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李鸿渊的命令,人很快被带了来。
被反绑着的男人,眼睛还被蒙着,大概是在之前就被好好的“涮洗”了一遍,穿着上倒是干净整齐,虽然没有精心的打理,不过就算不看眼睛,也让人明显的发现,他精神有些萎靡。不过依旧能看出,张相俊朗,即便是消瘦,也隐隐透着一丝丝的风骨。
腿弯被踹了一脚,砰的一声跪在了地方。
男人倒是没有反抗,反而有一种终于见到正主儿的轻松感,莫名其妙的被抓,随后就可谓是暗无天日不明昼夜的日子,要说这一路上可谓是马不停蹄,起先的时候,还大致的估算着方向,每日所走的路程,思考着是谁要抓自己,又会是什么原因,不过,一路上被当成货物麻袋一样的仍在马背上,本来年龄就不算小了,如此这般的折腾,也实在是受不了,加上除此之外,那些人倒也没将他如何,如此,也就懒得再去想那么多,只是,正主儿在如此远的距离,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眼前的黑布被拿开了,因为在室内,光线不算强烈,虽然有所不适,持续的时间却并不长,然后,他终于看清了坐在几步外主位上的男人。然后,就那么怔愣住。
虽是随性而散漫的坐姿,去从头到脚都体现着他的雍容尊贵,看似不见情绪,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哪怕只是一身麻衣,也绝对不会有人认为他是普通人。而让男人真正怔愣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那张脸——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可是看到那相似的容颜,才发现,非但没有忘记,更像是日复一日的用刀扎刻下不灭的痕迹。
“婠婠,婠婠……”怔愣之后,男人如同崩溃一般,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泪如雨下,甚至越哭越凶,甚至有几分嚎啕大哭的架势,乃至身体支撑不住,弯下腰,额头抵在地面上。
李鸿渊微微的眯眼,看样子,之前的猜测怕是有出入呢。
他知道,“婠婠”乃是他生母的小字,这种称呼,一般都是很亲近的人才会使用,比如长辈对晚辈,还有就是夫妻之间。这男人的反应可不像是血亲会有的。
虽然没听人说过,但李鸿渊知道,自己的容貌,像自己生母应该更多些,不过自从他容貌长开之后,摆脱了雌雄莫辩的模样,倒是没有任何人说他长得像女人,他这张脸可是一点都不女气。有人对着自己喊一个女人的名字,倒也算新奇的体验。
不过,听着一个男人这么嚎,着实有点烦人呢,李鸿渊挥挥手,人就被架了出了,没多久,又带了回来,倒是停止了哭嚎,不过从胸口以上的位置,全部都湿答答的可以看出,他刚才遭遇了什么。再次被押跪在地,他却止不住的痴痴的看着李鸿渊。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男人好南风,而且还色胆包天的敢肖想晋亲王。
“呵……”李鸿渊轻笑一声。
男人如遭雷击的清醒过来,人,明明还是那个人,连同坐姿都未曾改变,可是给人的感觉却不少那么回事了,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势,那与记忆中相似的东西,被击得粉碎,恐怖,骇人,让人心惊胆颤。
李鸿渊轻轻的敲击着座椅的扶手,“看来是清醒了。”
男人内心复杂难言,嘴唇蠕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你应该知道本王是谁。”真那么在乎他生母,没道理不知道她儿子。
“皇六子,亲王爵,封号晋。”男人慢慢的吐出九个字。
李鸿渊点点头,“那么,说说你是谁吧。”
“王爷不惜数千里兴师动众的请草民,却不知道草民是谁?”男人压下了眼中所有的情绪,变得从容不迫,一个“你骗谁呢”的眼神。
李鸿渊此时的心情或许尚算不错,倒没有如何,非但如此,还显得格外的“老实”,“还真不知道,原以为是裴家的人。”
李鸿渊如此的“变脸”,男人一时半会还真摸不清他的真性情。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思,“草民姓闵,名钰寒,今上皇贵妃的前未婚夫。”满满恶意。
似乎又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旁听的某些人神情麻木。
可惜,李鸿渊什么反应都没有,男人眼中滑过一点小失望。
“今上为亲王时,下江南办差,与裴氏女相恋,李氏皇族与裴氏一族关系一直不曾改善,加之嫡系嫡女不为妾,此女却一意孤行,宁愿除族也要选择情郎……”
“胡说八道——”男人肝胆俱裂的嘶吼,双目赤红,“不过是个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好色之徒,婠婠自幼与我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我们不过只差几日就成婚了,几日而已。那卑鄙无耻的小人,用裴氏闵氏相要挟,婠婠良善,不忍两族遭难,舍了自己,委身与那小人。她明明是豪族嫡女,再尊贵不过,却落得暴毙除族的名声,然后没名没姓无依无靠的孤身入京,进了那吃人的地方……”
别听闵钰寒说得多悲切,其实李鸿渊没啥感觉,别说他出生的时候,他娘已经死了,半点感情都没有,而且就算是他老子抢人,他也没觉得不对,换成他,换成婉婉,能温和的达成目的最好,若不能,别说是两族,全天下他也给灭了。这一点上来说,他绝对是乐成帝的种,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他不会像他老子那样换了婉婉的身份,不管婉婉出身高低贵贱,他都会让人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捧在手心的人是谁。当然,他跟他老子截然不同,婉婉跟他娘亦是如此,没啥可比性。
“的确是吃人的地方,可不就没几年就死了嘛。”
听着他如此凉薄,像是再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那怒火与恨意仿若实质,“你害死了她,居然毫无愧疚之心,你果然不愧是姓李的,骨子里一样烂透了。”
李鸿渊不以为意,“原来你们也信了她是难产血崩。”
闵钰寒一愣,“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是她夫君掐死的,在她死了之后,本王再被她夫君从她肚子里剖出来的。别说是生前尊荣的,死后尸身都划了老大一条口子,是不是很可怜?”李鸿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还有还给闵钰寒的恶意。
闵钰寒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可是他却没怀疑李鸿渊的话,肺腑都要炸开了一般,“为什么,为什么,他既然千方百计的将人抢到手,为什么还不好好的珍惜,为什么不疼她宠她护着她,还亲手杀了她?为什么?”他本以为,她至少还是过得不错的,那么自己便是撕心裂肺的痛,至少还能有一点点安心。她没了尊贵身份,却已然是皇贵妃,她逝去之后,她的儿子备受恩宠,他以为这些都是她好的佐证,却原来,原来……
“为什么?大概因为你吧。”
闵钰寒宛若雷劈一般,……
“乐成帝抢了人,自然就知道你的存在,而且照你的说法,你们情投意合,你认为乐成心里没有半分芥蒂?后宫那地方,有点风吹草动的,一旦被人抓到了,十有*都会要人命,”前世的时候,从苏贵妃口中得知,似乎就因为他娘身边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就引得他老子分外的猜疑,按理说,如果是怀疑其他的某个男人,他老子应该还不至于失去理智以至于做出杀人的事情,“她怀孕之后,你是不是去过京城,还想方设法的联系过她?”
闵钰寒僵着一张脸,嘴角抽动着,……
啧,居然猜对了!就他老子恨不得将他娘栓腰带上的德性,敢做这种事,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我没想见她,她也没想见我,我就让人给她传了一样东西,她给我传了封信而已,她告诉我,她很好,让我找个好姑娘成家,然后,让我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再去。”闵钰寒如同失了魂,喃喃说道,“最终,却是我害了她吗?是我害了她?”
*后宫,说容易其实也容易,但要说难,也绝对难,分人分情况,他娘那种情况,是绝没有可能的,如此看来,他老子倒是从未怀疑过他娘给不忠,只是,好几年的时间,心心念念的将她捧在手心里,结果她心里依旧装着别的男人,十个男人有九个怕是都得炸,再有人煽风点火,一时冲动,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很常见。
闵钰寒不知真相,一度以为是李鸿渊害死了婠婠,如果以为李鸿渊有着婠婠的血脉而爱屋及乌的话,那么李鸿渊“害死”她,并且还有着大仇人的血脉,那就是双倍的恨意,带着这种又爱又恨,他曾经倒是很关注李鸿渊的情况,不过,随着李鸿渊的成长,劣迹斑斑,他得到的消息中,半点都没有从婠婠身上继承来的美好品质,也就彻底的绝望,不再关注,多年来,一直没有娶妻,颓丧着,如同行尸走肉的走遍大江南北,似乎遗忘了曾经的种种,又似乎仿若昨日,浑噩的,不知天日。
第185章:揭开的伤疤
李鸿渊见他一副仿若灵魂出窍,生气似乎正一点一点的从身体里抽离,便是说他会就此死在这里,大概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不过,这些都不在李鸿渊的考虑范围内,“关于启元西边边关,你有什么要说的。”
一句话,将灵魂出窍的闵钰寒给拉了回来,看着李鸿渊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草民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直到这个问题之前,他都没弄明白,这位晋亲王“请”他来的用意,即便是扯出一些不为人知的争相,那也只是意外,不会是最初的目的,现在,他却隐约的明白了。可是,就因为隐约明白,才不由得惊出冷汗。
“不明白也不要紧,既然你已经说了自己的来历,跟你同宗同族的,总会有明白人,再不济还有江南第一豪族裴氏呢,本族都是上万的人呢,加上姻亲,还有其他有一些诸如师生之类乱七八糟的人员关系,这人数,按少的算,也至少有十万吧,这么多人,总会有几个明白的,本王大不了就是花费点时间,挨个挨个的问,你说,本王该从闵氏裴氏两族的核心开始问呢,还是该从边缘开始问?”
闵钰寒睚眦欲裂,猛地起身就向李鸿渊冲过去,且不说这一个被绑着手,看着身体不怎么样的中年男人能对李鸿渊造成什么威胁,留在旁边的暗一等人尤其是吃素了,如果让这么个人都近了主子的身,他们也就不用混了。
不过才一步,就转瞬间被制服,上半身整个的被压在地,头更是被无情的踩着。
闵钰寒那点微不足道的挣扎,起不到半点作用。
“畜……那是你外家啊,你怎么能如此的心狠?你果然是他的种……”他也恨自己太不小心,因为对方是婠婠的儿子,而他意外对方是知道他身份的,加之故意想要恶心对方,才轻易的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就算是自己不说,他就真的不知道了吗?
李鸿渊挥挥手,暗一将人一把拽起来,不过手依旧压在他肩头。
“你刚才是准备骂本王畜生?生生的咽回去的感觉大概不好受,不过,理智尚存,倒也还勉强。虽说在背地里骂本王的人不在少数,当着本王的面骂的,大概都成死人了,本王好歹是皇子,皇室的脸面跟威严还是要的。”李鸿渊饮了一口茶,“至于你说的外家,从养母论,外家应该姓苏,不过本王对苏家向来没兴趣,从生母论,她就一孤女,这外家从何说起?二十多年,本王连裴家人的影子都没见到,现在你捅了篓子,连累到裴家,倒好意思与本王攀起亲来了,多少人骂本王无耻,显然,本王自认为远没有你们这些人无耻。”
李鸿渊还是那散漫的德性,不过却刺得闵钰寒的脸色如同调色盘,分外精彩,不知道是羞多一些,还是恼多一些。
“裴氏一族,别说是江南,便是在整个启元,都算是第一豪族,就算没有人入朝为官,但却有太祖的保命圣旨,除非裴氏一族做出造反大罪,李氏皇族不得为难裴家,闵氏一族,比之不上,却也盘根错节,要拔除岂会那么容易?父皇当年以你们两族为要挟,那就是个笑话,你们当真强硬到底,他当时不过就是一亲王,又能如何?凭他还真能把你们两族拔了?运作得当,甚至能将所有的世家推到他的对立面,那时,别说是对付你们两族,让他贬为庶人,甚至除族都有可能。
说什么她不愿两族遭难,自愿委身,你们不允,她还能自个儿跑了?归根到底不过是她也是个可以说随意舍弃的人,对外宣称暴毙就算了,为了彰显所谓的忠义,坚决不与李氏皇族扯上关系,将她一个‘死人’除族,斩断她与裴家的联系,假仁假义做到这份上,也是够了,生怕外人不知道里面有猫腻。”
“你知道什么,明面上不行,暗地里都不行吗?面子功夫谁不会?他那时就算只是王爷,可他有个当皇帝的老子,迁怒这种事,你们皇室中人做到更得心应手吧?裴氏有所谓的护身符,我闵氏可没有……”
“既如此,你心里也是赞同她那么做的吧,在你心里,闵氏比她更重要,你现在还装出一副情深不悔的模样,给谁看呢?”李鸿渊突然间戾气横生,手中的茶杯也砸了出去。“你不莫名其妙的跑到京城去,她会死?她不死本王会以鬼子的身份降生,出生就被剥夺了皇位继承权,以至于只能暗中运筹帷幄?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都要花费大把的精力?”
李鸿渊他亲娘不死,他在前世的时候就必然走向完全不一样的路,所谓子凭母贵,最基本的,以他娘被乐成帝的喜爱程度,他出生就会有大把的人愿意为他效忠,甚至乐成帝都会为他的皇位铺路,他的人生,只怕与靖婉半点交集也无,所以,妥妥的迁怒。皇家人迁怒起来得心应手,理直气壮,还真是半点不假。
闵钰寒却像被人扼住了脖子,就算是想要狡辩,想要否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面上更是死灰一片。当年婠婠离开的时候,他被家人软禁,这一软禁,长达三年之久,可是,除了最初的痛不欲生,到后面,就算依旧精神不振,却也接受了这个事实,看似是无能为力的接受事实,可实际上,正如李鸿渊所说,只是因为失去了至爱,从一开始,他就没觉得家族该为他拼死留住婠婠。这么多年,他从未意识到这个问题,可是现在,被人一语道破,原来自己是这样的吗?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吗?
陷入暴怒状态的李鸿渊没有直接上前将闵钰寒给宰了,也算是他运气好了。
不过,大概是他现在的状态太骇人,闵钰寒陷入困顿的时间倒是不长,想来也是,有这样一尊宛若杀神的人在,有几个人能完全的陷入自己的思绪不被扰?因为清醒,闵钰寒也终于从李鸿渊口中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重点——鬼子!
一个皇子,以鬼子的身份出生,出生那一刻,就失去了身为皇子最重要的一项权利,要说恨,他才最应该恨的吧,也万幸,乐成帝没有做绝,给了他皇子应有的尊荣,不然,他会过着怎样的日子?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一个大问题呢。
他是婠婠的孩子啊,一想到他可能过上那样的日子,突然之间就心疼得无以复加——因为知道不是李鸿渊害死他娘的,加之他体内的另一半血脉来源,其实是他的杀母仇人,原本对加诸在李鸿渊身上的恨意土崩瓦解。
这一刻,闵钰寒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浑噩的过了这么多年,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找到了目标——婠婠,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儿子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然后,我就找你。
因为心态变了,看着李鸿渊的眼神也变了,甚至都不怎么受他的骇人之气所影响,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甚至幻想着,如果婠婠嫁给了他,这就是他儿子了。
于是,李鸿渊冷静下来之后,就明显的看到,闵钰寒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诡异,从一开始的慈爱,到后面不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甚至带着几分怜惜。饶是李鸿渊都忍不住挑了挑眉,随即却冷笑,要知道,在苏贵妃身上,他都没见过这种眼神,他李鸿渊是谁,还需要别人来可怜?
说实话,闵钰寒这种人的想法,李鸿渊自认为不能理解。原本,让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没打算让他活着,现在嘛,或许可以再考虑一下。
“带下去,再让他醒醒脑。”就现在这样,看着就烦人。
地面很快被清理干净,沐公公亲自动的手,鬼子什么的,啊,他完全就没听到啊。
李鸿渊安坐在原处,似乎在看着某个地方出神。
闵钰寒很快都带了回来,这一次,头发擦了擦,重新的梳过,别的不说,那精气神却是回来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甚至是年轻了几岁一般。
闵氏虽然比不上裴氏,但也是豪族,闵钰寒同样作为嫡系嫡子,所受到的教养自然都是一等一的,拿回了属于世家子弟的派头,风仪也是一等一的。“见过王爷。”虽然看向李鸿渊的目光依旧温和,却不再像之前一样温和。
李鸿渊只是淡漠的看着他。
闵钰寒却自动自觉,说了关于西边边境的事情,事实上,事情原本只是有些苗头,他是恰好遇到,就暗中推波助澜,将事情越闹越大,至于目的,自然就是给李氏皇族添堵,若是能造成内乱,甚至颠覆启元才好,谁当皇帝都比现在的皇帝强。
这件事,李鸿渊大致清楚,倒也无需闵钰寒细说,于是,直接挥手打断他,“前朝余孽跟裴氏有没有关系?”
“有,闵氏也是。不过,草民知道的并不多,也只是在年轻的时候偶然间听到一回,也只是只言片语,至于有多少人,裴氏与闵氏与他们是怎样的关系,都不清楚。如果王爷想知道,草民愿回江南将之查清楚。”
第186章:捅刀好手
之前还是为了两族要跟李鸿渊拼命的架势,现在转头就把两族给卖了,要知道,不管是窝藏,还是协助,只要与前朝余孽扯上关系,也不论余孽的人数寡众,哪怕其直系血脉只剩下一个小屁孩,就已经构成了谋反大罪,是可以株连九族的。
如此一来,该怎么说闵钰寒这个人呢?
该说他对家族薄情寡义乃至六亲不认灭绝人性呢?还是该说他对昔日的至爱情深意重乃至翻然醒悟后“大义灭亲”?
他曾经选择了忠孝,现在选择了情义,看似怎么都不错,实际上同样怎么都不对。
“闵钰寒,你这是觉得对不起她,现在要补偿到本王身上?”
闵钰寒沉默,也就等同了默认。
李鸿渊嗤笑一声,“你与你口中那个抢了你未婚妻卑鄙无耻小人,本质上都一样,他杀了她,再来后悔万分,自以为是的装了二十多年的痴情种,也不问问死了的那个人要不要,然后就可劲儿的往本王身上弥补,只要本王不窥视皇位,就像忘了本王的出生代表着不祥,捅破了天他也给兜着;你护不住她,也在那玩那套痴心不悔,同样的,你问过她需要吗?然而,她就一死人,你们想问,那都得跟着下去,可惜你们都贪念红尘,没痴情到愿意下去陪她,只按照你们的意愿想当然的活着。你现在知道,她的死与你有莫大的关系,就准备折算到本王头上。
她是死人,本王还活着呢,你们问过本王需要吗?在本王没权势没地位,甚至性命都那以保证的时候,他的补偿能给本王这些,所以,接受了;你呢,你认为本王会需要你?在知道你所作所为之后,还会放任你逍遥的活着?闵钰寒,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认知?”如此的说着,眼中的嘲讽简直不要太明显。
前面的时候,闵钰寒很想反驳,自己怎么可能跟那个人一样,可是等听完了,他无言以对,尽管肺腑都火烧火燎的痛,却越发的觉得他跟那个人似乎真的是一样;信心满满的想要帮忙,不过是自以为是,这孩子能知道他的行踪,计划不过才开始就被掐灭,可见,手中的势力绝对不弱,从这短短的接触中就明白,他绝对不是善茬,知道了源头,想要查前朝余孽的事情,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大笑话。
刚恢复了精气神的闵钰寒又出现颓丧之气,沉默了片刻,“这样也好,我可以早点去见你娘了。”
“不管裴氏闵氏了?”
“不管了,管不了,也轮不到我管,这些年,我也就挂着一个闵氏的姓而已,他们恨铁不成钢,骂我整日沉溺儿女情长,我也实在无心做什么。”闵钰寒没说的是,或许闵氏与裴氏,数代下来都有着紧密的姻亲关系,闵氏为官的不少,但是做到三品以上的很少,很显然,是因为裴氏的关系,受到了打压,而裴氏,身为第一豪族,看着关系网异常的庞大,可是,真正关系到利益的时候,因为没有权势,裴氏没法掌握绝对的话语权,这对第一豪族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再想想前朝时的无限风光,相比较现在的状态,早就受够了,又碍于祖训,不能进入官场,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皇位上的换一个姓,可以是别的,更可以是——裴。闵氏何尝没有这样的蠢蠢欲动。
闵钰寒虽然恨透了乐成帝,也想直接颠覆了李氏江山,然而,近百年的时间下来,启元早已稳定,即便是江南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可是百姓安居乐业,早就已经认可了李氏皇族乃是正统,即便拉着前朝皇室后裔做大旗,估计也没几个人会跟随,而且,不论是裴氏,还是闵氏,基本上没出过武将,正所谓“文人造反,三年不成”,天时、地利、人和三样皆不沾边,又如何能成。
可事实上,两家人有这样野望的人不在少数,继续下去,早晚都要完蛋,与其到时候当真是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还不如现在就由晋亲王断了那些人的念想,不至于落得灭族的下场——晋亲王注定不会将事情揭露出来,将所有势力藏在暗中的亲王,揭露这种事情,就意味着全盘暴露,再有,他能感觉到晋亲王对前朝皇室后裔的不在意,连蔑视都不是,是全然不看在眼里,对于这样的存在,有谁会兴师动众。
这些情况,李鸿渊不知道吗?当然知道,前世的时候,裴氏一族是他收拾的,自然没有他不知道的,不过,那点不切实际的野心,在李鸿渊看来挺可笑,好在裴氏一族没有明目张胆的将前朝余孽给扯出来,否则,就不是剪掉裴氏羽翼那么简单了,鸡毛蒜皮的牵连,扯上一个“反”,不揭露还能隐藏,揭露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鸿渊点点头,似乎挺认同他的话,微微的勾了一下唇角,“去见她?你说见,她就见?当她是什么?而且二十二年的时间,说不定早就转世投胎了,甚至是几个孩子的娘了。”李鸿渊继续不留余力的捅刀。
而这一刀太狠,以至于身体一晃,险些就那么倒地,即便趔趄了一下就站稳,可是那起伏越发明显的胸膛,起伏的频率也在增快,还有拽紧了左胸口的衣服,手背上凸显出一根一根的青筋,无一不是表明他糟糕的状态。
如此这般,李鸿渊却依旧勾着唇角,眼中没有温度,好整以暇。
旁人都不由得对闵钰寒心生怜悯,落到主子手里,你也就只能自认倒霉,面对或身或心的苦难,至于会不会承受不住就此一命呜呼,呵呵,真死了,其实该觉得庆幸。或许是这样的场景早就见惯不怪了,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一丝一毫都不曾表露,不仅如此,还能保证任何时候都能第一时间听取主子的命令,不会因为走神而出差错。
承受能力这么差,让李鸿渊兴致缺缺,他最初抓闵钰寒的目的就是确定他是不是裴氏一族的人,目的达成,还得到了额外的收获,也就那样了。
“暗一,将人送走,烦。”
“是。”
因为不是在行宫内,没有重重的侍卫把守,将人弄进来不是难事,要送走也不是难事,甚至都不用等到晚上,有着晋亲王府标志的马车,大摇大摆的,都不会有人过问。
在这期间,闵钰寒混沌空白的头脑清醒了些,李鸿渊还留着他的命并将他送走,那么他大概也知道了李鸿渊的用意。
到了足够远的地方,暗一给了闵钰寒一些银票,以及一些碎银子,足够他回到江南。
“王爷可有具体的指示?”虽然暗一是跟他一起出来的,但他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只因为,对方毕竟是他的下属,就算是没有明确的吩咐,应该也能揣测一些主子的心思,这也每一个做下属的人的必备技能。
“主子的心思向来莫测,具体的事情还要先生自己看着办。”
什么最讨厌,就是这种完全没有目标的事情,完全估计不到要做到何种程度,就像那“随便”一样。“我明白了。”闵钰寒却淡然的接受了这个说法。于他而言,没有指示,其实才更好,那么,他就可以做所有他认为对晋亲王有益的事情。——因为处在完全不被认同,不被接纳的时候,自然不会出现那种“我都是你好”却不考虑其他因素的自我武断情况,那是真正的对李鸿渊有溢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