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生气啊。”她说道。
春晓将肩头一甩,瞪了她一眼:“别碰我。”凶巴巴。
女孩子没有被吓到,笑意散开,再次伸手,修长的手指点春晓的肩头,道:“你知道,我是没办法才装作男人的。”
春晓转头看她,竖眉道:“我知道,我知道怎么样,我知道不能生气吗?”
女孩子笑了,又收了笑,认真的点点头,道:“能,理是理,情是情,知理跟人情没有关系。”
春晓将手一拍桌子,道:“你不要仗着读过书跟我讲这些,我跟你讲,讲这些也没有用,我才不会被你再骗了,你我之间的仇是结下了。”
女孩子又笑了,点头道:“好。”然后吸了吸鼻子,“我想吃你次给我的蒸鹅和十香豆豉。”
春晓哎呀呀两声,道:“你还想吃饭,还要吃蒸鹅。”
女孩子道:“饿了啊。”
春晓冷笑:“那饿着吧。”
女孩子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摆弄妆台的脂粉:“这个怎么用啊,不是往脸擦的吗?”
春晓哼了声,忽的眼波转了转,道:“你想吃东西?”
女孩子嗯了声,视线依旧在妆台,道:“我好像一天还是两天没吃饭了。”
春晓道:“想吃也行,现在楼里不像以前了,要吃的我得亲自去。”
女孩子道:“那去咯。”看也没有看她。
春晓看着她道:“那我可真去了。”
女孩子嗯了声,春晓从妆台前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门口然后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门都没有关,似乎惶惶而逃.....有风从门外涌进来,醉仙楼里虽然温暖,到底是冬天,楼道里和室内还是不同,风也有些凉意。
女孩子似乎因为这凉意精神起来,坐直了身子将一匣子的脂粉翻开。
“怎么不是这样用了?这世还有我不会的事吗?”她道。
.....
.....
脚步轻响,脚步在门边停下,然后春晓先探头进来,看到屋子里还在妆台前坐着的女孩子。
“你怎么还没走?”她说道。
站在楼道尽头的两个知客闻声看过来,见春晓手里捧着的食盒,以及另一只手里拎着的一壶酒....
楼里的女子们也是贪杯的,他们摇摇头,喝醉了别闹事好,不再理会。
女孩子从妆台前回头,道:“等饭啊。”眼睛一亮,看着春晓手里的食盒,用力的嗅了嗅,虽然没有说话,脸浮现满意。
春晓将门掩,站在门边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
“你竟然没有跑,你不怕我去告官吗?”她道。
女孩子看着她,似乎有些无奈,道:“春晓,你到现在都没有喊过我的名字啊。”
.....
......
虽然官兵在街,虽然夜色笼罩醉仙楼,虽然她能笃定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她还是小心谨慎到不提那个名字,唯恐隔墙有耳,唯恐一个不小心......
春晓神情恼怒,将食盒重重的放在地,道:“薛青!”声音出口还是压低了....
薛青笑了,腰身一扭,探手将食盒拿过来,打开摆出来一碟蒸鹅一碟十香豆豉一碗白米饭,神情欢喜的搓搓手,拿起筷子,盘坐着大口吃起来,女孩子的姿态顿消.....嘴里塞的满满的,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嘴角沾着白饭粒...
春晓一脸嫌弃,道:“你不会装女孩子,你装男人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薛青含糊道:“装男人的时候那样子也是装的。”
春晓翻个白眼,看着薛青伸手去拿酒....
“你还吃得下喝的下啊?”她道,又压低声音,“你都逆贼了,满京城的人都在抓你啊。”
薛青将酒壶举起喝了一大口,道:“那是先前和以后,此时我最重要的事是吃饭。”
根本没有装,还是跟以前一样,这幅样子!春晓咬牙,在妆台前坐下,斜倚着看着薛青,道:“我不告官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可不表示我们之间的仇算了。”
薛青嗯嗯道:“有仇要报。”
春晓将手一拍,道:“那你说,我好不好看?”
呃?薛青被白米呛了口,有些愕然的抬头。
“当初在长安府,你对我不理不睬,我还以为自己貌丑技衰,原来...”春晓看着她,重重的哼了声,又竖眉,“你说,我是不是很好看?是不是你好看?”
这是最大的仇啊?薛青手指揉了下鼻头,认真的端详春晓一刻,道:“你很好看。”
春晓吐出一口气,仿若卸下了千斤重担,但脸还没来得及得意,见薛青转过头看向铜镜。
她口塞满的饭已经咽下,手将嘴角的饭粒擦去,又将耳边散落的头发掖好,收起盘坐的腿,改成跪坐,身穿的是春晓一件衣裙,没有系腰带宽大,但挺直脊背也能看到腰肢款款窈窕,双腿修长,她端详镜子里的自己,晃了晃头,微微一笑,镜子里的女孩子灵动妩媚.....
“不过,你没我好看。”她认真说道,“我真好看。”
......
......
房间里陡然传出女孩子的尖叫,让吃着咸豆喝小酒的两个知客吓了一跳。
“你给我滚出去!现在走!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饭还没吃完啊。”
“不许吃,把我的饭还给我!”
尖细清亮的争执吵闹的声音也透过门挤出来在楼道里散开,然后与不知道楼里其他地方传来的女子们的时隐时现娇笑声混杂...
有女人在的地方,别想安静,两个知客将酒杯一碰,继续,早习惯,算再吵闹他们待会儿也能安然睡去。
这是小人物的幸福。
而对于大人物来说,没这么幸福,入睡很难。
王烈阳的书房里灯火通明,在座的不管年纪大的还是正值壮年的男人们都丝毫没有睡意。
他们眉头紧皱,或者低声交谈,或者若有所思,满腹心事。
“相爷,薛青没有踪迹。”一个男人从外走进来,披着一身冬夜的寒意道。
王烈阳将手里的茶碗放下,道:“那看来她今晚也不会来找我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不信相爷吗?”在座的一个男人恼怒道,“她难道不知道现在是相爷在保住她的性命,再不来,会死在宋元手里。”
王烈阳笑了笑,道:“那也挺好的。”
......
......
(今天字数不到三千字,昨天出趟门,而且这章很多人会认为水没有情节吧,但我喜欢春晓,多写了她一下,其实一个配角在一个将近二百万字的也几千字,来堆积勾勒出她的皮囊骨肉血性气,希望大家不要急,他们年轻人的故事现在开始了,么么哒)
第七十章 道理
薛青死了也挺好?
在座的男人们对视一眼。手机端 br>
既然薛青死了也挺好,当时王相爷为什么还要出来阻拦,宫城前万箭齐发射死是了。
“那样死可不行。”王烈阳道,“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子这样死去,还能算是人吗?”
宋元陈盛不是人,他王烈阳也不是人,都不是人谁也别想指责谁了。
他开口阻止了,占了仁义,有底气了,这是道理。
“我的意思是,她活着当然也可以,死了呢,在宫门前说的那句话成了死无对证了。”王烈阳道。
是啊,没有对证的事没有说服力了,宫门前的事成了闹剧一场,诸人看着王烈阳。
王烈阳道:“但死无对证不仅是对说话的人啊,还有被说的人啊。”枯皱的手摩挲着茶杯,含笑看着诸人,“那薛青死了,死之前说现在的宝璋帝姬是假的,宝璋帝姬可是一辈子也无法证明清白了。”
正是这样,在座的人抚掌。
做人一定要理,皇帝也是如此啊,没有理的皇帝,在天下人在朝臣面前到底少些底气。
“除了薛青喊这一嗓子,宝璋帝姬还有一个更大的没底气的事。”王烈阳道,看着诸人却没有再说。
在座的很多人已经笑了。
“宋元。”其一个笑道,“秦潭公扶持了一个假天子,而秦潭公的走狗扶一个真天子,这听起来怎么都觉得怪。”
众人便都笑起来,更有人冷笑不屑。
“他宋元要想把这十年的恶行臭名当做忍辱负重,哪里来的底气。”
“更可笑的是,号称那薛青是他的女儿,结果他的女儿被他说成逆贼要诛杀。”
“先有秦潭公后有自己的女儿都是逆贼,这一窝一窝的,他怎么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是功臣了?”
王烈阳道:“也不是不可以啊。”一笑,“以死谢罪或许是一个自证的办法。”
人死如灯灭,一个死了功臣良将也没什么用了,这朝堂里一个不清不楚的帝姬,一个不清不楚的功臣陈盛,唯有他王烈阳始终是清清楚楚忠义良名,天下百姓朝诸官最信服。
“看宋元他舍不舍得死了。”王烈阳接着说道,浑浊的眼眯起,“看帝姬殿下舍不得让他死了。”
宋元如果是真忠臣忍辱负重,为了帝姬取信于民为了自证清白,做了那么多恶事应该自尽谢罪,看他是不是贪权恋势舍不得死。
宝璋帝姬托庇宋元这种秦潭公门下作恶的走狗,是否能不惧声名留下这个她眼里的功臣百姓眼里的恶人,还是一了百了忘恩负义舍了他去死。
总之,宋元死,或者不死,对于他和宝璋帝姬来说都为难,而对于王烈阳来说,都是好事。
这真是转机啊。
有了薛青这一句话,一切都变了。
室内欢悦,但有人咿了声,薛青的一句话......
“不过,相爷,那薛青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人问道。
室内安静下来。
是啊,好像到现在大家都没有去认真的想薛青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字面的意思。
她说,她才是帝姬,宝璋帝姬。
......
......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王烈阳道,将重新添满的热茶捧在手里。
“我想她自己也不知道。”
薛青失忆了,记不清被救出来之前的事,这是在大殿陈盛宋元包括五蠹军的笃都说过的,薛青自己也是承认的。
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确没办法说服别人。
尤其是那些原本说她是谁的人们,都已经改口说她不是了。
“宋元有皇后刺背托孤的手书。”王烈阳说道,“宋婴有传国玉玺,有胡明的以死臣见,有陈盛的将近十年的扶助,她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