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没有。
“她来不来见我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说服我,说服天下人。”王烈阳道,将手的热茶喝了口,“现在她自己也知道无法说服我,所以不来见我。”
在座的诸人点头。
“她在城门的时候也并不是相信我,而是要求一条生路。”王烈阳道。
在座一个男人此时开口道:“但她开口说那种话,分明是断了自己的生路。”
是啊,她明明能过的很好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跟宋元起了争执,但陈盛和宝璋帝姬都是维护她的,相信她的,要她入宫,封她公主,荣华富贵皆有.....那一句话说出来,什么都没有了,真成了逆贼了。
“或许她相信自己是真正的帝姬。”有人道,“不让她当帝姬才是断了她的生路。”
室内响起议论声,王烈阳摆摆手道:“这是她的事,与我们无关,且不管她这是为什么,当时她抓住我对我说这句话,只不过是跟我做一个交易,她给了我一个质疑宝璋帝姬身份维护大周天子正统的理由,而我给了她不被当场射死逃出生天,至于接下来....”
他看着手里浓烈的茶。
“是另外一场交易了。”
“既然是交易,她得让我们看到她的价值。”
“我老了,所求甚少,吃饱穿暖而已。”
目前什么也不做,他也能过的不错,非要去做舍家舍业灭家灭族的危险的事当然要慎重,单单靠喊一声我是帝姬,热血头死而不惜,那是年轻人才会做的事。
当初陈盛认宝璋帝姬的时候,也必然是慎重的多方印证才做出决定的。
“不过这个薛青还挺有意思。”
王烈阳又说道,看着在座的诸人。
“没想到绕了一圈,我与她又这般再见了,不过一次是为了打压秦潭公。”
在座的人也都想起来了,那时候薛青初入京城,在国子监与秦梅争斗,一个新鲜的热血的少年人蛮好用的,只是没想到原来另有身份。
那现在她又另有了身份,且又是王相爷很需要的。
王烈阳将手的茶一饮而尽。
“年轻人,祝你好运,能活下来。”
.....
.....
“我一定杀了她!”
入夜的宫殿里,宋元说道,两边明亮的灯火照耀着他愤怒的面容,然后又悲愤俯身。
“殿下,都是臣的错。”
书案后宋婴安坐,伸手抚摸着桌案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宋元这一声臣的错才回过神。
“爹,你怎么又说这个了。”她有些无奈道,“你有什么错?错在没有早些杀了她吗?可是如果她早些死了,又怎么替孤这么多年引风受雨。”说到这里叹气,“她活着不是罪过,更不是错,这样指责她,是让孤无地自容。”
宋元低头似是哽咽,没有再说这句话,只道:“殿下不要这样称呼臣。”
宋婴道:“叫了十年,习惯了,不好改。”又笑了笑,“所以她其实也只是习惯了而已,可以理解。”
十年了她习惯了把自己当做宋元的女儿,而薛青则也习惯了自己是帝姬,陡然到了此时,所以难以改口以及难以接受吧。
在一旁的陈盛默然,道:“殿下圣明。”
宋元恼怒的转头道:“殿下圣明是殿下的事,不是表明那逆子没有错。”
陈盛看向他,也有几分怒意,道:“我没有说她没有错,宋大人,她今日的错也是你逼的。”
宋元冷冷道:“如果心没有大逆不道的念头,没有人可以逼迫出来的。”
殿内再次响起二人的争执,两边肃立的太监宫女垂目未闻,宋婴道:“二位大人,不要争执了,这件事很简单,问问她知道了。”
陈盛和宋元都看向她。
“所以把她活着带回来。”宋婴道,看着跳跃的烛火,“孤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宋元道:“殿下,这没有什么好问的,秦潭公一样,狼子野心。”又道,“而且现在王烈阳他们蠢蠢欲动,对殿下极其的不尊重,夜长梦多,当快刀斩乱麻啊。”
宋婴笑了,道:“孤怎会怕他们。”又微微一笑,“孤也不会怕她,孤让她活着,孤让她说话,杀人是懦夫的行径,孤难道是懦夫吗?”
陈盛俯首再次道一声殿下。
宋元有些无奈,道:“殿下磊落圣明,不明白那些小人奸贼的恶毒啊。”
宋婴道:“这些都是小事,现在孤最重要的事是去见四大师。”
是了,虽然登基延迟,但会见皇寺四大师并没有延迟,在几日后。
“等见到了四大师,拿到了手书,跟登基也一样了。”宋元欢喜欣慰,又冷笑,“也让那些狼子野心的东西们死心。”
......
......
陈盛宋元的脚步已经远去,太监宫女也都退了出去,殿内恢复了安静,宫灯并没有熄灭,宋婴还坐在书案前。
“小姐,真不用去杀了薛青吗?”季重出现,道,“那些人或许不是她的对手。”
宋婴道:“当然不用,那些人不是她的对手,难道她是孤的对手吗?”说到这里忽的绽开笑,眉头扬起,声音欢愉,“找到了。”
季重看着恍若孩童欢喜的宋婴,不解道:“找到什么?”
宋婴对他一笑,带着几分俏皮,一手在书案下,一手在敲了敲一个位置:“你来摸一摸。”
宋婴将手收回,季重按照她说的位置探手,哦了声,道:“是个...字?”
宋婴道:“是个宝字。”神情得意,“我当时偷偷刻去的。”再看着书桌,手慢慢的抚着,又几分怅然,“这么多年了,这个书桌还在。”
只是很多人不在了。
季重道:“小姐还在。”
宋婴哈哈一笑,怅然散去,神情恢复平静,灯光下又几分倨傲。
“是,孤还在,一直都在,孤有何惧。”
.....
.....
(新情节进行,写的很慢,见谅,大家可以攒,么么哒)
第七十一章 相信
青光蒙蒙,夜色渐渐褪去,噗的一声,有人熄灭了灯火,也打破了室内的凝滞,知知堂里围坐的年轻人们身形移动,从石像活过来。
“我的亲娘啊。”楚明辉长长吐口气,“三次郎竟然是宝璋帝姬。”
有年轻人忍不住看了看外边,虽然看不到外边,但他们知道知知堂这边有官兵把守,张莲塘过来时还被盘问,牵马的随从小厮都被搜查一番.....所谓的搜查是男的解开衣衫来确认是不是真的男人。
“他们要是搜到太监们会怎么样?”楚明辉幻想那场面。
以往大家都会笑起来,但这一次年轻人们有些牵强,只有个别两个扯了扯嘴角。
他们不会搜到太监身,因为这是从宫里发出的命令,而那个人逃亡在外。
“不一定呢。”有人低声提醒楚明辉,毕竟现在朝廷里有个宝璋帝姬呢,而自称是真的宝璋帝姬的薛青正在逃亡被追捕。
怎么敢说薛青是宝璋帝姬,那朝廷里现在那个岂不是假的?谁是朝廷,楚明辉吗?大言不惭啊。
楚明辉却没有丝毫的惧意,道:“三次郎可不说假话。”
张双桐道:“错了。”
是啊,错了,薛青怎么不说假话?
“不是,我是说,不是郎,是娘。”张双桐打个哈欠道。
室内凝滞一刻,好吧,三次娘,但三次娘本身是个假话......
“那怎么算是假话呢,那是帝姬隐藏身份无奈之举。”楚明辉道,“其他的她说过什么假话?从小的事来说,她说蹴鞠能赢,我们蹴鞠赢了吧?”
那倒也是,年轻人们想起了少年时,少年时啊,都过去了快要四年了,恍若昨日。
“她说我们可以救张撵,治罪廖承,我们后来也都做到了吧?”
那件事啊,年轻人们脸忍不住浮现笑意,更有几分激动和得意,那可是他们这辈子最得意的一件事,甚至过了科举了秀才举人什么的还得意。
“后来她说要科举,考状元,她也考了吧。”
“不能说她考状元是因为宝璋帝姬的身份,那是真才实学,世人可是亲眼验证的,做不得假。”
这个也的确是,对于薛青的学问,算没有醉仙楼做章,他们也是深信不疑的,她这几年怎么读书,怎么用功,作诗写词,君子试怎么过关斩将,他们是一路亲眼看着过来的.....
那要这么说,怪不得薛青这么厉害,原来是帝姬啊,天子血脉....
这种感觉,一直相伴的小伙伴,变成了女子,又变成了天子血脉......
围坐的少年们没有说话,但气氛变了,说不来的感觉。
室内有些躁动。
“这种话,在外不要说。”张莲塘开口道。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在场的年轻人们对视一眼。
“莲塘哥,你也信薛青是宝璋帝姬了?”楚明辉很干脆的问道。
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到张莲塘身。
张莲塘也没有犹豫,道:“我相信的不是她的身份,我相信的是她做的事。”视线看向诸人,“是正确的事。”
身份,和做的事,原来是不同的吗?
“如楚明辉所说,我们看到的不是她是谁,而是她这个人。”张莲塘接着道,“她一直以来做的事,都是正确的事,所以我相信她,有做这件事的理由。”
在座的年轻人们神情若有所思。
“不过,帝姬身份天子血统,不是可以随意议论的,所以大家说话要注意。”张莲塘道。
这一点年轻人们都知道,朝廷大事尤其是皇家之事,一旦牵涉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整个家族。
众人点点头。
“莲塘哥放心吧。”
“我们在外不会乱说的。”
大家纷纷说道,但也有声音不屑拔高。
“得了吧,这种事外边不说才怪呢。”
众人回头看是张双桐。
“这不是我们说不说的事,去问问外边任何一个人,街头百姓,宋元的女儿是帝姬,还是状元薛青是帝姬,他们会说信谁?”张双桐甩着袖子盘坐在桌子说道,“还用咱们说不说,天下,悠悠之口啊。”
是啊,这件事是瞒不住的,毕竟薛青是在皇城门口当着近千人喊出那句话,算朝廷严令,又能瞒天下人多久?
当年先帝皇后宝璋帝姬突然离世,五位顾命大臣坐镇,有强权酷吏威慑,又有雷神天罚满城恶灵的神迹,饶是如此还私下有各种揣测流传呢。
现在,人都活着,那可热闹了。
谁能不议论,又有什么理由阻止议论,为了阻止议论首先朝廷得把事情讲明白啊,既然要讲是可以说嘛。
室内顿时变得热闹起来,本是年轻人,再也忍不住议论,说东说西,想过去念曾经好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