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婉也安安静静的靠在李鸿渊怀中,看着不远处来来往往的人,身着艳丽的宫妃,精巧华丽的皇子皇女,端庄贤淑的各王府王妃,还要风度翩翩的诸位王爷,怎么看,怎么——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人多是端着一张虚假面孔,与旁人虚与委蛇。
当然,靖婉也很清楚,种种局面,也未必就是出自本心,所谓身不由自,她是因为有避风港,身边的这个男人为她挡了一切风风雨雨,所以能偏安一隅,不然,她或许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所以,她也没有资格去评说别人。
久看一会儿,靖婉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她怀孕后,还是有些症状的,比如说,相比以往,有些嗜睡。
“休息一会儿吧,晚宴估计还早。”
李鸿渊已经习惯了陪着她,所以,靖婉有什么状况,他总能第一时间发觉。
靖婉没有出声,好像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已经睡着了。
而后不等李鸿渊开口,龚嬷嬷就已经送过来大氅。
这样的天,尽管白日还有些暑热,晚上的风,已经有了几分凉意。
靖婉是被一阵喧哗给吵醒了,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两个小丫头打起来了而已,不必理会。我们换个地方再继续睡会儿?”
“不要了,其实也不是很困。”靖婉靠着醒了醒神,这才坐直了。
随后,靖婉发现,所谓的小丫头打架,貌似是两位小公主。不过想想也是,今晚是皇帝的家宴,赶在这里动手的,总不能是小宫女,除了小公主,也就是各府的小郡主。
“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也去瞧瞧吧。”
李鸿渊其实发现了,靖婉近来的好奇心也有点旺盛,不过倒也没有阻止,有他守着,就算是人多的地方,其他人也得给他让道,倒也不用担心会冲撞了。
等到过去之后,两个小公主还在哇哇哇的大哭,不过,靖婉眼中闪过疑惑,那什么,这貌似并非两个人的事情,当事人明明有四个。
乐成帝的儿子多过女儿,苏贵妃的敏襄公主排行第五,跟排行第六的公主年岁差距稍微有点大,六公主还不足十四周岁,而七公主只比她小半岁,这会儿,这两个人这会儿衣着不整,头发散乱,眼睛喷火的瞪着对方。
显然,这才是打架的正主儿。
靖婉站在边上听了一耳朵,基本上算是知道了前因后果。
只有“……”能带代表她的心情。
五公主出嫁了,而剩下的公主,虽然因为各自的母妃的原因,地位也有着差别,但是,差别并不是很大,然而,再不大,差距,也就是差距,同样不受宠,嫔位跟下面的小贵人之流也是绝对不同的。
六公主跟七公主的亲娘都是嫔位的妃子,没了五公主压着——当然,现在苏贵妃落马,睿亲王被贬为庶人,五公主计算是还在宫中,也不可能力压其他公主了——现在的公主中,就以这二人为首,各自都有小跟班,打架的是她们,缘由却在小跟班身上。
不过是下面的小公主为了抢两盏果蔬灯而已。
柚子灯、南瓜灯、西瓜灯、桔子灯、苹果灯等等,在民间比较的盛行,高门大户都很少见,骆家之所以有,也是骆沛山不介意,就给小辈们一个乐子,但是很多达官贵人却很介意,认为有失身份,那些被视为没钱才玩的东西。
其中一位小公主的亲娘出身小门小户,是被下面的人选送入行宫,然后被乐成帝看中后带回宫中的,那些蔬果灯是儿时的快乐记忆,所以一时间心血来潮,就亲手做了两个给女儿玩儿,而且手巧,做出的灯足够的精致。
民间不稀奇的东西,在公里边稀奇啊,因为没见过。
这不就招来其他人的“窥视”,这刚抢到手呢,就将对方的大姐头给引过来了。
六公主扇了那抢东西的小公主一巴掌,“小小年纪不学好,你母妃就是这么教你的?”说起来,未必就是给自己的小跟班讨公道,纯粹是,自己罩的人,被抢了东西,自己的颜面何存?尤其是对方还跟自己的死队友“亲密无间”。
小姑娘嘛,挨了打,肯定就会哭,而且,身在皇宫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别看年纪小,杀伤力绝对不会小,并且深谙“会哭的孩子有肉吃”的精髓。
这不,一哭,给自己撑腰的人就来了。
在七公主看来,这位好姐姐打的不是自己的小跟班,而是自己,这邪火就蹭蹭蹭的冒,几句话不对,就直接动手开撕。
虽然已经被宫人以最快的速度拉开了,还是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年轻就是好啊,真有活力。”靖婉颇为感慨的说道。
“瞧着婉婉的意思,是认为自己老了?”李鸿渊的眼神有点幽深。
“是啊,心老了啊。”显然,靖婉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夫君的变化。
“照婉婉这么说,从身体上比较,为夫比你大八岁,从心理比较……呵……”
这意味深长的一“呵”,让智商有点“受损”的靖婉转瞬反应过来,一个激灵,那什么,自己前世是二十多点挂的,身边这位可是四十多岁,而且,阅历才是绝对一个人心理成熟度的关键因素,自己经历的不少,对方呢,或许比别人七八十年甚至更长时间还丰富,这么一算,自己简直就是一根小嫩苗好么。
“婉婉是嫌弃为夫老了啊。”李鸿渊好像有点落寞,有点伤心。
靖婉想爆粗口啊有没有。这忧伤模样,简直比犯神经还让人吃不消啊,因为就算是犯神经,她的神经已经经历过千锤百炼,承受力杠杠的啊,现在突然换了画风,很诡异的好不好,其他人无所谓,但是蛇精病重症患者的活阎王突然来这么一出,只会让人无端端的觉得心肝猛颤啊,发大招的前兆啊。
李鸿渊见靖婉紧张兮兮的看着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扬唇一笑,如那华美瑰丽的紫牡丹绽放,不要太惑人啊。
李鸿渊抬手,指腹在靖婉脸上轻轻的蹭了蹭,“为夫现在可不能将你如何,不过,咱们可以记在账上,日后慢慢算。”
“你账上记了我多少笔了?”靖婉下意识的的问道。
“婉婉想知道?为夫可以一笔一笔的数给你听,一天数三次都没问题。”
“不用了。”靖婉立马拒绝,数数悬在自己头上有多少把“刀”,那不是找虐么。
李鸿渊露出微微遗憾的表情,错过了再记一笔的机会。
两个人虽然从始至终声音都刻意的压低了,也没有很亲密的动作,多数人的注意力也在两位“彪悍”公主身上,但是,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混蛋,要不要这么目中无人的秀恩爱,这是存心想让人嫉妒呢,还是嫉妒呢,还是嫉妒呢?好吧,你们赢了!那氛围明明甜到齁,她们这心里一阵一阵的泛着酸泡泡。晋亲王妃果然是修了八辈子的福么?那她们呢,是不是造了八辈子的孽?
这妹妹闹了矛盾,一般的后妃不能插手,能插手的长辈都不在,那就只有兄嫂出门了,她们都没有嫡亲的兄长,其他的人,瞧着是不怎么愿意搭理,毕竟,这种事,一个处理不好,那就是讨不了便宜还沾了腥。
六公主跟七公主的亲娘,虽然不怎么受宠,但是,娘家到底还是有些势力,无缘无故的,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多树立一个敌人。
六公主、七公主显然是余怒未消,根本就没考虑过后果,没人发话,瞧着好像又要掐起来。果真是下一刻就挣脱了拉住她们的宫人,向对方扑过去。
“这是还真打上瘾了?”李鸿渊语气微凉的开口。
刚刚掐在一起的两位立马退开,一脸惊恐的看向音源方向,果真是六皇兄,两个人的脸都齐刷刷的白了。
靖婉知道自家夫君对很多人的威慑力都很大,但是这些公主怕成这样,好像就有点不合理了,难不成这老黄瓜刷绿漆的男人连这些小姑娘都修理过?想想啊,真修理,那也是他出宫开府之前,那得是八九年前了,六、七公主也不过是几岁大的小豆丁,这男人真下得了手?
李鸿渊瞥了靖婉一眼,很清楚她在想什么,在她手上捏了捏,他在自己媳妇儿心里,是这么没品的人?说实话,这些人畏惧他,尤其是更小的一批,可以说,十有八九是他们不听话的时候,他们亲娘用他的名声来吓唬他们的,久而久之,可不就成了条件反射的恐惧。除了这个之外,他还真想不到别的可能,毕竟,对这些弟弟妹妹,李鸿渊完全就分不清谁是谁,接触次数为零。
“将她们四个全部带回去,禁足六个月,罚俸半年,再给她们两请两个教养嬷嬷,再好好的学学规矩。”李鸿渊淡声说道。
也不问最开始被抢东西的小姑娘是不是无辜,李鸿渊没那个心思去做什么公平公正。
此话一出,几个公主都瑟瑟发抖,可是没有一个出口求情,两个小的甚至压抑着声音不敢再大声的哭。
被各自的宫人送了回去,其他人瞅了瞅晋亲王,该干嘛干嘛去。
别人不想得罪人,晋亲王是完全不惧。
等人都散开了,靖婉戳了戳李鸿渊的腰,“咱晋亲王还有治小儿夜啼的作用呢?”反应慢半拍的靖婉显然是已经想明白了,颇为揶揄。
“等你肚子里的小混账出生之后,婉婉可以亲自见证一下为夫有没有这个作用。”
靖婉再次为肚子里的宝宝点蜡,当李鸿渊的孩子,绝对是一件很悲催的事情。
“我记得我初入京城那年,家里边弟弟妹妹也为了抢灯打起来,不过,长辈们可是在一边乐呵呵的看热闹呢,而那群小的,打完了,回去洗洗,转瞬又和好了。”
“凡事都不要跟天家比。”
靖婉笑了笑,是啊,越比会越郁闷,后宫中,就没有多少真正的纯真。
随后没多久,后宫中的几位主位娘娘都现身了,瞧着是要准备拜月了。
只是,不仅皇后出现了,苏贵妃也出现了,靖婉着实惊讶。
不过,皇后瞧着依旧病歪歪的,没办法,当初回生的后遗症太强,她还能活着,其实已经很庆幸了,而苏贵妃,虽然被乐成帝禁足玉粹宫,到底是没有明确的发下圣旨。
谁也不知道乐成帝今日怎么又准许她出来了。
不过,现在的她们,看上去也就秦淑妃没什么变化,除她之外,便是魏贤妃,与见到她们最初的记忆都相差甚远,这不过才短短时间,如果不是她们的身份明摆着,只怕是根本就不能将显得的她们与曾经的她们联系起来。
皇宫,果然是最养人,也是最磨人的地方。
受宠的时候可以光鲜亮丽,失宠的时候便落入尘埃。
所有东西准备就绪,靖婉就想着过去与其他人一起拜月。
李鸿渊直接拉住她,“免了吧。”
“嗯?”靖婉有些不明所以,便是苏贵妃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敢做什么吧,而且,她可以带着龚嬷嬷一起。其他人也知道她现在特殊,没事儿不会往她身边凑。
“今晚情况有点不对劲儿,婉婉莫要离开我身边。”
第544章:明悟,阴郁,毒舌
“今晚情况有点不对劲儿,婉婉莫要离开我身边。”
李鸿渊说得颇为郑重,靖婉自是听他的。“怎么?”
“暂时不知道,感觉不太好。”
直觉这种东西玄之又玄,但是,靖婉想到他所经历的那些,而且就算撇开这一点,她也选择无条件的相信,所以,在其他人都向临时搭建的拜月台靠拢的时候,靖婉依旧站在李鸿渊身边没有动。
其他人瞧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那可是活阎王,现在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又高了一个台阶,那绝对是无人可及的,说得不好听一点,皇上自己都快将他当祖宗一样供着了,其他人可惹不起,他媳妇儿现在宝贝,自然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不少人无不讽刺的想到。同人不同命,他们有什么办法,谁让他们不是皇贵妃的种。
靖婉不动声色,不过,她瞧着,某些人怕是在心里讽刺自家夫君,二十五了好不容易才勉强算有了后,自然是事事小心谨慎,曾经胆大包天,现在胆小如鼠。
靖婉垂眸,说一句不好听的,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以至于落了胎,这人大概不会为孩子皱一下眉头,他的怒火只会是因为自己受到了伤害。
因为这样一份深情,靖婉偶尔其实有点惶恐,因为担心自己不能给对方同等的爱意,尽管爱不能去衡量。不能确定的时候患得患失,全部得到的时候都还能出点小问题,靖婉有时候都唾弃自己。因为他不需要自己做什么,所以,靖婉也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但是,她会全心全意的去爱他。
不过,这其实也就面临着一个问题,因为她得到了最好的,最完整的,如果某一天,给与这份爱的人要将之收回,或者让它变得残缺,换了谁估计都要发疯,所以到真有那个时候,靖婉估计,她真的会杀了他。
相对应的,靖婉也绝对不会允许别人插足,谁企图破坏,她就会弄死谁。
靖婉突然侧头看向自家夫君,在这一刻,她突然悟了。
“怎么?”李鸿渊微微疑惑。
靖婉摇摇头。
——她只是突然明白,自家夫君对陈正敏与孙宜霖为何这么大的敌意,几度想要直接弄死他们,因为他们对她有情,有窥视之心,就算本质上没有威胁,他也无法容忍。
就好比换成是某些优秀的女子,对自己夫君情根深种,念念不忘,自己的反应肯定也好不到那里去,最典型的就是阮芳菲。
只是,在她跟自家夫君成婚的时候,阮芳菲已经彻底没戏了,她也还没跟他交心,对阮芳菲的仇恨直接源于她算计自己,算计骆家,所以在这方面才没有太深的感触。
而其他的那些人肖想自家夫君,都是带着很强的目的性,真正冲着他这个人的基本上没有,而他对她的爱,给了她强大的自信,当初或许没意识到,她其实本质上根本就没将她们放在眼里,因为没冲着他本人而是他可能带来的身外之物,才没有引起她的警觉,如果阮芳菲现在还在,哪怕不是单身,靖婉大概都想要弄死了她。
不待见情敌,不是因为不信任对方,也不是因为情敌可能搞事存在危险性,而是对方惦记自己的人,会让自己无法容忍。
这种疯狂的占有欲,不是所谓属于自己的,别人就不能碰,而是因为爱到了骨子里,只针对一个人,外事外物任何东西都不存在这样的情绪。
靖婉突然笑了起来,带着点明悟,带着点不明意味的欣喜。
依照自家夫君的身份地位,自己日后肯定还会有情敌,靖婉相信,到时候,不需要自家夫君“逼迫”,她也会主动去处理,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中,就算不弄死,也要叫她们明明白白的知道,敢来,就要有命断黄泉的觉悟。
就算是会坏名声又如何呢,比起自家夫君,名声根本就不值一提。
“今儿这是傻了么?”李鸿渊有伸手捏捏她的脸。
“傻了你也得宝贝一辈子。”靖婉委实不客气的说道。
李鸿渊轻笑,也不知道自家媳妇儿想通了什么,感觉好像都有点不一样。
因为他李鸿渊从来就不是只付出不求回报的人,他有多强的爱意,媳妇儿就得回以多少在意,他至今都还在等,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想法其实在这一刻实现,只是,靖婉不说的话,他大概只有等到靖婉下一次出手的时候才能够知晓。
拜月完成,乐成帝也姗姗来迟。
随后,皇后娘娘主持分月饼,不过她身体欠佳,整个过程都被人搀扶着,说起来也是一种悲哀,想想曾经,她的谋算,她的野心,没康健的身体,一切都成了空谈。
切月饼是秦淑妃动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