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马甲又掉了 第419节

  她也没有拦我,只是放了些钱在桌上。

  我没有要她的钱,准备摔门而去时,她站在我身前,依旧是那副温婉而沉默的样子,笑着想摸摸我的脸,我侧头避开。

  她讪讪地收回手,低声地说:“小岚,要做好人。”

  而我只是冷笑,推开她往外走。

  如果真的有有时光机器,我会穿回去一刀砍死当年那个不配做她儿子的自己。

  

第1148章 糖(二)

  

  因为出门的时候带少了一份证明,我不得已要回次家。

  我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搬家,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回去。

  打开门,我有些吃惊。

  向来干净整洁的房间一片狼藉,垃圾桶满了没人去倒,房东停了水电,冰箱里的剩菜发出恶臭腐烂的味道,有的甚至都长了蛆。

  而她躺在床上,一病不起。

  她病得很厉害,不住地咳嗽,只剩皮包骨,枯瘦如柴。

  她看到我,依旧是笑容温婉:“小岚,你回来了?”

  我问她怎么了,她还是跟以前什么都不说,只说有些累了,所以忘了打扫,让我别生气。

  我没生气,只是清理完了房间里的垃圾,又补交了水电费,再换掉了已经不再亮的灯泡。

  而她就靠在床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看我。

  “我给你做饭吧。”她说,“想吃什么?”

  “不用了,我不饿。”我那时候说。

  但她还是挣扎着站起来了,我看到她瘦如苇杆的双腿套在空大的裤子里,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倒。

  家里没什么能吃的,她做了一份冬瓜盅。

  她从厨房里端着热气腾腾地冬瓜盅出来时,有些头晕,手上不稳,滚烫的热菜洒了一地,也洒在她身上,她倒在地上咳出了血。

  我抱着她往医院赶,但我们没钱。

  我们没钱。

  我们那点微薄的收入不足以支付昂贵的医药费,不能让她治好肺结核。

  我只能日复一日地看着她咳下去,瘦下去,无限地靠近死亡。

  照顾她的时候,我看到了她手臂上的烟头烫痕,还有刀子划痕,新新旧旧,密密麻麻。

  我知道那些是怎么留下来的,但我不知道的是,在她承受这些的时候,又是怎么再度消化她唯一的儿子对她的不耻和辱骂的。

  我终于为当年愚蠢的自尊心付出了代价。

  我想忏悔,我想救她。

  为了赚钱,一切可以做的不可以做的事,我都做过,坑蒙拐骗抢,我无恶不作。

  没关系,只要能救我妈,蹲一辈子的大牢我都认了。

  我把所有弄到的钱都用来给她买药,但依旧不能阻止死神的一步步靠近,而我快要到弹尽粮绝的地步。

  她拉着我的手,还是像以前那样温柔地笑着:“别做坏事啊,小岚,要做个好人。”

  我便低着头不说话,我已经做不成好人了,我要让她失望了。

  她以前送我读书,我讨厌学校里的同学对我指指点点,天天逃课,她希望我成为一个好人,我却在不可预测的深渊里越滑越深。

  她也不是从来没有生过气的,当我逃课的时候,她也会严厉着脸色告诫我绝不可以有下一次,当我从钱夹里掏出钱再把别人的钱夹扔掉时,她也会一巴掌打在我脸上。

  她说,你不能这样,你要走正路,难道你也想像妈妈这样过一辈子吗?

  我有时候会顶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你管得着吗?

  更多的时候我会沉默,我跟她吵了十八年,不想吵了。

  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想救她。

  

第1149章 糖(三)

  

  但我们,真的没钱啊。

  遇上苏唐那天,我真的走投无路才去酒吧偷钱,20美元,我差点丢掉了一条命。

  我本来不想管苏唐的,我从她身上拿走了她的钱包,里面有很多现金,我心生歹念,想偷了她的钱回去,这些钱足够让我妈再捱一段日子了。

  但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我妈说的话,要做个好人。

  这个骑着机车一身杀气冒出来的人救了我,如果我把这个人丢在半道,“他”会被那些人寻仇直接弄死的。

  贫民窟里的人命,都不是命。

  我把苏唐带回去,跟我妈说,这是我今天在路上遇到的一个生病的朋友病。

  我妈没有多问,只是让我给苏唐烧了壶热水。

  然后苏唐突然就抱着头痛苦地哀嚎起来,那样凄厉惨烈的叫声让我吓了一跳,我一度怀疑她马上就要死了。

  我拿着她的钱,去医店给我妈买了药,留了一点点出来,给苏唐买了一管镇定剂。

  注射完镇定剂后,她安静了不少,我把她抱到沙发上去的时候,从她破开的T恤下面,看到了她的束胸弹力带。

  后半夜她醒过来,我妈吃了药,精神好了不少,贴心地给她煮了一碗面,问她还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却在担心,这个人会不会杀了我们。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苏唐那样能打的人,她出手不留活口,而我发现了她的秘密,我怕得不得了,我怕她杀了我,也怕她杀了我妈妈。

  我怕得把我妈拦在身后,努力装作镇定地看着她。

  她没吃那碗面,只是靠近破烂的沙发上,冷冷地看着我们。

  我心里明白,她知道我发现她的秘密了。

  她只是在权衡用什么样的方法杀死我们。

  我几乎都要忍不住开口求饶了,放过我们,就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至少放我妈,她已经病了,不会对你威胁。

  可就在我快要开口的时候,我妈突然咳得好厉害,仿佛刚刚精神不错的她只是一个幻觉,她像是肺都要吐出来了。

  苏唐开了口,声音冰冷无情:“肺结核,晚期。”

  我没空理她,连恐惧都不见了,我只是抱着我妈,求她不要死,不要丢下我,让我能有机会赎罪,让我以后还能孝敬她。

  可就在那个夜晚,死神的镰刀还是割下来了。

  她临了之际拉着我的手,笑容依旧温柔,只是她望了望苏唐,笑着说:“我儿子很乖的,真的很乖的。”

  我不知道那时候苏唐是什么感受,我只觉得我自己羞愤欲死,我哪里配做她的儿子,我只是个混帐东西啊。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才想明白,我妈见过那么多人,应该是比我更早看出了苏唐不是普通角色,她在替我求情,让苏唐放过我。

  然后我妈喃喃着念:“岚,要好好活着,要做个好人啊,做个好人……”

  然后她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我哭到声嘶力竭,哭到跪地不起,

  稍微平静了一些后,我对苏唐说:“你是个女人。”

  苏唐看着桌上那碗已经凉透了的面,面无表情:“你想死不用找我帮忙。”

  

第1150章 糖(四)

  

  不管过去多少年,我都想不明白,那晚苏唐放过我的原因是什么。

  尤其是当我真正见识过她的冷酷阴狠,知道她是苍梧的人之后,我就更不明白她那晚怎么会留我一条命的。

  我只记得,那天晚上她扔了张卡在桌上,说密码写在卡背,让我给我母亲办一个体面的葬礼。

  我跟疯了似地扑上去,想激怒她,想让她杀了我。

  但她只是反扣着我的手,告诉我:“人体面部下颌处,受重击后会有强烈的眩晕感,如果觉得自己打不过对方,可以先下手攻击这个位置。肩关节脱臼也很容易做到,只需要这样……”

  “喀嚓”一声响,我的肩关节脱臼。

  她扔开我准备离开,我跟中了邪似地喊着问了一句:“我叫曲岚,你叫什么名字?”

  “苏唐。”

  她拉上门,离开了。

  安葬了我妈以后,她的卡里还剩下很多钱,我花得大手大脚,一点也没客气,我以为这样,她就会再出现。

  但再也没有再出现,我也到处去找,始终找不到。

  她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连楼道的监控器里都没有她的画面。

  直到那天,我回家看到一屋子衣着光鲜的人。

  可笑的是,那一刻我以为是苏唐回来了,我甚至有些激动,有些惊喜。

  而那个一脸病色的中年男人,他说他是我父亲。

  我的父亲早就过世了,病死的。

  我的母亲也过世了,也是病死的。

  因为我们没有钱,没能力在早期的时候就开始治疗,我只能看着她在痛苦里挣扎着死去。

  我对曲志明的恨意,在那一天彻底塑性,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可以那么恨一个人。

  曲家家财万贯,我是曲家的儿子,而我的妈妈死于贫穷。

  我没听过比这更好笑,更荒谬的故事了。

  所以曲志明的儿子车祸出事,是老天爷对他的报应吧?

  活该啊。

  我同意跟他回去,我说我要改名,我要叫曲岚樱,我看到他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我开心万分。

  但我还要找一个人,曲家不是有钱有势么,靠他们的力量找到苏,应该很容易吧?

  但怎么会!那么难呢!

  我找了她整整两年,我到处去搜寻关于“苏唐”这个名字的一切,怎么都会找不到呢?

  她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呢?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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