到了顾绍。
顾绍从医院出来。
“咦,你一大清早的来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司琼枝问。
顾绍也没想到会迎面碰到她:“我大哥自从来到新加坡,身体就不太好,之前是消化不良,而后是有点腹泻。
他一直没当回事,腹泻很严重的时候,他买了点药吃,没吃好。今早四点多肚子疼醒,便血了。”
司琼枝虽然在肿瘤科室任职,但她是念了好几年医科的。
“是痢疾吧?”司琼枝道,“应该早点来看的,不该拖成这样。医生怎么说?”
“也说是痢疾,有点脱肛,让住院两天。我早上送他过来的,现在回去跟大嫂说一声,顺便拿些洗漱的日用过来。”顾绍道。
司琼枝了然。
“我中午过去看看。”她道,“既然是住院,也要通知亲戚朋友,告诉我大嫂一声。”
“你帮我打个电话吧,免得我回头忙忘记了。”顾绍道。
司琼枝颔首。
顾绍又问:“你这么早上班?”
“不算早了,都快九点了。”司琼枝笑道。
顾绍也看了眼手表:“我是忙糊涂了。”
西医院很复杂,顾绍一早上带着他大哥楼上楼下的走,一会儿要等,一会儿又要交钱,忙得乱七八糟。
直到把大哥安顿好。
“我先回去了。”顾绍道。
司琼枝点点头。
到了办公室,司琼枝先给顾轻舟打了个电话,说了阮家的大少爷因病住院的事。
顾轻舟和阮家不算亲密,因为上次去阮家时,阮家的大太太态度不算友好。
顾绍当时挺尴尬的。
顾轻舟现在也是母亲了,平心而论,假如是她的宝贝儿子被人拿去换了,母子分离十几年,而且自己一直怀疑此事,差点得了病,后来才知道不是自己妄想,而是真的被换掉了,也要大怒的。
秦筝筝如果还活着,阮大太太估计要亲手撕烂她。
可惜秦筝筝死了。
对顾家的人,阮大太太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不过,她很爱顾绍,连带着善待顾缨,好像把他们俩都当成了孤儿,不跟顾家沾边,却独独把顾轻舟当成了顾家的家主。
好像顾轻舟才是秦筝筝的女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