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不上忙的,家里带了佣人。我什么也做不了,跟着去碍手碍脚。再说了,我又不是缨缨,不好总围在母亲身边。”顾绍坦然道。
好像他不是为了多看顾轻舟和她的孩子们几眼一样。
顾轻舟道:“这倒也是。”
饭后,太多人想和顾轻舟聊天:顾绍、叶姗甚至司琼枝。
顾轻舟却拒绝了所有人,只想早点睡觉。她心头悬了一把剑,裴家的命案不结,这剑就不知什么时候斩下来。
她需要保持自己的精力旺盛。
翌日,她刚到护卫司署,牛局座就来了。
他依旧是那样清瘦,把制服穿得仪表堂堂,像昂贵的礼服一样熨帖合身。
“长官,我要去询问裴诫,您可要旁听?”牛怀古问。
顾轻舟颔首。
他们的审问室不大,一张桌子,左边是疑犯,右边是警察。
看到顾轻舟时,裴诫略有点瑟缩。关了一晚上,他的衣裳皱巴巴像咸菜,浑身也散发着馊味,气质全无。
他们才坐下,警察开始询问了。
顾轻舟和牛怀古坐在旁边,都是旁听的。
那警察说话,带着浓重的广州口音,哪怕是说官话,也磕磕绊绊。
南京方言跟广州方言不同,裴诫很气愤的同时,根本听不懂面前的警察问什么。虽然那警察极力咬文嚼字了。
顾轻舟见沟通不畅,就看了眼牛怀古。
牛怀古没什么官腔,上前就让小警察避开,他亲自询问。
“七月五号凌晨一点多,你在哪里?”牛怀古问。
裴诫道:“早说了,我是五号中午才从马六甲回来。我们家刚到新加坡不久,又不是坐吃山空,除了医院和橡胶园是共有的,各房头都有自己的生意。
我们二房和三房,有一个合伙的布料店。这次去马六甲进货,峤儿说马六甲的血燕窝好,她们在南京的时候就常吃,让我带一些来。
我亲自走一趟,顺便进货,一直和家里的伙计们一起。那么多的伙计,你随便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牛怀古又问:“你何时去了马六甲?”
“三号。”
“你知道马六甲回新加坡,不过几个小时。一个夜里就足够你来回的,那你夜里可有证人?”牛怀古问。
裴诫大怒:“老子夜里关在屋子里睡觉,还要找个表子陪睡吗?除了我自己,还有谁?你是不是有病?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还行不行?不行就交给英国人,你充什么大头兵?”
他的态度非常傲慢。
牛怀古虽然做这个分局局长好几年了,可几乎没有大案。
以前的案子,都是报案人求着他,对他客气恭敬。
头一回遇到这种家属,指着鼻子骂,牛怀古险些翻脸。
“不好意思,裴少爷。”顾轻舟就站起身,“你再冷静冷静吧,回头到了二十四个小时,会放你走的。”
说罢,她转身先走了。
裴诫目瞪口呆,气得在背后大骂:“你是不是疯了?你关老子这么久,不去查凶手,你他娘的专门咬老子,你是个什么鬼东西?你还有脑子吗?”
顾轻舟不理会他,转身出去了。
牛怀古也跟了出来。
他拿出烟盒,问顾轻舟:“长官,您介意我抽根烟吗?”
顾轻舟摇摇头。
牛怀古点燃了烟,叹了口气:“这有点棘手啊。”
顾轻舟看着他。
牛怀古道:“裴家是想要找到凶手,给儿媳妇和儿媳妇的婆家一个交代。可万一这凶手真是他们自家的人,查起来就麻烦了。
裴医生正义,把此事告诉了我们。可裴诫不承认,我们要如何去验证?我想,裴家那些伙计,现在都被封口了。就连裴医生,估计也挨了家里人的骂。”
顾轻舟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牛怀古道:“长官,我亲自带着人,再去趟裴家,核实裴诫的话。不过,您别抱太大的希望。”
他每句话都像是安慰顾轻舟,实则是安慰自己。
在这行时间久了,他很清楚知道暗沟在哪里。
有些暗沟,是清理不了的,只能任由它存在。他估计自己现在再去裴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顾轻舟回到了她的办公室。
她把此事的前因后果,再次分析了一遍,综合医警给她的结果,胡峤儿一定是被仇杀的。
普通打劫的人,没那么深的憎恨。
医警说:凶手要比死者高约莫二十厘米,这样刀子捅进胸腹间时,都是斜着往下。
顾轻舟见过胡峤儿,也见到了裴诫。
裴诫的确是很高,符合凶手的身高。而且,浓烈的憎恨,都发生在熟人之间,两口子反目成仇的事多不胜举。
不过,裴家的人都说,裴诫两口子感情很好。
顾轻舟考虑了半晌。
“胡峤儿接触过琼枝,她问起了司行霈的行踪,接着她被杀,接着白长官非要让我来做这个副护卫司,到底有什么关联?”顾轻舟想。
她正在入神时,秘书进来了。
白长官给她配了个女秘书,姓林。
林小姐很娴熟,拿了好些文件给顾轻舟,告诉她这些都是她要暂时负责的。
顾轻舟看了几个文件,时间就到了,警察局放了裴诫。
裴诫离开的时候,牛怀古还在裴家。于是裴诫对着顾轻舟发怒:“你们给我等着。”
第1389章 画皮
牛怀古回到了护卫司署。
他的制服后背全汗透了,精神也疲倦。
“......问过了所有的伙计,他们说八点多吃了晚饭,大家就各自回房了。他们住的客栈,五楼是高档房间,一楼二楼是普通房间。
裴诫住在五楼,他们看着他上楼的。早上六点多,他们又看到他下楼。假如裴医生三点多看到了他,他急急忙忙赶回马六甲,开快车走柔佛长堤,是来得及的。”牛怀古道。
不管真假,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
裴诚的话,可信度不高,又没有其他目击者。
牛怀古道:“派两个人去趟马六甲,也许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顾轻舟道:“好。你派人去,要尽快。”
牛怀古点点头。
顾轻舟坐了一整天,把牛怀古搜集到的资料整理了下。
下午四点多,白长官请她过去。
他是关心了下案子的进展,以及裴家的态度。昨天裴诫要动手,被顾轻舟关了起来,裴家是不是很抵触。
顾轻舟道:“没事的。举报人是他们自家的,嫌疑人也是他们家的。比起我们,他们更害怕闹大。”
白长官听了,略微舒展了眉头。
顾轻舟和他告辞之后,回到了家里。
她喊了管家。
“帮我联系国内的人,让他们查查白远业。”顾轻舟道,“他说他也是南京人,把他的生平都查一查。”
管家道是。
顾轻舟这才有空坐下,端起一杯冰水。
司琼枝下班之后,又过来找顾轻舟,很关心这个案子的进展。
“一点进展也没有,是一团乱麻。”顾轻舟道。
她看着司琼枝,没有装聋作哑,而是直接点明:“琼枝,你担心裴医生杀人还要做伪证啊?”
司琼枝一惊。
“你明明没了嫌疑,为什么对此事这么关心?你听了裴医生的话之后,就更紧张了,你自己没感觉吗?”顾轻舟问。
司琼枝想了想,她的确是比较担心。
那个人,剥开了光鲜亮丽的外表,是不是一颗污浊的心?
“大嫂,当初我和胡峤儿约好了,说时间地点的时候,裴医生正好进来。结果我下班时过去,裴医生也凑巧约了朋友。
同一家餐厅,同一个时间。我走的时候,还.......还看了他一眼,他正好也在看我们。”司琼枝道。
她心中,已经堆起了好多怀疑。
她在想,裴诚会不会是凶手?万一他是凶手,那么他为何杀人?
如果他是凶手,他为什么还要相信司琼枝,而不是趁机嫁祸给她?
这些,都无从得知。
“我是有点关心过头来了。”司琼枝低声问。
顾轻舟问:“你特别关注他吗?”
“也不是。”司琼枝如实道,“他的医术真的很好,为人也正派,老师常让我给他做助手。
他每次大手术,我都在场的。久而久之,总不会忽略他的存在。再加上,当初他们家和我们家......差点不就有联姻吗?”
这些事,点燃了她心中那根线。
她只是可惜。
哪怕和他没什么,也不希望他是个杀人恶魔。
再说,大嫂和裴诚都说过,杀胡峤儿的人,对胡峤儿充满了憎恨。如果他真是凶手,为什么他那么恨自己的弟妹?
这中间包含的隐情,让司琼枝不寒而栗。
“没关系的。”顾轻舟道,“关注比较优秀的异性,这是很正常的反应,没什么特殊。
至于裴诚,他到底是个耿直的证人,还是险恶的凶手,还要等警察局的调查。胡峤儿已经走了,凶手已经存在了,不管他是谁,都改变不了。”
司琼枝点点头。
她收敛了心绪,没有再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