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凑上去,刘昀见陆南凑上来,急忙将自己的笔记本合上。
“怎么了?”
陆南笑着说:“写训练计划呢?”
“嗯?对。”刘昀拍了拍陆南的肩膀:“你小子不错,这次咱们连就你最争气,把那个狗屁特种兵打的鼻子流血,可是狠狠的帮我们出了一口气。”
“是班长和大家带的好。”
“你又谦虚。”
陆南笑着靠在车上,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补觉。而刘昀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继续写着,笔尖落在洁白无暇的纸上,凝滞片刻,刘昀也没有在之前写的上面落下半个字。
黄昏时。
揉了揉眼眶,汽车依旧在颠簸的山路上摇晃。
扭过头看了一眼身旁,刘昀手中的笔记本已经翻了很多页,到底还是没有写出一张完整的申请书。陆南看了前面几句话,悄悄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是演习的失败,还是颠簸的车况,又或者是车内断断续续的鼾声。
十几分钟后,汽车抵达团部外。拿起行军背囊,陆南跳下车帮战友们接过背囊,在集合声中迷茫。陆南站在车外,看着从车内跃下的战友们,那一张张年轻而又坚毅的脸上,带着成长过程中的沮丧、失意、愤怒
车外飘落雨滴,雨滴越来越大,最后形成瓢泼大雨。
孟昌言让大家站在外面,体会体会依旧在战场上奋勇作战,同样淋着大雨的战友们的遭遇。雷声滚动,大雨倾盆。
站在操场上的陆南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烦闷,并不是对即将退伍转业或者前往军校深造的战友,而是对于这次演习莫名其妙的失败感到无力回天。
第21章 老班长
回营的第一次班会。
十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围成一圈,神色紧张且严肃。一班之所以成为一连的尖刀班,不仅仅是个人军事能力优秀,班级战斗水平高,还有每次训练或者考核后,都会组织起一次小的班会。
班会持续时间不一,有时候老赵会说上半个小时,有的时候会说两三分钟都不一定,根据情况而定。
显然这次的班会持续时间将会很长,大家都不做声,眼神四处瞟着,观察其他人。
老赵静静地看着所有人,似乎他能通过自己的眼神将所有人的内心收入其中,气氛一度凝滞起来,迟迟没有人打破着尴尬的一幕。
“都不说?”
班副刘昀轻咳一声道:“都不发言,那么这次的班会就由我组织。首先是这次演习的反省,对于我们班里的错误要下决心改正,别以为在一连称王称霸就能独当一面,这种散漫自由的风气必须收敛。
然后我这里要表扬一个人,同时选举出本班这个月的进步个人,希望大家踊跃发言提出意见。徐平,先从你开始,对于我们这次演习失败和散漫自由的风气,有什么意见?”
徐平环视四周:“报告班长、副班长同志,这次演习失败,我觉得更大的原因是在于军队组成架构和指挥战术方面,而不在于基层战斗班是否完成任务上。
同时班内自由散漫的风气要彻底杜绝,首先要对杜大红同志提出批评,在演习备战这半个月以来,杜大红同志训练不上心,甚至排斥训练,极大扰乱班级训练计划。”
“你有什么想说的,杜大红同志?”刘昀问。
杜大红低着头嗡着声:“我接受徐平同志的意见,的确因为即将退伍而松懈平时训练,导致执行侦查任务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敌人的踪迹,报告指挥部,负有推脱不掉的责任。”
“既然认识到自己的松懈和散漫,那就要认真改正,不能用嘴巴说说而已。”刘昀接着说:“下面要对在这次演习任务中表现优秀的同志进行表扬,陆南!”
“到!”
陆南举起手。
刘昀认真的说:“鉴于陆南同志在此次演习中的优秀表现,第一时间发现敌军特战人员的踪迹,同时与敌作战时勇猛顽强,将其评选为一班的进步个人,大家是否同意?”
“同意。”
“同意。”
“同意。”
“”
经过一致表决,由陆南再次蝉联本月一班的进步个人。虽然在演习活动中一败涂地,但老赵和刘昀还是对班内表现优秀的士兵进行表扬。
一面挂在床头,流动于一个班级中的红旗,其所蕴含的荣誉很低,但是这是一班全体战友能给陆南最大的表彰。一班能给陆南的只有流动红旗,但却是他们能拿的出手的最好表扬。
接过那面稍有些老旧但保存良好的流动个人红旗,陆南捧着红旗向战友们敬礼,无关其他,这是战友们对自己的肯定与信任。
有朝一日,陆南也希望自己如同徐平那样,立下大功,让整个连、整个营、整个团、整个师,乃至于军区都闻名。徐平是个榜样,激励着陆南朝他努力,让自己的名字挂在团部宣传栏上。
班会结束后,众人也开始自由活动,老赵和刘昀一起走向活动室,说是要杀几盘旗。陆南将流动红旗挂在自己的床头,众人都开始属于自己的活动时间。
坐在书桌前正在复习的徐平忽然回身说道:“小陆,有点事,你出来帮我一下。”
“好。”
跟随徐平的脚步,陆南走出宿舍。外面的篮球场上空无一人,操场上倒是有几个士兵正在慢跑散步,徐平邀陆南去操场上散散步。
晚风微凉,吹散初夏的丝丝热意。
“小陆,不知道你对班里的人员变动有什么意见?”
陆南愕然道:“没有什么意见,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徐平苍然的说:“以前我刚来一班的时候,班里还不是这样,这些年来来往往很多人,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不假,我希望你的心里没有那么多负担。以后一班是要交到你手里的,希望你能完成这份期望。”
“”
“怎么不说话了?”
陆南走到外围,给跑步的战友让道:“我不确定是否能完成这个任务。”
“为什么?”
“但只要我在一班一天就会向你们保证,一班还是一连的尖刀班。”
徐平笑了笑宽慰的说:“这样说是不是给你压力了?刘昀就是压力太大,下半年来新兵,一班骨干成员又少了许多,这个责任很重。”
想了许久,陆南最终还是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那个,班副在写申请书,申请参加军区特种兵选拔集训。”
“你知道?”
陆南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一些,各野战部队或侦查分部获得优秀成绩的士兵可以参加特种部队的选拔。班副是不是以前去过?”
“他还没忘?呵,也是。”徐平说:“班副去年通过比武大赛获得选拔的机会,但是最后一轮被遗憾刷下,你演习揍的那个兵就是特种部队的,说是叫狼牙特种大队。要想参加特种部队的选拔集训,首先要在连里的选拔上拿到前五名。”
“前五名才能去吗?”
“你以为谁都能去吗?特种部队选拔集训只是一个前菜,百多号侦察兵尖子参加特种部队的选拔集训,通过集训后害得接受训练,最后才能加入特种部队”
“那如果班副参加特种部队的选拔集训,是不是很有机会进入特种部队?”
徐平停下脚步,他不知道如何向陆南解释,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班里剩下的战友们。
他们苦心建立其的尖刀班是否还能独占鳌头,便不可知。
战友们想的,陆南都知道,也明白老赵为什么指着这次演习。这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能留在部队的机会,留下来不仅仅是因为个人原因,同样的也有热爱。
徐平可以去军校进修,刘昀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参加特种部队的集训,参加特种兵选拔。老赵想留下来不全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身边亲如兄弟的战友们,为了他一手带出来的尖刀一班。
若是说谁最不想看见一班失去往日风采,无疑是将一班带出来的老赵。
第22章 一诺重义!
陆南打扫着宿舍,地板已经拖的够干净,储物柜也擦的纤尘不染。那光滑的地面,让端着茶壶检查内务的排长段山岳不忍心踏足,宿舍里没几个人,只有陆南打扫卫生,徐平在看书。
剩下的人在忙自己私人事务,或者去活动室和阅览室看书下棋。
瞧见段山岳过来了,陆南立定朝他敬礼,回身瞧了一眼正在记笔记的徐平,很懂事的离开宿舍,他们两个需要单独的空间。
打上行军背囊,全负荷。
陆南走向操场,歹毒的烈日阻挡不了他的脚步,他开始慢跑起来,汗水很快溢出皮肤。不知道为什么奔跑,只是绕着操场跑,就像是回到当初进入新兵连时,那样肆无忌惮的奔跑。
从操场开始,障碍跑、越野跑,跑到自己身体受不了,拄着膝盖抬头看向操场边上站立着的战友们。老赵背着手站在操场边上,一班的战友们除了徐平都在。
大家都知道徐平走了,所以都默契的离开宿舍,让他一个人收拾物品离开。军校的考试,徐平轻而易举的便通过,因为部队里的考试并不难。
若是将高考比喻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么徐平的考试,就是一条铁链桥,看着晃晃悠悠,其实走上去甚是安全。
段山岳送走徐平后回来,看见操场上一群人围观陆南全负荷长跑,吩咐司机停车,而后快步走下车奔向操场。
“你小子发什么疯,他离开是为了光明前途,待在这里才是埋没。”
陆南说:“我只想尽力,尽力不被人笑话。我是他们带出来的兵,不想拖后腿,虽然我从来没有拖过他们的后腿,但是我想让他们为我而骄傲。他们带出来的最后一个兵,是一个无比优秀的士兵。”
“所以你在这里被人当猴子一样看?”
“我没有!”
段山岳蛮横的将陆南手中的步枪拿走:“你想做什么,徐平已经跟我说了。我知道他们对你很好,你舍不得他们离开,什么事都跟你说,你也不对他有所隐瞒。
你想证明自己是最好的兵,那就去参加军区的特种兵选拔集训,哪里才能证明你自己,即使失败也没有给他们丢脸。可你首先要比连里其他人强,你觉得自己够格吗?”
“以后的一班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只要我在一班一天,就绝对不会给他们丢脸。”
“他们没觉得你丢脸,甚至因为你而骄傲。”
陆南悲哀的说:“排长,我骗了你。上次和夜老虎的人比武,我故意没打中,其实我能打中,我只是觉得万一被苗连看上,我会离开一连。为了不离开一连,不离开一班,我才故意输掉比赛。
事实上人家根本看不起我们,或许我当初就应该全力以赴。现在我想证明自己,同样想证明咱们连不是万年老二,也不是软柿子。”
段山岳咧了一下嘴,他是在高兴,或许是表达自己对于陆南所作所为的不屑。
“都看什么,打了败仗也没见你们勤加训练,都给我上操场上跑十公里!”
随着段山岳的一句话,在操场边上观看的士兵缓缓挤上操场,开始围绕操场十公里。一群人开始肆意挥洒汗水,憋屈许久的怒气化为汗水和怒吼,在操场上飞舞。
站在二楼的孟昌言透过窗户玻璃看着这一场不算圆满的闹剧,手指间隙中的香烟燃完最后一节烟蒂,灰烬落在地板砖上。
指导员也在看:“是个好兵,跟徐平一样都是一个好兵。演习里唯一的斩获,还是他拿下的,如果是在夜老虎连,这样的兵估计老苗看见后笑的合不拢嘴。”
“老苗最近意气风发,一个列兵和一个少尉炸了敌人的导弹旅,军里都发出表彰。他可看不上我们的兵,从来没看起过。”孟昌言说。
“让他们闹吧,最近连里氛围也比较沉重,最少能让他们知耻而后勇。”
“演习输了归输了,最大的责任还是在我,我是连队主官。”
“也有一半责任在我。”
跑脱力的陆南站在边上,乱哄哄的人群将他淹没,站在人群中如同一根木桩子。眼神看向不远处离开团部道路的拐角,在场的其他人都看不见那个人。
陆南看见了他,那个人影子被拉的极长,呈着一个最严格的站立姿势,举手敬礼。
他一直在外面偷看,偷看这个陪伴他数年的营地,营地里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还有陪伴他数年的战友们。可是在肆意奔跑的战友们,唯独遗忘了他,他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暮色降临了。
走进宿舍的老赵锤了一下空无余物的储存柜,脸色铁青坐在床上,看着曾经满满当当的床铺,如今已经空了一个。老赵送走过很多兵,有他的班长,也有他的同年兵,更多的是他带出的兵。
现在他送走自己最后一个能送走的兵,下一次就轮到他该离开。大家现在都害怕老赵,因为现在老赵才展现出他身为一个老兵的威严,平时他绝不这样动怒。
似乎是徐平的离开,勾起老赵心中那股无名的、憋屈的、无力的怒火。